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明仙宗 第98节
“山公要见你。”提到尹山公时,连黑履道人的语气中都毫不掩饰地夹杂着崇敬之意。
康大宝更是心中一惊,忙跟着黑履道人到了附近一处人迹罕至的僻静山崖。
一个麻衣草履、佝偻银毫的矮小身子顶着草帽枯叶,盘坐于此。
这猢狲模样的长者虽只是区区练气小修,但在吞吐的一呼一吸之间,却似富含道理,令旁人不由随之屏气敛息。
尹山公打坐一番,待得二人走得近了,才睁开眼。
“拜见山公。”饶是黑履道人已然成就筑基,但他对于这位尹山公这个云角州传奇前辈的敬意,却仍然不减分毫,如今尤做小辈见礼。
“老朽当年以为你跟何小子天资一般,听了我的数次讲法也进益不大,想来今生都难得筑基。未曾想,你倒能真真能成就金叶。了不起,就是山南道许多的经年金丹门下,数个甲子也未必能出一个,好修行,好造化。”尹山公朝黑履道人赞过一声,目中流露出一丝欣喜。
他这近二百年的修行岁月大多数时候都在提携后进晚辈,见了黑履道人有如此成就,他是发自内心的感到喜悦。
“山公教导之恩,晚辈铭记于心。”黑履道人真心诚意地躬身拜道,他虽是门派出身,但开蒙师父本事不高,同门师兄弟们也尽是庸碌之辈。
说来也是宗门弟子,但奈何资粮不济,道统不全,其实更似散修,求道之艰辛甚至还要难过康大宝,袁晋之流。
青年时候的黑履道人能得蒙尹山公的无私教诲,这份恩情在他遍是荆棘的修行路上显得弥足珍贵,令得他铭记于心。
尹山公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就是在教导秦苏弗这个关门弟子的这些年里,也大多是在山间隐修,每隔几年才会找秦苏弗教导数月。
“无须谢我,个人有个人修行的缘法,这是你自己的造化。有余力时,如今日一般,多多提携后辈便是。”尹山公摇头后又点头。
指点后辈修行、不求回报这类事,这些来尹山公在云角州中不知做了多少。
受他教诲过的晚辈中有些人半道崩卒,如康大宝的师父何掌门;有些人则走得长些,筑基修士都有过几人,现在更是出了位前途不可限量的黑履道人。
可在尹山公的眼中,他们都是一般无二的。
对于道途断绝的他而言,能看到一个个后辈成长起来,和他当年一样,作为庇护凡人、传承仙道的虔敬修士,这便是对他最好的宽慰了。
按照某位筑基真修的评语而言,这是位难得的纯道人、真修士。
平戎县作为当年山南蛮乱的中心战场之一,没有如隔壁斤县修行界一般衰落得不成样子,这其中当然有尹山公教导后辈的功劳。
“康掌门。”尹山公将目光投向康大宝。
“不敢当山公如此称呼,小子在。”康大宝把头埋得更低。
“你也不错。”尹山公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取出一枚通体透绿的方块萤石抛给他来。
“这是乙木青柳心?”饶是尊长当面,可康大宝禁不住低呼一声。
盖因乙木青柳心虽不如筑基丹与次一等的六合正阳枣这类筑基灵物,却也是极为珍贵的宝物,足可将寻常人筑基的概率提升一倍。
“秦小子筑基已成,这之前从石山宗寻来的物什于他无用了,便托我来送你做新婚贺礼。”尹山公轻声说道。
“多谢山公、多谢秦道兄。不知秦道兄成就何等筑基?”康大宝倒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秦苏弗既然舍得给,那傻子才不要呢。
“何小子当年于他有救命之恩,这是他该做的,你记下便好。”尹山公没有回答,又道:“仙朝入云角州,可能于大宗仙门有碍,但于你等小家小户而言,未尝不是个机遇。”
说到此处,尹山公顿了一下,才道:“秦小子已听我言,拜入云角州廷。他受南安伯青睐,如无大事,将来应不会再回平戎了。
至今同修会于他已如鸡肋,他随手捡了两个亲信人管着,但秦家的近支族人他却不放心,也要劳你再上心看护些。”
“小子定尽心看护。”康大宝沉声应道。
“何小子当年最想的便是有朝一日能够重振门楣,你替他好好做吧。”尹山公再交待一声,潇洒如仙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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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教导
山公飘渺如仙,不久后便再不见仙踪。
拜别尹山公过后,康大宝与黑履道人一齐往重明宗回程走去。
“得了乙木青柳心你这财迷性子还闷闷不乐,是还在想秦苏弗拜入州廷一事?”黑履道人见他闷声不语,缓声问道。
“师叔说得是,前不久我还劝秦道兄莫要与仙朝势力相交太密.”康大宝摇摇头,随口将前番去鱼山宝会的经历与黑履道人细细讲了。
“你那时候说得未必不对。铁流云算是个什么东西,仙朝在荆南州修界的势力还当不得云角州呢,被几个大小宗门欺负得不成样子。
“秦小子当年若是真一步走差攀附过去,莫说筑基丹了,他连命都未必能保住。你不见铁流云本来在荆南待得好好的,这几年却尽往云角州来跟霍禀抢食吗?
