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明仙宗 第185节
贺德宗、贺德工两兄弟的母亲与康大宝的师娘是一母同胞的姐妹,都是学林山明家的嫡女出身。
明家便是他贺德宗的母家,论关系他比康大宝三兄弟还近了一层。作为下一代人里最为出色的晚辈,明家有了难事请他来一起出主意、想办法,这再正常不过。
只是这贺德宗居然也直奔着铁指挥来求情,倒是康大宝事先未曾意料到的。
“世兄,走吧。”康大掌门拉着贺德宗便走,后者倒也无别的话,多半是亮出郎乙手信过后,便已遭了门子的奚落,有些抬不起头来。
看得出贺德宗心头焦急,康大宝也不卖关子,将与铁流云的谈话经过直截了当说个清楚。
贺德宗听后百感交集,为母家担忧之际,对于康大宝这位世兄弟,心头也生出些复杂滋味儿来。
自己堂堂洪县贺家家主、持着郎乙这位筑基真修的手信都进不得门。再看看人家康大宝,铁指挥不单要跟他开玩笑,还要与他摆宴吃酒.
在云角州内,这怕是一些落魄的筑基真修,都求不来的待遇。
眼见向来与自己判若云泥的世弟而今已经是州廷大员的座上宾了,贺德宗突地有些恍惚。
自己这个同辈中所谓的“奢遮人物”,似是成了个笑话一般。这让他不禁在心头开始默念起来:“筑基、筑基,再晚不得了。”
“呼,”贺德宗到底是同辈中的标杆人物,只沉默了一阵,便又开口言道:
“倒让贤弟看笑话了。外祖逝后,从外祖操持家事不易,家母本就常要我来多孝敬些,结果还是出了这事情。家母担忧得很,便催愚兄去寻郎前辈,愚兄也知道.可.,唉!”
“贤兄这是哪里的话,”康大宝看得出贺德宗眼中的疲敝之意,听了贺德宗的话,同时倒也将之前的诧异打消掉了。
他刚还奇怪,依着贺德宗的处事之道,怎可能做得出这般冒失之举。原来是贺家姨娘强逼着来的,这倒是想得通了。
两兄弟一路无话,携手回到了学林山。
明二爷得知康大宝回转、贺德宗也跟着登门,颇为高兴,邀二人一道进了自己清修的静室。
此次谈话明二爷便未着急明家其他的大小主事之人了,听得康、贺二人将经过细细叙述过后,明二爷便已是愁容满面。
虽然此前明二爷便已清楚此次关隘难过,但心头不免还抱着些侥幸心思,想着铁指挥又无可能只是打打秋风。
待将明家不该吃、不该拿的都收回过后,明家纵算元气大伤,也总能延续下香火才是。
却未想到,这铁指挥竟然连半点情面都不讲。
说来也是,明家这所谓的练气大族,在铁指挥的眼里头,又哪有什么情面可讲。
“从外祖,孙儿有相熟的弟兄在纠魔司中做事。他也讲说,纠魔司近期正忙着给一些人家罗织罪名了。”
明二爷面色还未转好,便又听得贺德宗话里头坏消息,更是愈发焦急起来。
这官字两张口,向来说什么是什么。构陷便构陷了,明家这些连个筑基都靠不上的势力难不成还敢多言半个字不成?
便是说了,又有谁会来理睬?纠魔司里头的一个刀笔吏,只消在玉简上轻轻刻个几笔,便足以从明家这些势力上头狠狠刮下大把人命下来。
贺德宗这消息言完过后,三人不约而同地缄默下来,明二爷用指头将灼得通红的茶壶盖碗点得叮叮作响。
清脆的声音倏地停下,只听得明二爷开口说道:“好,今日便先议到这里罢。两个哥儿一路颠簸辛苦,正该好好休息,咱们明日再议。”
客随主便,两人依了长辈所说,各回了客房休息。
可康大掌门回到房门过后,约么只过了半个时辰,明二爷便敲门来访:“宝哥儿可曾歇下了?”
康大宝恭敬迎着明二爷进了门,明二爷坐下过后,再将康大宝细细打量一番,心头又叹了一声,只道当时自己无识人之明。
若是当初未做出那断亲之事,这时候说不得还能厚着脸请康大宝去求求黑履道人帮忙。
现今云角州少有人还不知道,黑履道人对康大掌门比对野儿子还亲这件事情。康大宝若是去求请,加上明家也是何掌门的岳家,黑履道人说不定还真会登门与铁流云说道说道。
奈何木已成舟,明二爷短视不假,可也不是半点事理都不晓得。认真说来,依照明家之前那般处事,康大宝还能愿意在这个风雨欲来的时候来到明家帮忙,自己已是承了大情了。
人家尽心奔走已是仁至义尽了,明家之危既然暂时解不得,那便不好多留康大宝了。
省得大难临头的日子来得太快,届时人家若是在场,那对自己有帮是不帮?救是不救?
