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明仙宗 第193节
“哈哈,”众兄弟听了都笑,康大掌门跟着笑过一阵,便抬手将众人止住。
“老二,你后续备份礼单,不要小气了,待我请冰人看过之后,再定章程。好了,周师弟这场喜事暂罢,说说正事吧。”
眼见康大宝陡然正色起来,一众师弟便尽将脸上笑容敛了回去,换上了一副专注的神色。
“这头一件事情,是老三既已筑基,那么,自即日起,老三便是我们重明宗的执法长老了。”
众人闻听得这个消息,自是无有意见。
漫说蒋青身为重明宗现今唯一的筑基真修,被掌门点做执法长老了。放在有些规矩不行的宗门里头,说不得都要给蒋青涨个辈分,就是太上长老也做得成了。
待得蒋青出列领命,众人恭贺完后,康大掌门才又开口言道:“这第二件事情,裴师弟,召集门下弟子开堂经课,无故不得告假缺席。着重讲一讲,让他们安守本分、认真修行的事情。
莫要以为家中出来个筑基真修,自己就成了大派弟子,就能跟着鸡犬升天。好好叮嘱着他们,这尾巴一刻钟是都翘不得的。若是养出来个混账东西,说不得哪天就要闯下祸事,连累宗门了!”
康大掌门所说这事情慢待不得,裴奕肃然领命。
康大宝这话中说得虽是要裴奕给小字辈们敲响警钟,在场众人中却也有一两人被震得醒过了神。
他们心中因着蒋青筑基而带来的那点与有荣焉的骄纵之意,也瞬时消散许多。
“这第三件事情,老三此番筑基所用的筑基丹,非是某一人独有之物,而是赖得全宗上下、勠力同心才从州廷得来的恩赏,合该归宗门所有。
所以,不但老三先前在宗门所存善功自此一笔勾销之余,他还需在两个甲子之内,再还给宗门五万善功。若是未能还清,那便以年息累计,直至还清为止。”
康大掌门这话有理有据,在场众人听后都无意见。
筑基丹在云角州这边鄙地方能算是珍稀至极的灵物了,任意一枚都能在这不大的浅滩中掀起一阵风浪。
蒋青虽是宗门内公认的筑基种子,可若是什么代价都不用付出,便能白得一枚筑基丹,却也实在说不过去。
当事人蒋青想来在此之前就已晓得了这消息,面上也看不出什么不一样来,只是又挪步出来,出列应道。
他在道体有缺的情况下,未服灵丹便成冰叶筑基。这消息若是被外人得知,就多少有些骇人听闻了。
若是传了出去,怕是在山南道中,都能被人拿来做个不小的谈资,引来些不必要的麻烦。
是以此事由始至终,也只有黑履道人、康大宝与袁晋三人知道。这几人自然值得蒋青信重,替他守口如瓶至今。
可储虎儿却识不得这些,作为半路出家的重明弟子,他此时只是在心头暗赞起康大宝来。
直道这掌门师兄当真要得,这蒋青是他实打实的亲师弟,居然也如此得铁面无私。
“今后我也要更用心做事,这掌门师兄一碗水端得差不多平,定不会亏待了我。也不知乙木青柳心这等级的筑基灵物,要攒得多少善功才可换得。”
储虎儿心头才这般想道,那头的康大宝便已做个手势,让师弟们各自回去。他却是还歇不得,再过两刻钟后,费司马便要见他。
康大掌门这也是出息了,遍数整个云角州的练气小修,都没有几个人,能似他这般的与筑基真修“彻夜长谈”。
“坐吧,”康大宝进门的时候,费司马兀自在房内打着算盘,只简单招呼一声,便不再理。
他身侧的衮假司马沏了一壶灵酒,本在独酌,见得康大宝推门进来,热络的将后者一把拉了过来,又取了一个水碧杯子斟满:
“来来来,尝尝我于京畿带来的灵酿,山南道这地方精穷得很,离了我这处,康县尊你可是尝不到这滋味儿的。”
“前辈厚爱,晚辈感激不尽。”康大宝小心接过手中,与杯口水齐平的灵酿被他张口一吸,汇成水柱一滴不落地落进口中。
舌头一卷,一股芬芳馥郁的酒香弥漫口中,激得康大掌门差点舒爽得呻吟出声。
“哈哈,好喝罢?来来来,再尝一杯。”衮假司马见得他如此模样,笑了起来,又提起酒壶,要与康大宝斟满酒杯。
“好了,这又不是什么好东西,给他多饮个什么!”康大掌门才伸出的手被费司马说的这话吓退回去。
衮假司马面色讪讪,将酒壶收了回去,稍稍辩解一句言道:“司马这话说的,老衮我这‘梦汴州’虽然于修行无有益处,却也是九百灵石一斗的佳酿,怎么就算不上好东西了。”
“于修行无益、勾人醉生梦死,如何算得上好东西。”费司马冷哼一声,将算盘一收,止住了还要辩解一番的衮假司马。
站起身来朝着康大宝沉声言道:“有些消遣,道子仙姬们玩玩尚可,无碍大道。可于你这资质一塌糊涂的小修而言,就是销骨噬魂的穿肠毒药。”
