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卷度人经 第1183节

　　余琛看著烛龙，轻轻点头。

　　烛龙沉默半晌，踌躇几分，似欲言又止。

　　余琛见他模样，笑道：“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后者这才拱手：“吾观陛下愁眉不展，可是……有烦恼忧心？”

　　“啧。”余琛无奈摇了摇头，开口道：“果然不愧是天人境的老怪物，我自认为已隐藏得足够好了。”

　　摆了摆手，他继续道，“确实有一些……无法想通之处。比如……倘若你经历一场幻梦，梦中你度过了属于另一个人的一生，这般梦境……可能有何作用？”

　　余琛所说的，自然就是方才度人经所给的奖励了——让他亲身体验了一遍，丰都大帝的一生，他却感觉并没有什么收获。

　　烛龙这般一听，眉头紧皱，好似也想不到余琛竟会提出这种问题。

　　沉默良久以后，他方才轻声开口：“倘若您所说的幻梦只是之于人道生灵而言，吾并不甚了解，难以给予您解答。但在吾等这般血脉世家当中，却……大有说道。”

　　余琛本来只是说随口一问，但却想不到还真问出了点东西，眉头一挑：“哦？”

　　烛龙也不卖关子，将他所知一一道来。

　　“陛下，血脉世家不同于人道的炼炁之法，血脉世家子嗣的力量，多来自于血脉的传承——比如吾所拥有的烛龙神力，这些都通过吾之血脉流传于后裔当中。”

　　烛龙继续道：“但您应当也很清楚的一点是——这世家的道行和境界一旦到达了某个层次以后，所谓的天地之炁也好，所谓的血脉神力也罢，其实都已不再是那么重要。

　　更加重要的一点是——感悟，感悟天地道则，感悟天道变化，最终将这种道则和变化收为己用，便也是你们人道所说的‘道’，而在吾等血脉世家中，将其称之为……本命神性。

　　就像吾所执掌的天象之道一样，它没有办法通过实质性地血脉进行传递，而是更加玄奥，更加神异的……感悟。

　　所以神力的传承依靠肉体，依靠血脉，但神性的传承依靠的却是‘宿梦’——烛龙世家的所有小辈，在某个年纪，都会通过血脉进入如幻梦之中，从中化身为吾，经历吾所经历之事，领悟吾所掌控之道，当然，最后他们能够承受多少，领悟多少，却大相迳庭。”

　　顿了顿，烛龙深吸一口气，总结道：“——所以您所说的幻梦，在吾等血脉世家当中，只有一个作用，传承，传承那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神性，而在人道中，与‘神性’对等的事物，便是‘道果’。”

　　最后，他摆了摆手，为自己迭上一层甲，道：“但吾所言，也只是针对血脉世家，套用在人道身上，恐怕有所错漏，您听听便是，不必太过笃定认真。”

　　余琛听罢，却是点头，目光闪动，若有所思，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看向烛龙：“你刚刚说了……道果？”

　　烛龙点头。

　　“道果，一生之感悟，知识，理解，认知……一切所化，一切凝结，化作实质，登临道果之境……”

