问道武侠世界 第299节

“哼！刚才是哪个鼠辈在说爷爷坏话，还不报上名来！”一进厅中，这老人——也就是白自在，当即大声喝道，语气极为狂妄。

闻言，谢烟客顿时大怒，当即站出身来，冷笑道：“谢某光明正大，可不是什么鼠辈。倒是白老爷子你，躲在凌霄城中自称为‘古往今来剑法第一、拳脚第一、内功第一、暗器第一的大英雄、大豪杰、大侠士、大宗师’，嘿嘿，也不怕天下英雄耻笑，哼！”

白自在闻言，却是毫不理会，狂笑道：“雪山派功夫为尊，这是人所共知之事，什么少林派、武当派、华山派，这些门派的功夫又有屁用？从今儿起，武林之中，人人都须改学雪山派武功，其他任何门派，一概都要取消。大家听见了没有？普天之下，做官的以皇帝为尊，读书人以孔夫子为尊，做和尚的以释迦牟尼为尊，做道士的以太上老君为尊，说到刀剑拳脚，便是我威德先生白自在为尊。哪一个不服，我便把他脑袋揪下来，哈哈哈！”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既是觉得好笑，又觉得有些可怜。史婆婆看着自己丈夫模样，心中更是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打量一周，白自在这才见到妻子，呆了一呆，随即笑道：“很好，很好！你回来啦。现下武林中人人奉我为尊，雪山派君临天下，其他各家各派，一概取消。你瞧好是不好？”

史婆婆冷冷地道：“好得很啊！但不知为何各家各派都要一概取消？”

白自在笑道：“你的脑筋又转不过来了。雪山派武功最高，各家各派谁也比不上，自然非取消不可了。”

“哈哈！好笑啊好笑，没想到天下之大，竟然还有白掌门这等人物，谢某今日可算涨了见识，哈哈！”眼见白自在数次无视自己，谢烟客大笑道。他虽然三十岁后便隐居摩天崖，少有出现在江湖之中，但要论及江湖中的名望，却丝毫不再白自在之下。眼看白自在看也不看自己一眼，似乎自己是个无名人物一般，他心中自是怒极，放声大笑起来，似要把这些日子遇到岳方兴后一直受到压制的憋屈，全部发泄出来。

听到谢烟客笑声在凌霄城中不断回荡，白万剑等人都是心中一惊，这才知道“摩天居士”谢烟客竟然有此惊人艺业，似乎一点也不下于白自在，心中暗自戒备。白自在今日此举，可是大大得罪了这位江湖上的独行客，雪山派可需注意才是。

“哼！原来是你小子，躲在摩天崖还没死吗？竟然跑到凌霄城撒野，我只需三招，便能把你扔出凌霄城！”斜睥了谢烟客一眼，白自在狂笑道。

闻言，谢烟客更是怒气勃发，勉强控制着自己，恶狠狠道：“好！好！那就请白掌门赐教了！”走到厅中，邀请白自在出招。

白自在笑道：“很好，我教你几招最粗浅的功夫，深一些的，谅你也难以领会。”说着他走到谢烟客前面，站直身子，竟然比谢烟客高了一个头还多，当真是神威凛凛，直如天神一般。

眼看白自在这么大喇喇的说要教导自己，谢烟客心中正怒，待见他如此神威，却又凝重起来，心道：“老家伙威震西域，年纪又比我还大一些，可要小心才是！”心中反而多了几分谨慎，压下了怒火。

还未开战，气势上便压过对方一头，白自在心中颇为高兴，笑道：“不用怕，不用怕。你瞧着，我这么伸手，揪住你的后颈，便摔你一个筋……”右手一探，突然抓向谢烟客后颈。

这一下出手既快，方位又奇，谢烟客来不及反驳自己并未害怕，急忙侧身避过。却见白自在轻“咦”一声，左手探出，又已抓向自己胸口，只得再次闪避。正在这时，白自在的左脚已随即绊去，正在自己落脚之处。这一招巧妙之极，谢烟客眼见自己无法躲避，又生怕白自在还有什么后招，只得深吸一口气，纵跃后退。

“好！掌门人好一招‘神倒鬼跌三连环’！”雪山派众人见此，纷纷大声叫道。不管白自在是不是得了疯病，眼看他不过三招便逼退了谢烟客这位江湖上有名的高手，雪山派众人都是与有荣焉，就连谢烟客只是暂时后退也都视之不见了。