匡琉亭才是破局的关键,若是这位南安伯不来,仙朝那些大人物的眼睛没有落到这里,小小的云角州廷当然也不值得依附。而山南道本地的仙朝官员尽是如霍禀之流的庸才,不堪造就。
莫说两仪宗了,仅牛家岳家他们都不敢动,十三个县邑的课税都缴不齐,跟着这类人有什么前途。
匡琉亭可就不一样了,他是真正的仙朝贵胄,能证金丹、甚至可望元婴的那种。远了不说,就是其成丹过后,只要摘星楼那边不出手,两仪宗未必压得住。
秦小子当时听了你的话,没有上铁流云那艘破船,这才等到了在现在这个时候拜到南安伯门下的机会,才是选对了时机。”
黑履道人见到康大宝听了这番分析过后表情仍未转好,旋即又摇摇头,接着说道:“你如今也是平戎县尉、费家嫡婿了,于外人眼里不也是跟秦苏弗一样拜入州廷了吗?有甚的区别。”
“.是。”康大宝愣了一晌,才依旧情绪低沉地说道。
“你是觉得同样是做仙朝鹰犬,还连累得整个重明宗被绑在一起,价钱却也比秦苏弗卖得贱了是吧。”黑履道人漫不经心地说道,将康大宝的心结点出来,瞧了一眼后者愈发难看的脸色。
道人未曾理会康大宝的表情,继续毫不留情地继续开口说道:“你这小子相貌不好,资质很差,悟性也不怎么样,但却有一点好,就是一直都能把自己看得清。你也清楚,就是拿出来的这点价钱,匡琉亭其实还是出了高价的,你小子的重明宗其实还远远值不得这个价钱。”
“师叔说得是。”康大宝点点头,倒没有什么恼怒的意思,只是心中生出几分无能为力的羞惭。
这真话本就是刺耳的,何况是出于长辈之言。
黑履道人并未宽慰,反把他带到一处深崖附近,二人吹起山风,只听得前者又说起了一个故事。
“有一回我与你师父结伴赶去定州紫山宗,求听筑基真修开坛讲法。路遇山中大妖渡劫,天地变色、山洪肆虐,眼见便要淹没村庄。
你师父让我先去听法,自留在水患处救扶灾民。我也的确舍不得放弃听法,便听了你师父的话。行到一半时,却听得前方返回的修士言那位真修不传真法,只图售卖修行手札。
我虽囊中羞涩,但也还是抱着万一的心思,不舍回转,兀自前行。待到了紫山宗外道场,只见好生热闹,真个是千修云集,熙来攘往。等我终于挤进人海中,听了半月玄而又玄的道理,也买不起修行手札,到头来真落得个一无所获。
这才彻底死了心,折返回去。回程路中我见大妖渡劫未停,山洪还在肆虐,你师父也还在水泽中救人。那处路是云角州前往紫山宗的必经之路,讲法期间路过的修士不知多少,而我所见施法救人者,却也止你师父一人而已。
两相比较,令得我心生愧疚,也去帮忙。又这么过了三五日,水患仍旧不停,死伤甚重,千家万家啼哭。这天忽见一重伤淋血之人从天跌落水中,然后天边又出现一头独角虬龙跟随其后。
这才热闹了,往日里见不到的筑基真修一个接一个出现了,都是来救那名落水之人的,只是半日内搜寻不到,两仪宗居然派了一名金丹上修现身。
只一个时辰的时间,落水之人被救了上来,截杀他的虬龙被擒,渡劫的大妖被金丹上修顺手斩之,水患也得以平息。如此一来,遭难的灾民自也都好救了,我跟你师父花了半月时间便将他们尽都安置好了。”
见了康大宝若有所思的样子,黑履道人又开口说道:“人呐,在别人眼里本来就是有价钱的。那数万遭难的凡人在练气修士的眼里都不值一提,可那位落水的大人物连两仪宗的金丹都要千里迢迢来救他性命。
索性人也不会一直都不值钱,现在寄山公厚望、受伯爷青睐的秦苏弗,当年也不过是你师父从那场洪水里随手抱回来的一个失怙小童而已。
要不是山公也闻讯过来平息水患,一见了秦苏弗便觉得他资质不俗,从你师父手中要走了他。重明宗你们这一辈的大师兄,当是他才对。若真如此,你恐怕也做不成这掌门了。”
黑履道人说到此处开起了玩笑:“倒也好,你这惫懒性子大兄当年便跟我提过他最是忧心。想来若不是让你做掌门,最后多半是觉得修行苦闷,自去寻个凡人庄子开枝散叶去了。”
康大宝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秦苏弗对师父那般恭敬、又对重明宗这么好,这是爱屋及乌了。
“你师父当年宁愿舍了修行机缘,也要竭尽全力去救人。一片赤诚,可还是救不得那许多。而那位金丹上修出手斩妖,只是救人之时的顺带而为,图的也不是漫山遍野的受灾黔首,只是那大妖的骨肉精血。未发善心,却几乎救下了所有人。”
黑履道人说到此处时语气一顿,转头直视着康大宝沉声说道:“我辈修士从来都是与天挣命,挣来得多些,那些想做却又做不成的事情总要少些。我兄天不假年,令得你少承门户,这些年举步维艰,很是不易。