　　余琛喃喃自语，好似抓到了什么那样，神色骤然一变。

　　“陛下？！”烛龙见其模样，皱眉唤道。

　　“烛龙，多有烦扰，且为我护法。”余琛深吸一口气，盘坐下来，念头进入到那神苔内景当中。

　　这一刻，他有一个……猜测。

　　或许度人经这一次的奖励，并不是如他先前所猜测的那样，真正的奖励或许并非藏在那梦境当中，而是那场大梦……或许本身就是奖励？

　　神苔内景，幻化出茫茫阴曹地府，无数神通之种，沉浮不定。

　　余琛的念头盘膝坐在那虚空当中，脑海中闪过那梦境中经历的丰都大帝的走马灯中的一幕一幕。

　　直到此时此刻，他方才猛然发现一点，这并非简单的“画面”。也并非先前他通过度人经看到的那些鬼魂的走马灯。

　　而是……身临其境。

　　那种感觉，相当奇异。

　　他甚至能够感受到，那一幕幕幻梦当中，属于丰都大帝的思考，想法，情绪，感悟……

　　当初陷入梦境之时，不甚在意。

　　如今心头有所猜测和明悟以后，他开始好似细嚼慢咽一般细细品悟这些感悟。

　　摒除那无数的杂念和记忆，只保留对天地的感悟，对世道的思考，对自然的领悟，对“道”的探求……

　　一开始，丰都大帝未曾成道时，便见了人间千般之恶，刀兵之恶，水火之恶，天外之恶，人性之恶……那是十八地狱饿雏形，是后世被称为天地之间最为严酷恐怖之地的源泉。

　　随著彻底代入丰都大帝的视角和感悟，余琛再一次无比深刻地感受到了他无数年来所见的一切，还有那构思创造一个善恶有报的世界的宏伟理想。

　　而后，丰都大帝在无数年的岁月中，又明悟了一点——有些恶，是无论如何千般折磨乃至最后的死亡，都无法被救赎和偿还的。

　　于是，他认为这善恶有报的“世界”，并不能仅约束生者，还要能制裁死者。

　　除此以外，在无数年的岁月里，丰都大帝见地更多的便是“生死”，无论是长命百岁无疾而终，亦或是天灾人祸半道而亡，“生”与“死”的转化如此奇妙。

　　它让丰都大帝为之著迷，深陷其中，体悟生死，并逐渐将其运用和操控。

　　而在他和那镇元子还有张百忍相遇以后，三界的理念初步确立之时，轮回的构想被他们第一次提出来。

　　三界虽然一直以来，都存在轮回之说，但天地万物死亡以后，尽数投入轮回漩涡，不分善恶，不分是非，转世脱胎也完全随机，全凭命数。

　　丰都大帝认为那并不可行，他认为生时罪孽，死后来偿，方为正道。

　　于是，在这一刻起，丰都大帝的思想和感悟，逐渐成型。

　　——手握生死，执掌地狱，司管阴曹地府，监察六道轮回！

　　在丰都大帝漫长的一生中，所有重要的感悟，所有对天地的领悟，都被余琛一一体悟。

　　被他揉碎了，搅烂了以后，去其糟柏，取其精华，再加上他自己对轮回和生死和因果的理解，变成……新的东西。

　　就像是药引子一样。

　　丰都大帝的所有感悟和领会，在同余琛的思想碰撞交锋以后，化作了新的事物。

　　那新的事物，便是……对道的领悟，对生死的领悟，对地府和轮回的领悟！

　　将一生所学，一生所见，一生所想，一生所思……将一切的一切重新碾碎，将虚无抽象之物赋予具象，从无中生有，从零中生一，完成那跨越“不存在”与“存在”天堑的伟大壮举！

　　那一瞬间，神苔内景，余琛睁开眼睛。

　　那眼眸中，是无穷无尽的思想的碰撞和汇聚，是无数感悟和领会的融合，好似深渊一般，望不到尽头。

　　而与此同时，现实世界。

　　整个钟山，动荡起来！

　　无数烛龙族人，抬头望天，他们哪怕并不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却莫名明悟——有什么要发生了。

　　昆仑神镜中闭目垂眸的青女抬起头，神色愕然。

　　正在钟山某处享受著烛龙一脉的供奉胡吃海喝的饕餮也是一愣，目露惊讶。

　　甚至是钟山之顶上的烛龙，都是浑身一震，低下头惊愕地看著余琛。

　　——他似乎不再是一个人。

　　而是……漩涡。

　　一个无比庞大的，恐怖的漩涡，在他存在的每一分每一刻，整个钟山所有的天地之炁都好似被无穷恐怖的吸力所牵引那般，疯狂涌来！

　　轰隆隆！

　　狂乱的风暴以余琛为中心，瞬间爆发，整个钟山的所有天地之炁，好似百川归海那般，被以恐怖的速度吞噬著！

　　其恐怖程度，甚至超出了当初寂灭道尊修复天舟之时候的吞噬！

　　“陛下……这要是再你吞下去……吾这钟山可就废了……”