“侄婿谨遵大人叮嘱,不会再沾。”康大掌门当即正色应道。衮假司马听得此言也不着恼,自顾自将酒壶小心收好,似是要与康大宝一道等着听费司马的教诲一般。
费司马也只是简单提醒一句,见得康大宝听了劝,便也不再多言,“好了,先谈正事。”
“伯爷有意要娶岳家嫡女,”费司马说到此处,语气一顿瞧起来了康大掌门的反应。后者听得冥垂眼帘,微微低头,眼珠在眼眶里头转了又转,却久久未开腔。
“莫装啦,某早说过你不是个蠢人,当晓得这是什么意思。”费司马语气严厉了些,激得康大掌门不得不抬起头来:“侄婿草莽出身,大人说的这州廷大事,实在不敢置喙。”
费司马听得眼睛眯了眯,将康大宝上下打量一阵,才又开口言道:“你若再敢这么说话,本官就要赏你戒棍吃了。”
“这大人是要侄婿做些什么?但凭驱使、绝无二心!”费司马连这大白话都言出来了,康大掌门这会儿便晓得再装不得傻了,弓起身子,稽首拜道。
“呵,若不吓唬吓唬,你这康大掌门,还尽跟我玩些弯弯绕呢!”费司马语气淡淡,盯着康大宝良久都未说话,只盯得后者汗毛竖起,才又开口言道:
“伯爷是想娶岳家女,可这事情在帝京那头却还未批复。奏请还被压在宗正府里头,宗室贵胄们围着这张条子吵了好些日子,都还未定下主意。
按那些老爷们的想法,韩城岳家门第实是太低,岳家女实难够得上伯爷的正妻之位。这事情阻力太大,多半是做不成的。
岳家自是云角州的豪大家,可他家与两仪宗牵涉过深、举棋不定,将来未必能有个好下场。京畿一带迁来云角州的门户已有近二十家了。
虽说比起岳家来,这筑基假丹都算不得多,但这只不过是些探路的石头子儿而已。你是我费家歙山堂嫡婿,当想清楚了,铁流云会信你么?你难道还能有个什么反复不成吗?”
“侄婿清楚的、清楚的!”康大掌门听得额头冒汗,忙不迭的连连答应。
“清楚就好,蒋青与黑履道人,都是良材美玉,你与他俩关系莫逆,当晓得带着他们往哪处投吧?”费司马周旋了这么久,才终于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康大掌门心中叫苦,刚刚才得罪死了两仪宗的当代掌门,这下却又无端牵扯进州廷的这两派内斗来了。
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侄婿会将司马所言一字不落地转述于黑履师叔与我家师弟的。”康大掌门心头有苦,却是不敢表露,只得猛地点头。
康大掌门的表现倒令得费司马有些称心,也不知是不是因着这个原因,只听得费司马也一反常态地开口一叹:
“唉,某也知道你这家难当、事难做。再等些时候吧,等些时候便要好些了。不说其他的,衮石禄早年战阵用命,被伯爷许过一个假丹前程。
而今他已筑基大成,伯爷许诺他五年内必成假丹。他假丹若成,那岳家那老修却未必能压得服他,不怕铁流云之辈现在闹得欢,将来拉清单少不得他。”
莫看这假丹虽是小道,却也是许多底层修士可望不可求的前程。费司马只提衮假司马结假丹一事,却未说他自己结丹是何时候,想来是这事情还未有什么眉目。
若不然,他费南応作为南安伯的左膀右臂,也犯不着在这时候拉拢黑履道人与蒋青两人。
只是康大宝听到此处,又是认真许多,才斜瞟了一眼仍是面含笑意的衮假司马,才又听得费司马继续言道:
“我自比不得伯爷,但你也比不得衮石禄。伯爷能许一个假丹,那我许得一个筑基出去,却也是轻松的。你自用心做事,颍州费家天下望族,少不得你的筑基丹的。”
康大掌门垂首道谢,心中却只道这天底下的驭人之术也无外乎“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和“望梅止渴”这两条,没甚别的新意。
这匡家人的天下也合该败落,庙堂之上结党营私,州郡之中朋比为奸。
两仪宗之危难称已解,似费南応这类匡琉亭的肱骨之臣却已开始了党同伐异,这云角州廷也不似个能成大事的模样。
费司马看不透康大宝这心中的百转千回,也无意多看,继续宽慰言道:“你且放心,虽说你那师弟将两仪宗的栗云上修得罪狠了,但待此事传到了伯爷的耳朵里,他便自有一番前程了。
伯爷前途之远大,不是你等小修可以肖想,金丹上修虽然厉害,可若他真想保下的人,两仪宗还无有胆子敢动的。”
对于费司马这宽慰之言,康大宝听得将信将疑。
费司马宽慰完后却未停下,继续说道:“我观你修木法已有了三分火候,此道我与衮石禄都不擅长,司马府虽还有不少筑基,但底下那些庸人的道法少有可听之处。