听到众人叫好，白自在哈哈一笑，也不去追谢烟客，心中也极是得意。他这一揪、一抓、一绊，看似平平无奇，却号称“神倒鬼跌三连环”，实是生平的得意绝技。数十年来，不知有多少成名的英雄好汉曾栽在这三连环之下，就连谢烟客这等武林中的大高手，乍见之下，也只能暂且闪避，纵然没有受损，场面上却到底输了一招。

“怎么样，你小子服了吧？便是达摩和张三丰复生，也不是白老爷子的对手，你能接我三招不倒，已经足以威震武林了，哈哈！”白自在仰天狂笑，说道。

闻言，谢烟客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神色狰狞之极。他刚才只是太过谨慎，被白自在占得先机，听得众人耻笑，自然心中不忿。不过白自在那三招，却也让他心中极为忌惮，心知自己即使和对方真正相斗，也难以真正讨得好处，看到厅中一众雪山派弟子，更是隐隐有了退意。

不过看着白自在等人如此狂妄，谢烟客心中却又压不下这口气，冷笑道：“大言不惭，当真令天下人齿冷，有胆的话，你和岳先生比一下试试！”将事情向岳方兴引去。当日他被岳方兴震慑，心中对岳方兴一直有种高深莫测的感觉，即使换来的罗汉伏魔功没有修习成功，也丝毫不敢发作。眼看白自在如此狂妄，武功又是不凡，便顺势引给了岳方兴，借此打压白自在的气势，并顺便试探岳方兴的底细。

第590章 九转易身

厅中，岳方兴见到白自在出来，又看到他和谢烟客动手，却毫无欣喜之意，反而有种失落之感，在心中浮现出来。前些年他和岳不群、令狐冲等人合力，将易筋十二式、易筋锻骨章和少林《易筋经》等武功融合，根据道家“一年易气，二年易血，三年易脉，四年易肉，五年易髓，六年易筋，七年易骨，八年易发，九年易形”之说，摸索出一门易筋锻骨的炼身法门，这套法诀共分为九个层次，命名为九转易身诀。岳方兴糅合几种吐纳之法将第一转易气入门之后，已然重新修出了真气，将体内伤势稳定下来，渐渐恢复原有功力。三十多年前岳不群过逝时，他正在摸索修炼第二转易血之境，是以看起来脸色苍白，并被外人传言伤势未愈。不过到了如今，他却已已修成第七转易骨，并且进入了易发之境，原本斑白的头发，也新长出了乌黑新发。如此境界，虽然不见得超越创出易筋锻骨章的黄裳，也无法与留下《易筋经》的达摩老祖相比，却已可以说是走出自己道路，看到白自在和谢烟客小儿一般的打斗，自然无法入眼了。

摇了摇头，岳方兴正欲离去，却听白自在狂笑一声，向谢烟客道：“比就比，难道我威德先生还会怕了谁不成！”说着他看向一直站在门口的岳方兴，叫道：“你就是岳方兴吗？还不快站出来！哼，当年我若是早到中原，岂能轮到你华山派扬名，嘿嘿！”言语间颇为不屑。

听到白自在接连藐视自己，岳方兴反倒不好再走了。他想了一下，看着厅中狂霸凶恶的白自在，淡淡道：“白掌门有此雅兴，岳某就奉陪一下吧，就像刚才一样，也以三招为限！”

“三招？”白自在闻言，哈哈大笑道：“好，就三招，看我如何教训你这欺世盗名之辈！”说着迈开大步，向岳方兴走了过去。

“爹爹不可！”、“爷爷不可！”、“掌门小心！”……见此，白万剑等人立时上前劝阻。白自在不知，他们这些人却都看到岳方兴轻易制住了激斗中的石破天和白万剑两人，又擒住了横行武林数十年的赏善罚恶二使。虽然场中众人都没和他真正动过手，却看得出岳方兴武功之高，已经超乎常人想象，自然不愿白自在自取其辱。就连雪山派众弟子，也都有着这个想法，只是不敢直接说出而已。

眼见白万剑等人拦着自己，白自在冷哼一声，说道：“哼，你们这些胆小鬼，尽是吃里扒外，师父我经此一战，定然威震天下，还不快快滚开！”伸手一拨，将白万剑等人推了开去。

雪山派众人武功远远不及白自在，自然难以阻拦。见此，史婆婆正要带着阿绣上前劝阻，突又想道：“老家伙狂妄自大的性子由来已久，他自三十岁上当了本派掌门，此后一直没遇上胜过他的对手，便自以为武功天下第一。说到少林、武当、华山这些名门大派之时，他总是不以为然，说是浪得虚名，何足道哉！如今这狂妄肖大的性子愈来愈厉害，竟然都有些魔怔了，有岳先生在，正好可以治他一治，免得一直这样疯癫下去！”想着，她也不带阿绣上前劝阻了，吩咐白万剑等人道：“你们这些人还不退下，掌门人要挑战岳先生，你们看着就是！”向白万剑等连连使眼色，让他们不要阻拦。