是以也学了一身的庸人做派,心思太重、谨小慎微在许多时候确实都不是坏事,但你若真要求一求大道,就需要好好补一些锐气了。
除此之外,还需记得千万莫要嫉恨别人,各人有各人的际遇。道阻且长,塞翁失马,不到最后,是非祸福都难有人能说得清。
我也只知道修行路上是有些人走得快些,却未必就能走得远;而有些人起步慢些,但未必不能走得长。
你行事小心固然不是错,但也需记得莫要怕争、莫要怕抢、莫要怕难、莫要失了那颗求道之心。要敢拿刀子把路上的荆棘劈开,去修你自己的道,再去做你想做的事。”
黑履道人说完这些,便不再看康大宝了,反站在崖边,向远处眺去。
此时日头正好,但天上却落起小雨,云翳山峦似是披上了一层雾色。青翠的树木被雨水打湿过后,在阳光的照耀下杲杲生辉。山风带来了阳光与雨水的味道,似是将某个粗汉身上的暮气吹淡了些,露出些风调开爽的模样。
黑履道人没有多说什么,扔下康大宝,径直回了重明宗,独留后者一人站在原地思索。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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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风波过后,砥砺前行
“是是是,道兄慢走,务必放心。只待师叔召见,愚弟一定替道兄把话带到。”康大宝立在重明宗牌楼下面,一脸堆笑地将特意来请黑履道人回山门的禾木道弟子送走。
大卫仙朝乾丰四百二十四年,九月初六,重明宗康大掌门正寿,正官正财,百无禁忌。
这年康大掌门三十七岁,练气六层,关起门来也可以厚着脸皮自称一句筑基有望。
禾木道的弟子来前没算好日子,不仅没能请回自家师叔,还赶上了康大宝过寿,不得不捏着鼻子掏了瓶修行丹药做礼。
奈何黑履道人正在闭关,见不得他,遂也只能浅浅吃了几杯酒,接着便推脱有事,即闷闷不乐的无功而返了。
康大掌门却未因他人的不幸而影响心情。今日重明宗难得的齐聚一堂,连周昕然都难得的离了重明小楼,把野家三个小修也邀来吃酒,把个依旧保存原样的掌门小院弄得好生热闹。
在这样的好日子里,他才没心思替禾木道劝黑履道人回去呢。后者在重明宗的这些日子教导门人从来都是倾囊相授,非止裴奕成功突破到了练气七层,连袁晋也破开瓶颈,到了练气六层,又与康大掌门站回了同一起跑线。
受益最多的自然不是康大宝,蒋青才真的是突飞猛进,不止修为将要突破到练气九层,连剑道造诣都是日新月异。
照着这么下去,按黑履道人的话说,蒋青在四十岁前便有望筑基了!
眼见自己离把屁股放上中兴之祖的位子又近了一歩,康大宝正恨不得再给黑履道人修个金身把他供在祖师堂里头,每日早晚带着门人们磕上几个,又哪会愿意帮禾木道那些旧相识做说客。
不过待黑履道人出关,这该带的话肯定是会带到的。
但黑履道人在禾木道中并未收徒,现在看他对康大宝几个师兄弟的态度,禾木道的那些师侄好似还没这边的亲,听了消息,也未必会走。
今日来送礼的不止黑履道人的倒霉师侄。
闻讯康大掌门今日过寿,对面青菡院那位也送了贺礼,是一个梳着双平髻的小丫头送来的。
小姑娘似是叫萍儿,清丽乖巧,礼数周到。
费疏荷送来的东西倒不贵重,只是一个精致的食盒,里面盛着七八样各色灵食点心。
富含灵力,练气小修食之不无小补,算是在平戎县这类乡下地方颇为鲜见的稀罕东西。
康大宝朝小丫头道了谢,掏出几枚灵石打赏,后者倒也不嫌弃,笑嘻嘻地接了,便又一路蹦蹦跳跳的回了青菡院。
费疏荷自上次搬进被抬来的青菡院之后便一直深居简出,说来已经有近半年之久了,康大掌门都未见过自己这位夫人了。
青菡院的护院弟子们倒是常有告假之后出来在左近活动的,大多行事放荡,颇为桀骜,风评不好。
院中的那位陪嫁来的管事嬷嬷应是姓孙,也是位筑基。但好似旧伤未好,这几个月内的大多时间大多时候也在养伤。
康大宝未曾见过这位孙嬷嬷,黑履道人倒是提过一嘴,言她不是寻常筑基,要前者见面时候当恭敬以对。
这一条倒不消黑履道人提醒,康大掌门是个小心惯了的,只要是个筑基,管他寻不寻常,自然都会恭敬以对。
数月时间内,不止是费疏荷深居简出,康大宝也未出门,专心在屋中修行了小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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