既如此,你最近便寻个日子,持我手信往洪县一趟。若你道缘足够,求得三分真法,那你这筑基一事,便能平添一成胜算了。”
费司马于此顿住,缓缓言道:“回来之后,安生修行。起码要求成道基,才做得成我费家歙山堂真正的女婿。”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第241章 鹤灵山
从费司马房中退出来过后,康大宝心绪未定,便又被铁西水请到了铁指挥的静室之中。
康大掌门喟叹一声,暗道似他这般洛阳纸贵的练气小修,可真不多见。
“康掌门,坐吧。”那头是衮假司马斟酒、这头是长史不色沏茶,这等待遇说出去,不知道要引得多少修士艳羡妒恨。
“多谢长史,”康大宝双手接过,屁股回落,只剩半边挨在胡凳上头,如坐针毡。
“尝尝吧,这是某从寺中带来的佛茶,虽未入二阶,但胜在滋味不错,常饮亦可滋补神魂。”不色胖大的脸上满是笑意,他这前程和性命都是因着康大宝才有机会保住了的,自然对后者有些亲近之意。
康大掌门浅啜一口,甘露下肚,满口茶香,紧接着便觉口舌生津、灵台清明,整个人都立时清爽了起来。
此时他再抬头看看铁西水与不色二人,暗道声难怪。却不说话,埋头再饮一口,抬头连声赞道:“长史珍藏,果真不俗!”
听得康大宝赞了一声,场中三名筑基却皆不说话。场中一时安静下来,似是仅为了专门将康大掌门叫来品茗候月一般。
正待康大掌门杯中茶将要喝干的时候,房门无风自开,岳沣面带笑意走了进来:“有劳康掌门久候了。”
“正主是岳家?”康大宝稍有讶然,起身迎道:“拜见岳前辈。”
“哈哈,莫要前辈长晚辈短的,我与大宝你年岁相仿,平辈相处便是。”岳沣显得十分热络,康大掌门却是不敢信以为真,照旧恭敬。
“哈哈,大宝你莫要紧张,就是费司马知道了你来定也无事。岳某无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常听闻州中贤达说大宝你尤擅兵事,几番恶战中皆有大功,还得了伯爷证婚、州廷厚赏。
因此便特意请了铁指挥,将你这位青年俊彦请过来,好好结识一番而已。”
岳沣的表情不似作伪,只夸了这一阵还不尽兴,又堆了满筐好词将康大掌门夸得再世无双。
康大宝却没有被这筑基真修的胡吹吹得迷了心智、认不清自己几斤几两,只又吐了几句官面上的自谦之词,就算应付。
前者见了他这副表现也不着恼,只是又继续说道:“大宝你既心有顾忌,那我便不多留你了。此后大家同殿为臣,还要互相扶持。”
康大掌门对岳沣今晚做的这场文章不明就里,重明宗凭什么与偌大的韩城岳家相互扶持。
康大宝虽听得一头雾水,但听得岳沣最后这话,还是怡然自若地与众修筑基一一作别过后,才退出了静室之中。
待得康大掌门退出门后,岳沣才又打开折扇,轻轻摇晃起来,待得室内渐渐被一股幽香填满,岳沣才开口言道:“平平无奇,不见材气。”
“此子却只是个庸碌之人,但岳道友只要能与他交好,那么黑履道人与蒋青这两名”
————翌日清晨
康大宝将两拨筑基分别礼送出去,才颇感疲惫地回到了宗门之中。
蒋青这时候已经点好了行装,正看着段安乐带着人将重明商队的货物码放整齐。
贺德工此时也在,没有闲着,正尤为卖力帮着段安乐指挥安排。
贺德工勿论是行商还是修行,自然都比不得其兄。但其带队多年,也有愚者一得,总有些经验教训可以对段安乐言传身教。
康大掌门见着此幕心头颇感欣慰,贺德工经此一事过后,已然蜕变了不少。
若能将这份劲头保持下去,洪县贺家虽大概率还是免不得要分崩离析,可贺德工守住贺家长房的那份家业,当也有几分希望。
康大掌门既得了费司马提点引荐,要去洪县寻一高修求道,便想着顺路与蒋青一道去祭奠下贺德宗,拜见下贺家姨娘。
他两既然有如此打算,那么贺德工便没有不同路回去的道理。三人商量了下,又将贺元禀也叫上,一道回去拜见祖母。
至于带着重明商队一起,则是蒋青提出来的。
而今被段安乐募来的这些散修行商在重明宗也歇息了有些日子。干拿年俸不干庶务,不花一个碎灵子,便能在康大掌门花了好大心力才勾连养成的一阶上品灵脉上头肆意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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