白万剑等人不明所以，但如今白自在犯了疯病，史婆婆便是雪山派中地位最高之人，是以也只能听从吩咐，让开道路，让白自在顺利过去。

“哈哈！”看着对面比自己矮了半头的岳方兴，白自在狂笑一声，叫道：“姓岳的，你有什么手段，尽情使出来吧，让白某看看五十年来你有什么长进，哈哈！”右手一探，向岳方兴后颈抓了过去，又是用出了“神倒鬼跌三连环”。“呼”的一声，显得更是劲急。就连刚刚和他斗了一场的谢烟客，对于白自在的功力也暗暗吃惊。

微微一笑，岳方兴道：“如此，岳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口中说着，他右手同样伸出，向白自在后颈抓了过去，竟和白自在所用一模一样，却是更显从容，丝毫没有出声。

见此，厅中许多人都是惊咦出声，不知岳方兴为何用出这等招式。唯有史婆婆等雪山派高层，心中暗暗感激，知道岳方兴是怕雪山派丢了面子，所以才用出这门武功。那样的话，即使白自在落败，也只能说他学艺不精而已，却不能说雪山派武功不行。这等良苦用心，史婆婆、白万剑、谢烟客、石清等人，自然都是看得出来。

想着，岳方兴和白自在两人右手已然几乎同时要抓到对方后颈。正当此时，岳方兴周身骨节却猛然劈劈啪啪一阵爆响，胸脯突然间胀大一倍，身材也变得更是高大，看着比白自在还要高出一头。如此一来，白自在本来抓向他后颈的招式，却顿时落到了后背之上，即使力道不变，也无法再抓到要害。

见此，厅中众人惊呼不已，不知岳方兴为何能够如此，却不知这等变化，正是岳方兴前几年修成易骨境界后摸索出的能力。几年前他修成九转易身诀的第七转易骨之境后，脑海中想到自己回忆起的九阴白骨爪的让人手臂陡然变长之法，还有少林七十二绝技中的金钟罩、金刚伏魔神通、金刚不坏体神功等法门，从中摸索出了这门手段。不但能能让人体型暂时变大，还能增加力气、增强防御，大成之后，更是可成就金刚不坏之体，威力极为强大。如今这法门只是初成，岳方兴也是第一次用在实战之中，若非如此，他也不会答应白自在的挑战了。

虽然远远称不上完善，这法门却立时展现出了巨大作用。白自在一抓之下，没有抓到岳方兴后颈不说，还觉得自己右手，似乎落到了铁板之上，震得手臂发麻。惊愕之间，他又猛觉得脖子一紧，后颈大椎穴被制，再也使不出力气，身子凌空，被人提了起来。

眼见岳方兴有如老鹰捉小鸡一般把白自在提了起来，厅中众人都是目瞪口呆，心中震惊之极。岳方兴一招制住白自在虽然让人震惊，却还在众人接受范围之内，但他体型骤然变大，却着实让人无法想象，不知自己的面对的到底是一个武林中人，还是传说中的神魔。一些人想到这里，已然跪拜下来，向岳方兴顶礼膜拜。而谢烟客、石清等武功较高之人虽然不至如此，但看到岳方兴先前受了白自在一抓却似乎恍若无事，心中震惊更是无法言说。如此手段，代表着他们这些人单用拳脚已丝毫无法威胁到岳方兴，双方之间，已经远远不是同一个层次了。

“岳……岳先生，还请……还请放下拙夫，是我雪山派冒犯了！”看着这一幕，史婆婆嗫嚅道。岳方兴固是用“神倒鬼跌三连环”这一招给雪山派留了面子，但相比他变身带来的震撼，这一点却是远远无法让人在意了。看着岳方兴手中神情呆滞的白自在，史婆婆心中已然后悔起来，悔恨自己没有和阿绣等人制止白自在的挑战。

扫视一圈，岳方兴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随手丢下白自在，周身骨节劈劈啪啪一阵爆响，体型重又变了回去。他这次若非为了震慑众人，并测验变身效果，只消手臂变长便能一招制住白自在，哪里需要如此。如今惊住了众人，又受了故意白自在一抓，目的已然达到，自然也不用再平白消耗气力。