　　烛龙无比心疼，欲哭无泪——钟山先前才被那天舟抽得近乎干涸，如今好不容易恢复一点儿，倘若被余琛这般吞噬下去，恐怕真就要伤其中根本了。

　　可烛龙不能阻止。

　　毕竟对方是丰都大帝，更是整个钟山的救命恩人。

　　无法，既然不能阻止，又不想钟山就此覆灭，那便只有……以身替之！

　　只看烛龙深吸一口气，浑身一震，无穷无尽的天地之炁从他身上爆发出来！

　　瞬间取代了那钟山，让余琛身上那股恐怖的吸力尽数朝他而来！

　　他的烛龙神力，被一瞬间转化成无穷的天地只是，灌入余琛的身躯当中！

　　那一刻，余琛的气息也在暴涨！

　　合道中品，合道上品，合道圆满……

　　——在灵魂，思想和感悟都已达到以后，唯一剩下的便是……天地之炁的补充！

　　天人烛龙，成了源泉。

　　而随著无穷无尽的天地之炁入体，余琛浑身上下都在被一遍一遍地升华和强化！

　　神苔内景当中，他心头升起一股莫名的明悟来，轻轻伸出手，掌心向上。

　　然后，无穷无尽的事物，朝他的掌心汇聚而来！

　　凝结……伟大造物！

第927章 道果境成，天人奥妙（4k）

　　神苔内景当中，曾经余琛所学会的那些神通和手段，原本化作神通符箓的方式，沉浮在无垠的内景。

　　但彼时彼刻，他们好似受到了什么牵引一般，朝著余琛的手中汇聚而来！

　　且看一团无穷明亮的恐怖金光，正是那道家神咒的金光之咒，在靠近他的手掌时候轰然炸碎，化作点点金芒，涌入掌心！

　　还有无穷翻涌闪烁的恐怖雷霆，噼里啪啦肆虐著涌来，化作无数电光在掌心跳动，乃是掌握五雷之术！

　　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力，好似转轮一般生生不息，同样朝余琛手中涌来，破碎，五行大遁也被碾碎融合！

　　紧接著，是那十八狱胎相，生死天道，胎化易形，钉头七箭，胎化易形，回风返火……

　　一门门余琛曾经所掌控的神通所化作的符箓，彼时彼刻都瞬间破碎，涌入他的掌心当中，化作茫茫地五彩斑斓恶雾气，美轮美奂而又充满了危险！

　　但这……显然没完！

　　余琛闭眼，他的记忆当中，他所经历的一切，开怀也好，痛苦也好，悲伤也好，愤怒也罢……所有的一切情绪和念头，都好似化作了涓涓细流，一同涌入掌心当中！

　　除此以外，还有他这一生行至此刻的所有感悟——杀生剑意，诛仙剑意，生死天道，轮回之道，地狱之道……皆同样从思绪中涌出来，涌入那掌心之中。

　　待他所有的一切，都破碎后重聚在掌心当中以后，伟大而超凡的事物开始构筑！

　　只看那无数的记忆和和情绪和意念，代表著余琛身为余琛的根本，缓缓凝聚起来，发出炽烈的白色光芒，光芒凝结，化作好似白玉一般的纹路，向著六合八荒的虚空中伸展！

　　逐渐地，竟好似化作了骨架一般，浮现在他的五指之间！

　　而除此以外，那些他所领悟的感悟，对于“道”的理解和领会，便纷纷演进，化作那晶莹剔透的“肉”，依附在那“骨架”之上！

　　最后便是那无穷无尽的神通所化作地斑斓雾气，同样依附在“肉”之上，形成一层拥有九彩之色地“壳”。

　　那一瞬间，余琛所拥有的一切，都凝聚为一体，化作一枚……九彩斑斓的瑰丽之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