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侠且慢 第21节
“平天教主把人掳回去了?”
伤渐离站在身侧,摇头道:
“别听江湖传言瞎扯。平天教死守南霄山甲子不降,冥顽不灵想着光复前朝,是罪无可赦的逆贼不假,但也确实占了‘忠义’二字,否则平天教不会被那么多江湖人追捧。此等枭雄,岂会干劫掠妇人的下作勾当。”
夜惊堂想想也是,点了点头。
伤渐离可能怕夜惊堂误会,又解释道:
“当然,我也不是说平天教主是善人,只是比恶贯满盈的‘绿匪’稍微讲点江湖道义,对朝廷来说,都是罪无可赦的逆贼。江湖人,若都像玉虚山、君山台这样效忠朝廷,或向红花楼、水云剑潭一样安分守己,天下早就太平了。”
旁边的王赤虎,胆子倒是肥,直接来了句:
“知当权者不公不仁,而不敢以武犯禁者,配不上‘侠’字。若是人人都能吃饱喝足,几人会把脑袋挂裤腰带上走江湖?在我看来,江湖人泛滥不服管束,问题出在太极殿前三排,不能怪江湖人有脊梁骨。”
?!
这已经不属于把天聊死,而是把人聊死。
伤渐离转身就走,好似啥都没听到。
夜惊堂都惊呆了,硬着头皮询问:
“敢问王总旗令尊是?”
王赤虎面露傲色:“家父镇国公王寅,靖王乃是我表亲,厉不厉害?”
夜惊堂还真没看出来,怪不得这么不怕死,他拱手道:
“厉害厉害,是在下有眼无珠。”
“哪里哪里……”
伤渐离应该早就习惯了王赤虎的言行无度,来到书籍旁,取出一堆卷宗,递给夜惊堂:
“夜公子,这些是黑衙正在办的差事,皆在云州辖境,你随意挑选。夜公子不是黑衙的人,按照规矩,办完差事,赏银会直接送到府上,功劳只能记在伤某名下,还请夜公子别介意。”
这话意思就是‘外包’,因为大魏江湖人泛滥,衙门人手不够,此类事情其实很常见,‘悬赏令’就算其中一种。
夜惊堂到黑衙来,本就是打点关系,光说不练肯定不行,当下把一摞卷宗接过来查看……
伤渐离还真不客气,全是大案!
作案之人基本都有江湖诨号,‘剜心手’‘剥皮书生’什么的,一看就是江湖魔头,后方对武艺的评价,不是‘一流高手、疑似宗师’,就是‘心狠狡诈、慎重对待’。
夜惊堂翻了几张后,表情稍显尴尬:
“有没有简单一些的?我刚出社会……咳……刚出江湖,这些活儿怕是……”
伤渐离来了个‘鬼拍肩’:“夜公子差点卸掉佘龙胳膊,不是宗师也距离宗师不远。让公子去抓几两赏银的小偷小摸,未免太亏待公子,黑衙也没有这么简单的差事。来都来了,随便挑一个,办成了是为民除害,没办成也无妨。”
夜惊堂硬着头皮翻下去,最后终于找到一个飞贼——燕州大盗‘无翅鸮’,轻功过人战力不高,据线报,近期来了京城,暗中潜入过存放史料的‘御碑阁’,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应该还留在京城。
无翅鸮手上有几条人命,为此才被黑衙通缉,但能当‘贼’的人,战力多半不会太夸张,危险度较低。
夜惊堂本想接下,但再仔细看履历——无翅鸮最出名的战绩,是偷过燕山截云宫!
夜惊堂都惊了,万万没想到,世上有江湖飞贼,偷东西能偷到八大魁头上。
此人危险倒是不危险,但连截云宫都敢偷,还能逍遥法外的猛人,能轻易被抓住?
其他案子比这个风险大太多,夜惊堂来回翻了两遍,不容易把自己搭进去的,好像就这一张,想想还是把‘无翅鸮’的卷宗拿出来:
“我没啥搏杀经验,试试这个吧,若抓不到,还望伤大人勿怪。”
“衙门也在查,夜公子尽力而为即可,就算抓不住,能找到行踪,赏金也不会少。”
“要活的还是死的?”
“能被黑衙追缉的匪类,身上皆有大案,且危险狡诈。除开某些身份特殊之人,其他能当场打死,就千万不要留手,以前因为这个,衙门折了不少弟兄,夜公子切勿心慈手软。”
夜惊堂微微点头,接完了差事,顺势又道:
“我对刀法颇为热衷,伤大人昨天提起‘天合刀’仇天合,我听说是刀法宗师,不知大人方不方便……”
伤渐离昨天见识过夜惊堂的刀法,对他好奇江湖上的刀法宗师并不奇怪。
夜惊堂家世背景明明白白,在黑衙之内,又不怕他劫狱杀囚,伤渐离直接转身领路:
“走吧,带夜公子去看看。仇天合算是名震江湖的刀法宗师,若能指点夜公子两句,对夜公子来说可是受益无穷。”
夜惊堂没料到伤渐离如此干脆,当下跟随在后,拱手道:
“谢伤大人行方便。”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
第20章 一代新人换旧人
黑衙独立于六部之外,在内部就可以进行巡查、逮捕、审问、处决一条龙服务,关押要犯的大牢就在衙门后侧——准确来说,是在鸣玉楼的正下方。
夜惊堂跟着伤渐离走了半天,逐渐来到鸣玉楼附近,发现后方是一个规模庞大的府邸,高墙之后楼阁林立、草木成荫,将帝王之家的奢华气派展现的淋漓尽致。
“这是靖王府后门?”