“家兄在世之时,还曾言过要十一娘与你定亲。当时我不好反对,虽应下了,心头却还是不喜。谁料不久后我那侄婿不幸身故,这事情也就耽误了。
后来家兄又数次提及此事,你家却愈发破落,我也不再说话应他,久而久之,他便也不再提了。现在看来,还是他有识人之明。”
明二爷这时提起旧事语气坦荡,他话里说的也都是实情。话中意思虽不如先时见面时那般好听,康大宝听后反不觉愤懑。
他又想起来明家老大人当年对自己师兄弟的看顾之恩,心头也生出些别样感慨,当即开口回道:“老大人爱护之情,小子铭记五内。”
明二爷眼见康大宝言辞恳切,不似作伪。又听得他话里只提过世的长兄恩义,丝毫不提议亲一事,便晓康大宝的心中定不是全无芥蒂。
不过这时候他拿出过去情谊来讲,却不是为了要康大掌门去求黑履道人转圜了。
明二爷顿了一顿过后,才按着来前腹稿言道:“宝哥儿,实话先讲,今番我本未想你能来,倒是我瞎了眼,不晓得你这孩子是个如此重情义的。既如此,我便直说了,以下事情,还请你仔细听了。
你若能应,老夫明家上下感激不尽;若是你觉得难应,亦请万万莫要勉强,明家也不配有半点责怪念头。”
“二爷言重了,您说便是。”
“第一件事,我那侄孙刚才修行五年,金火木三灵根,勉强可堪造就。我意让你这次收下他拜进重明宗修行,你看如何。”明二爷甫一说完,便是目光炯炯看来。
康大宝不料这先头一件事情,便是件要紧事情,不得不低头思索一阵,却是点头应下了。
“第二件事,明家日后或有灭门之难,若是将来重明宗有余力,还请庇护明家血裔一二。”
这件事情康大掌门却要思索更久,最后还是应下了,只是又补充言道:“好叫二爷晓得,晚辈虽然应了,但此事却不是以重明掌门的身份应下的,而是以先师弟子应下的。”
明二爷再深看了康大宝一眼,颔首过后,才轻声言道:“好,也好。”
见得连续两件事情,康大掌门尽都应下了,明二爷脸上也终于有了些笑意出来,似是卸了一块大石:
“不瞒你说,这些事情,我连贺家大郎都未曾讲过。既然你应下了,那这些物什你也带去吧。”
他这次不待康大宝回话,自顾自将拿出几样东西置于案上。
“这部《青甫子剑经十论》,青哥儿小时候便曾见过,只是我那时候藏着私心,不曾传他。修撰此书的前辈虽未成假丹,但剑法已得真意,我这身本事,大半也来自此书。
只是我资质愚钝,又受了家里拖累,早年也未寻得那上乘的筑基灵物,便熄了冲关筑基的念头。到头来蹉跎半生,却也难领会书中真意。
现在青哥儿的剑道修为想来已经已胜于我,他又青春鼎盛,说不得倒是可以凭着此书更上层楼。明家而今尽是庸才,用不上它,你带回去。
这是两间铺面的店契,皆在宣威城的边角巷弄,皆是家兄当年从霍家卖命赚来的。莫看地方不好,可那宣威城寸土寸金,也能值当些灵石。
而今这两件铺子都是给外面人赁着,一年约么也能收个一二百块的赁钱。
还有,这是我这一房早年间在平戎县开的一处庄子。原是要给你师娘做嫁妆的,可又想着在洪县那边找不着产业予你贺家姨娘,就作罢了。
这处庄子挺有名,想来你也知道地方,就在清溪山那里。这庄子开垦有三十亩一阶下品灵田,先时是交给了家里子弟管着,却都是些没心肝的,倒管得入不敷出。
便索性都赁了出去,从前跟那青竹帮签了十年约,还有几月也就到期了,届时要收要赁都凭你自己。这一二三样物什,便算作我那侄孙儿的束脩罢。”
平心而论,在过去那些年里,依着明家的家势,要送个弟子进重明宗那都是抬举之事。康大宝要是在过去得知这个消息,都得美得小跳一下,根本别想着能有什么束脩了。
他家早几年前若是舍得送这堆东西做束脩,加之要送的子弟又是三灵根这类良才,怕是直接拜进普州石山宗那样的筑基大派做个内门弟子都半点不成问题。
但如今嘛,却还要再拿出两家情谊来缚着康大宝,这才送得进重明宗了。
康大宝心头陡然生出些感慨,向来有些贪利的他却破天荒的将东西一一推了回去,口中言道:“二爷,不消如此的。”
“且拿着吧,你为明家担着如此大的干系,说来这些东西,还是给的有些少了呐。”
明二爷见得康大掌门还要推脱,却一改口气,带有几分告诫之意:“宝哥儿你重情谊自是好事,可持家之人,也不能太过重情谊了。心肠硬些,你这家才能当得再好些。非只是当家时候心肠要硬,修行亦是。”
康大宝听得明二爷将话都说到如此份上,倒是不再辨了,再说下去,反显得自己有些惺惺作态了。
先将《青甫子剑经十论》放在储物袋中最紧要处收好,从前康大掌门便听蒋青提起过这部剑经,这番带回去,纵算帮不得小三子弥补元气,也当能哄得他高兴些。
再联想到曾经如此红火的明家如今要为了保住家中血裔,舍掉如此多的家当以图断尾求生。
康大掌门倒是与他那贺世兄一般,心里头也不自觉地开始念叨起来了:“筑基、筑基,耽误不得了!”
