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卷度人经 第10节
却有些失望地发现,这却并非是那让人心跳耳热的香艳话本。
准确来说,乃是一本手记。
用上辈子的话来说,是本日记。
正是赵老先生亲手记下,平淡日子里的鸡毛蒜皮。
其中大多是赵老先生年轻时随手记下的平淡日常。
比如他当主薄时遇见大事小事,比如他当公塾先生时碰见的调皮孩子。
这些事儿,都是余琛在度人经的走马灯中未曾看到的。
——那走马灯之画,大多是一些记忆碎片,勾勒出死者的一生,其中关于遗愿的事儿,倒是异常清晰。但对于其他,便只是个大概,缺少很多细节。
毕竟,想要在短短半个时辰里看完人家几十年的一生秋毫,本就不太现实。
翻阅著赵老先生的日记,余琛本来也就是好奇使然。
却不想竟从其中,看到了关于自己的记录。
【吾于旱桥之下,遇那余氏夫妇子嗣,唤作余琛,不由唏嘘长叹——如此志士后嗣,却沦落至流荡街头,悲乎哀哉!】
【今日出游,又遇见他,他与他父亲一样,哪怕饿得脸色青白,也不肯开口乞求。吾于心不忍,为其购置衣食。余氏夫妇在世时,吾身为主薄,人微言轻,帮不上忙,如今见了,却再不能置若罔闻。】
……
洋洋洒洒,一共七八篇。
都是写赵老先生与余琛的每一次接触。
甚至余琛最后还看到,他能在清风陵上当看坟人,也是赵老先生暗中打点关系,最后才能促成的。
愣住。
余琛怎么也没想到,赵老先生当初对他的恩泽,竟不是单纯的怜悯,而是因为……他那爹娘?
在做过主薄的赵老先生的日记中,他的爹娘不是罪大恶极的死囚,而是……志士?
志士志士,顾名思义,有志之士。
那两个有志之士,如何却成为了那刽子手刀下亡魂?
沉默了良久,余琛方才合上赵老先生的日记,将其放在木床之下。
他展开度人经,那“人间清誉”的遗愿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另一行字。
【九品凡愿成,九品凡魂度,赐宝“森罗鬼面”】
灰字闪烁之时,一漆黑事物从度人经中飞出来,稳稳当当落在余琛手心里。
却见是一张墨黑色的脸谱,材质非金非木,更像是某种皮革制成,那脸谱之上,黑墨为底,朱砂勾勒,表情似哭似笑,似喜似怨,仅是看著,余琛便感觉一阵阴森。
当脸谱入手时,一段莫名的明悟,回荡在余琛耳边。
【森罗者,万象也,覆于面上,藏声,藏息,藏相,藏气,肉目不可察,天眼亦难窥!】
通俗点讲,就是一张用来掩盖气息的脸谱,一旦戴上之后,便能掩盖身形,藏匿气息,实在是杀人放火难得之宝!
余琛摩挲著脸谱那冰冷的皮革质感,毫不犹豫将其戴在脸上。
刹那之间,当他的肌肤与那皮革相互接触的时候,一股清凉划过,完美贴合。
与此同时,森森浓雾从那面具之下涌出,化作一件大袍将余琛的身形完全包裹!
尽管没有镜子,余琛无法完全看清自个儿的容貌。
但凭借余光,他能感受自己整个人都被漆黑的大袍所笼罩,不露半分。
——这幅模样,别说别人,哪怕就是余琛,恐怕都认不出来这是自个儿。
然后,他心念一动,那大袍又化作浓雾,隐进那森罗脸谱当中,随后脸谱竟仿若流水一般,浸入肌肤,再不可察。
余琛心头明悟,这森罗脸谱的两种状态,一是那幽幽鬼面之状,完全隐藏身形,掩盖气息。
二便是如今这模样,脸谱沉入血肉之中,不显于形,但也能将余琛的先天境的气血涌动完全隐藏。
好东西!
需要什么来什么!
余琛深吸一口气,心头一喜!