“黑衙是靖王私卫,按理说这里就是靖王府外宅,黑衙大门才是王府后门。”
伤渐离自廊道进入了通往地下的阶梯。能让黑衙出动的都不是庸人,且多半就地格杀,不会让其多活一时半刻,地牢里关押的人不多。
夜惊堂刚进入地下,便觉一股阴森凉气扑面而来,前方过道深不见底,沿途油灯看去如同鬼火。
前行约莫百余步后,往下走了两层,直到来到了一间地下室内。
地下室外站了两个狱卒,内部四面无窗,点着油灯,中间有一口天井。
天井上方盖着精铁栅栏,以铁锁和井口连在一起,每跟铁棒足有男子手腕粗细,光是分量,寻常人就没法抬起,更不用说冲破铁锁。
夜惊堂来到天井跟前,探头往内部打量一眼。
天井下方是一间石室,摆放着些许起居器物,靠墙坐着一名囚徒;囚徒穿的还算干净,但头发披散了下来,手脚皆有胳膊粗的铁链束缚,骨架很大,但身体十分消瘦。
夜惊堂从井口露头,披发囚徒就抬起了头——脸上有些褶子,看面向约莫五十上下,但双目炯炯有神,丝毫不显颓废,就如同坐在家里看着门口到访的客人。
不过发现面孔陌生后,囚徒又恢复了盘坐之姿,闭上双眼。
夜惊堂询问道:“这就是仇大侠?锁这么严实?”
“这些东西不过是防止意外,起不了太大作用;真正锁住他的是‘软骨香’。”
伤渐离解释一句后,看向地牢:
“仇天合,这位是夜惊堂夜公子,也是刀客,你可能感兴趣。”
地牢内,仇天合再度睁眼:
“下来吧。”
伤渐离打开井口,抬手示意:
“请。”
“……”
夜惊堂不信锁这么严实,还能对他产生威胁,当下也没怂,直接翻身跃入天井。
踏——
一声轻响在幽闭石室内响起。
仇天合本来目光平淡,但惊鸿一瞥间,看到了夜惊堂身后那把‘螭龙环首刀’。
这把刀的造型,在江湖上其实很普遍,因为前朝刀法宗师狂牙子在刀客中登过顶,其所用佩刀,后辈自然争先效仿,如今世面上的存量极多。
君山台的刀法叫《屠龙令》,初衷屠的就是这把螭龙环首刀。
但仿品极多,真品只有一把。
不熟悉的人可能难以分辨,但曾经见过这把刀的顶尖刀客,认刀比认人准!
仇天合目光神色皆未出现变化,只是打量夜惊堂的面容:
“好俊的小子。找老夫所为何事?”
夜惊堂没有居高临下,在仇天合身前丈余席地而坐,拱手道:
“久仰仇大侠之名,只是过来探望。”
“刀不错,亮一刀,让老夫瞧瞧深浅。”
夜惊堂并未啰嗦,把刀推于腰后,反握刀柄。
呛啷——
石室内寒光一闪,带起些许微风,吹起了仇天合散乱的长发。
呼……
夜惊堂收刀入鞘,松开刀柄询问:
“仇大侠觉得如何?”
青出于蓝……
仇天合神色无任何异样,只是淡淡颔首:
“是个大才,若老夫未曾困于此地,定要和夜少侠讨教一番。”
“仇大侠过奖。我初入江湖,对江湖上的刀客了解不多,只知晓轩辕朝、仇大侠、郑峰等几人,仇大侠可否给我讲讲这些典故?”
仇天合已经看出了夜惊堂的身份,虽然刀法路数截然不同,但起手一模一样。
仇天合年轻时,和郑峰是对手也是知己,较量不下百次,知道郑峰苦苦寻觅的‘正路’,就是此子方才那完美无瑕的一刀。
郑峰没来,刀出现在此子之手,只能说郑峰已经先行一步,到了奈何桥头。
仇天合眼底闪过一抹物是人非的伤感,明白夜惊堂来意,开口道:
“轩辕朝为当代‘刀魁’,生平事迹随处皆可听闻,不用老夫复述。轩辕天罡早已退出江湖,不便提及。至于郑峰,痴儿一个。”
“哦?”夜惊堂认真了几分:“此言何解?”
仇天合望向天井:“下来听吧,不是什么密事。”
伤渐离看起来对于这些江湖旧事也感兴趣,飞身跃下,无声无息落在了夜惊堂背后,负手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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