这便回去了,守着小三子,在他筑基之前,再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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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筑基之道
事情都谈好了,明二爷便叫了他那侄孙过来给康大宝见了。这孩子单名一个“喆”字,十一二岁的年纪,眼神清澈,看着聪睿,修为更是不错,已是练气三层。
只是身上带着股浓厚的书卷气,是个长养在家里的模样,身上少了些血腥气。
“明喆拜见世叔。”
“让他拜在青哥儿门下吧。”明二爷又交待一声。
康大宝点头应下,哪怕蒋青道体有缺,可明二爷这些长辈还是觉得重明宗中他最有出息。明二爷这是害怕自己后人耽误了,多提上一嘴,倒也是人之常情。
康大掌门非但不恼火他插手门中之事,反而因着明二爷对蒋青的这份看好,令得他很有些高兴。
翌日清晨,康大宝带着明喆与贺德宗一起拜别了明二爷。
老爷子将侄孙拉到身边殷殷嘱咐了许多,明喆已是十岁出头的人了,家族子本就知事得早,见到叔祖如此做派,心中也隐约猜到了些。
一想到祖孙二人,今生或再不能相见了,明喆澄清的大眼珠子里噙着泪,好悬才忍住了未掉下来。
明二爷活了这么多年头,前半生已见惯了生离死别,此时他满是沟壑的脸上不见悲喜,最后只轻声交待明喆一句:“好好学本事,将来才能把性命攥到自己手里头。”
明二爷颇有些郑重地将明喆拉回康大掌门身边,后者不是个好轻言许诺之人,只与明二爷话声:“二爷珍重”,便拉着明喆返身往重明宗行去。
康大宝骑着老驴与贺德宗的彩黄骠并走。康大掌门本就比这位世兄要稍矮些,胯下的老驴肩高更差了彩黄骠一尺有多。
两人并排,一高一矮,颇为滑稽,倒令得紧随其后、还有些感伤的明喆有些忍俊不禁起来。
康、贺二人各怀心事,明喆更是才刚离开生于斯长于斯的家族,情绪低落,未有开腔。
三人一路无话,只有三匹驮兽的蹄子落地的嗑嚓声,倒显得气氛格外沉寂。
“安乐可真是个好孩子,比那陆陆巽道友都不差什么。贤弟家中那商队被他经营得不错,便是许多靠山吃饭的老朋友见到我时,也都要夸他一句。”
最后还是贺德宗率先打破僵局,他显是位极会说话的,熟悉康大掌门的秉性,晓得夸康大宝的弟子要比直接夸他还要令他高兴。
“贤兄谬赞了,只是个不成器的娃娃罢了,还要请贤兄多多看护着些。”康大掌门虽听得出这是贺德宗特意挑出来的夸赞之言,但脸上还是露出了些喜色来。
“唉,你呀,就是太谦虚了。”贺德宗笑着摇摇头,朝后看了一眼明喆,才悄悄传音言道:“回去过后,愚兄便要尝试筑基了。”
“那小弟便先提前恭贺贤兄了,待贤兄出关,小弟怕是便要改口叫做前辈了。”康大掌门听得稍有些惊愕。
贺德宗修行洪阶上品功法《凝心诀》,不消筑基灵物辅助,独立筑基的概率便能达到一成有余。
这对于贺家这类连个筑基真修都从未出过的练气家族而言,已是了不得的概率了,足够他赌上一把了。
更何况,贺家世代行商,纵是其中大部分膏脂都被压在头上的郎乙真修攫取去了,可依着世代积累的底蕴,攒下一枚乙木青柳心这档次的筑基灵物总应该有的。
如此一来,贺德宗筑基成功的概率,便当能达到两成、甚至三成以上了。
康大掌门目中不由露出丝艳羡之意来,只道自己这位从小钦慕的贤兄当真不凡。自己才借着费家与黑履道人两层虎皮稍稍压他一头,他便又寻到了一条坦途要赶上来了。
“你啊你”贺德宗听过康大掌门的玩笑话指着后者笑了一阵,心头却也跟着轻松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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