“腊八之时，还请各位到华山一会！”留下这句话，岳方兴就此飘然而去。众人看着倒在地上，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白自在，心中不觉戚戚。遭到这么大的打击，只愿白自在不会因为这个刺激，变成另一个极端吧！

众人这么想着，厅中却又一人焦躁起来。却是石中玉见到岳方兴突然离去，丝毫没提带自己到华山之事，不觉有些惴惴。这几日来，谢烟客看他的眼神一直颇为不善，让他怎不担心。

轻轻迈动脚步，石中玉正要离去，猛听谢烟客暴喝道：“小兔崽子，看你还往哪逃！”一跤跌倒在地。

石清、闵柔见谢烟客脸上青气一显而隐，又见到自己儿子反应，知道儿子欺骗了他，自令他怒不可遏，只要一伸手，儿子立时便尸横就地，忙不迭双双跃出，拦在儿子身前。闵柔颤声说道：“谢先生，你大人大量，原谅这小儿无知，我……我叫他向你磕头赔罪！”

谢烟客这些日子苦修罗汉伏魔功不成，又被白自在三招逼退，心中正自烦恼，见到石中玉偷偷溜走，又想到玄铁令之事，心中怒火上涌，冷笑道：“谢某为竖子所欺，岂是磕几个头便能了事？退开！”他“退开”两字一出口，双袖拂出，两股大力排山倒海般推去。石清、闵柔的内力虽非泛泛，竟也是立足不稳，分向左右跌出数步。

石破天见闵柔惊惶无比，眼泪已夺眶而出，忙叫：“老伯伯，不可杀他！”

谢烟客右掌蓄发，正待击出，其时便是大厅上白自在之外的数十人一齐阻挡，也未必救得了石中玉的性命，但石破天这一声呼喝，对谢烟客而言却是无可违抗的严令。他怔了一怔，回头问道：“你要我不可杀他？”心想饶了这卑鄙少年的一命，便算完偿了当年锊愿，那倒是轻易之极的事，不由得脸露喜色。

石破天道：“是啊，这人是石庄主、石夫人的儿子。丁丁当当也很喜欢他。不过……不过……这人行为不好，他欺侮过阿绣，又爱骗人，做长乐帮帮主之时，又做了许多坏事。”

谢烟客道：“你说要我不可杀他？”他虽是武功绝顶的一代枭杰，说这句话时，声音竟也有些发颤，唯恐石破天变卦。

石破天道：“不错，请你不可杀他。不过这人老是害人，最好你将他带在身边，教他学好，等他真的变了好人，才放他离开你。老伯伯，你心地最好，你带了我好儿年，又教我练功夫。自从我找不到妈妈后，全靠你养育我长大。这位石大哥只要跟随着你，你定会好好照料他，他就会变成个好人了。”

“心地最好”四字用之于谢烟客身上，他初一入耳，不由得大为愤怒，只道石破天出言讥刺，脸上青气又现，但转念一想，不由得啼笑皆非，眼见石破天说这番话时一片至诚，回想数年来和他在摩天崖共处，自己处处心机对他，他却始终天真烂漫，绝无半分猜疑，别来数月，他兀自以不能为自己洗衣煮饭为歉，料想他失母之后，对己依恋，因之事事皆往好处着想，自己授他“炎炎功”原是意在取他性命，他却深自感恩，此刻又来要自己去管教石中玉，心道：“傻小子胡说八逍，谢某是个独往独来、矫矫不群的奇男子，焉能为这卑贱少年所累？”说道：“我本该答允为你做一件事，你要我不杀此人，我依了你便是。咱们就此别过，从此永不相见。”说着他也不待众人回应，“呸”的一声，突然伸手取下背上一个长长的包袱，当的一声响，抛在地下，纵身出了大厅。倏忽远去，顷刻间已在十数丈外，追着岳方兴身影远去。他对罗汉伏魔功还有许多疑难，想着要请教对方，自然懒得在此耽搁。

石清本来还有话要说，见得此景，却已来不及说出，只得拾起包袱。他在手中一掂，已知就里，打开包袱，赫然是自己夫妇那对黑白双剑。闵柔喜道：“师哥，是我们两人的剑！”心中欢喜不已。不过看着白自在倒在地上，雪山派众人神色惨淡，却又收起喜悦，和众人一起料理起来，只盼他们能够饶了儿子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