要知晓,他现在虽因为锻骨淬身而肉身迈入先天,但日常行事,还是不得不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异动。
因为他乃是罪户,不可读书,不可习武,一旦被人发现他的先天之体,定是一场灾难。
但有了这森罗脸谱,以后遇见那些遗愿需要抛头露面的,却是方便了许多。
心念于此,余琛收起度人经,又觉腹中饥肠辘辘。
这却又是那先天之境的作用了,无论是饭量还是顿数,都要远超以前时候的余琛。
他便起身,烧火煮了些饭菜,饱餐一顿后,躺上床去,呼呼大睡。
值得一提的是,那森罗脸谱果然神妙异常,哪怕是覆于皮肤之下,余琛吃饭喝水时,也未曾感受到任何一丝阻碍。
第10章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翌日,清晨时分,风大雪急。
送走了赵老先生的余琛起床,烧火做饭填了五脏庙。
望窗外风雪交加,屋里也是寒意阵阵。
不过余琛已入先天,这点儿严寒于他而言算不得什么,不必再像往年一般,只有躲进被窝里方才能感到丝丝暖意。
但凡事皆有好坏两面。
先天之体虽好处无穷,但也有一些坏处。
比如……食量。
看著桌上一干二净的泛黄瓷碗,余琛面露无奈。
自从先天以后,他的食量与日俱增。
仅是两顿,就吃完了以往三四天的米饭,更是需要肉食来补充营养。
他算了一算,往日能够他过活一个月的银钱,如今怕是只够五六天了。
如此这般下去,这些年积攒的钱财怕是也撑不了多久。
思索之间,他看向内景中的度人经卷。
心想是否可以想点挣钱的法子?
不说大富大贵,但至少要吃饱喝足够才是。
而正当这时,异常敏锐的听力,让余琛听闻在那风雪之中,远远传来阵阵哀乐之声。
他放下思绪,推门一看。
就见风雪之中,一行送葬队伍上山而来。
和以往的送葬没什么分别。
道士开路,大汉抬棺,子嗣后人披麻戴孝。
只是那捧著遗像的年轻女子,让余琛多看了两眼。
——这女子他有些印象,乃是游方北街集市上一老字号豆腐铺的摊贩,余琛以前时常光顾,那女子也知晓他凄苦身世,经常给余琛抹去零头,算得上人美心善了。
但此时此刻,女子哪怕看见了这少年看坟人,也无心搭话,只是捧著遗像,面色悲戚。
清风陵上,都葬一些贫苦百姓。
所以不出意外的,简单的入土仪式后,一行人在大风雪中下了山。
只留下余琛站在门前,久久不语。
因为那熟悉的幽光,在坟头弥漫。
余琛一勾手,那幽光之中,便有一道虚幻鬼影,缓步而来。
她身著寿衣,面若树皮,瘦削异常,口中不住念叨,
“二两钱……二两钱……”
这常人看来阴森可怕之景,余琛却是早已司空见惯,把门一关,度人经展。
一道金光射出,顿时将那鬼影拉到黄泉河畔。
与此同时,度人经卷首之处,烟熏灰字再现。
【凡愿九品】
【欠债还钱】
【时限∶无】
【事毕有赏】
紧接著,宛如走马灯一般的画卷,呈现在余琛眼前。
死者姓孙,年逾古稀,因扛不住这大雪严寒,无病无灾而走,算是喜丧。
而有了几次经验的余琛,也清楚一般这种死者,都不会留有什么遗愿。
到偏偏眼前的孙老太,却死不瞑目,其间缘由,还与那金银有关。
且说孙老太一生简单,自年轻起便于旱桥一带的集市以卖豆腐为生。
她有一个儿子,在天桥的正德商会做挑夫。
后来,她儿子娶了邻居家的女子,其乐融融。
但好景不长,去年春天,孙老太的儿子因为一场意外,被未系紧的货物砸中,一命呜呼。
这一来,孙老太没了儿子,儿媳孙氏没了丈夫,成了寡妇。
也正是这一年,孙老太悲从中来,一病不起,豆腐铺有儿媳孙氏操持。
万幸那正德商会还算有良心,赔了婆媳俩二两银子。
可今年年初,这事儿不晓得怎么被游方街一霸的杀猪匠听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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