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卷度人经 第5节
半个时辰后,下山离去。
只剩下满地烧纸与焚烧后的灰烬。
作为清风陵看坟人,如此一幕,余琛早已司空见惯。
和那执著于吃桂鳕鱼的乞丐与无亲无故的卖鱼老头儿被搬尸人送上来不同的是,清风陵埋葬的大部分死者虽然贫苦,但大多是有家有室之人,自应当有亲眷送其入殓,请来道士开路,踏上幽冥。
这几年来,余琛见过太多这样的生离死别。
但和以往每一次不同的是,今日在他眼里,那崭新的坟头上,一道幽光,明灭不定。
仿佛风中烛火。
余琛心头莫名明悟,这就是那棺中之人,有强烈的未遂之愿。
他心念一动,将度人经卷握在手中。
便见那幽光升腾而起,化作一道黑影,随他进了屋子。
闭上门窗,余琛坐回床榻之上,那身影垂首而立。
仔细一看,他身材佝偻,容颜衰老,一身寿衣,脚不沾地,绝非活人。
而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余琛哪怕是心头微骇,面儿上也不至于再惊恐慌张。
他双手一展,拉开度人经。
便见书卷之中,金光摄来,将那鬼魂,摄入其中。
黄泉河畔,又一道鬼影矗立。
苍老悲凉的哭诉之声,回荡耳畔。
“年过花甲,劳碌半生,本应享尽天伦,奈何膝下逆子,不争气乎,哀哉!”
与此同时,卷首之处,烟熏文字再现。
【凡愿九品】
【浪子回头】
【时限∶三十六时辰】
【事毕有赏】
望著那文字,余琛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走马灯一般的画面,浮现眼前。
渭水县城,旱桥湖畔,有一鞋匠。
这鞋匠出身贫苦,十岁之时便被父母送去拜师,两年侍奉,十二方才学技,勤恳半生,送走老师后,修鞋制鞋技艺已炉火纯青,在渭水县城的旱桥一带,也算小有名气。
随名气而来的,便是钱财。
尽管修鞋制鞋乃是小道,比不得读书习武从商,但一年到头,也能赚些银钱。
后来,他自立门户,娶妻生子,成了老鞋匠,虽谈不上大富大贵,但至少也算是衣食无忧。
在外人看来,老鞋匠一家,应当是安宁祥和,衣食无忧。
但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老鞋匠的心头病,便是他的儿子。
这小子从小便是叛逆,读书识字,偷奸耍滑,反倒是蹴鞠斗虫,天赋异禀。
就这般蹉跎十多年,也没个正经营生。
老鞋匠想让他学习自己的本事,这逆子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经常将老两口气得昏天黑地,捶胸顿足。
但仅是如此,也就罢了。
老鞋匠这一生虽然没发什么大财,可至少积累了些钱财,不说锦衣玉食,却足够那逆子娶妻生娃,安度一生。
可偏偏坏就坏在,他沾了不该沾的东西。
——赌。
渭水县城,天桥一带,通宝财庄,臭名昭著的最大赌坊。
不知是被狐朋狗友引诱,还是一时兴起,老鞋匠的儿子竟一头扎进里面,一赌就是三天三夜。
三天后,他被人扒光了扔出财庄,狼狈归家。
老鞋匠夫妻俩一问,顿时气儿不打一处来,大骂这逆子不学无术,吊儿郎当。
这还没完。
第二天,财庄来人,手握债条,上面就有老鞋匠儿子签字画押,白纸黑字!
尽管老鞋匠知晓这财庄十赌九骗,但奈何通宝财庄背景深厚,又养了一批泼皮无赖,老鞋匠哪怕气得浑身发抖,也不得不屈服,给儿子还完欠债后,一生钱财,耗之八九。
后又得知那逆子,竟还在四处借钱,意图再战财庄,东山再起。
老鞋匠一气之下,口吐鲜血,一命呜呼。
这才有了这场送葬。
到死之时,他都在担忧念叨,这天人永别,妻子老矣,逆子无术,今后时日,该当如何?
由此化作执念,死不瞑目,久久不散。
良久,余琛方才睁开眼眸,一声长叹,吐出胸底浊气。
为这老鞋匠,感到悲凉。
劳碌大半生,终到颐养之年,却碰上这档子事儿。
同时,也叹那逆子,好不争气!
身无枷锁,能读书识字,习武从商,偏偏不读。
家中老父,就有门好手艺,偏偏不学。
哪怕如此,也能一生无忧,却还偏偏要去沾那害人之赌,气死老父,散尽家财!
——尽管这一世余琛的经历对赌博没有个具体的概念,但上一辈的记忆却牢牢记住了一句话。
黄天在上,誓与赌毒不共戴天。
但话说回来,余琛在看完老鞋匠一生的走马灯后,大抵也明悟了他的遗愿。
不是追回被财庄坑去的家财,而是让那不成器的儿子幡然醒悟,从此脚踏实。
这一下,可让余琛稍微犯了难。
想必这些年来,老鞋匠夫妇应当是劝了那浪荡子无数次,收效甚微。
连他亲爹亲娘的话都不听,自己一个看坟的,又有什么办法让这浪子回头。
余琛这一坐,便是两个时辰。
等到锅里热气腾腾,灶台柴火将熄,他眼前一亮,才有了定计。
第5章 浪子回头,迷途知返
当晚,大雪纷飞,又是一场严寒。
渭水县旱桥一带,贫苦百姓居所。
游方街上,一座挂著白帆的破落门户前,素白覆裹,显得凄凉。
这两日,不少百姓在这门前驻足。
一来是因为这门户已空了二十来年,如今重新住进了人,自然引得邻里街坊观望。
二来则是想要看看这旱桥远近闻名的鞋匠,究竟如何落魄了——前些年,老鞋匠生意好得很,自然攒了些钱财,搬到了有钱富贵人家才住得起的天桥一带。可惜了,儿不争气,进那通宝赌坊败光了家财,连那天桥一带小宅都卖了,不得不搬回这旱桥一带的祖宅。
三来,自然是老鞋匠被气得一命呜呼,这宅邸几日里都是哀乐环绕,也吸引了一些看热闹的百姓们。
二更时分,大雪飞扬,街巷之上,打更人与挑粪夫碰面,一通闲聊,将这几日鞋匠一家的变化,浅浅道来。
可他们走过之后,都不知晓的是,就在这破落宅邸之外,一条胡同小道里。
一道身影,已经将这几句闲谈尽数听了去。
那大雪中,身影站在巷子阴暗处,无声无息,仿若死物一般。在打更人与挑粪夫相错远去后,他方才悄无声息地走回来。
那模样明明看著像个几十的佝偻老头儿,踩在松软的雪地上,却没有留下一丁点儿痕迹。
十分诡异。
身影来到鞋匠一家的破落门户前,往墙上轻轻一蹬,便仿若没有重量一般,随寒风而起,落进院落里,悄无声息。
门户中,房间里。
一方脸青年安顿好刚刚入睡下的老妪,转身轻轻关上房门,拐进了另一间小屋。
屋内,用作灵堂的痕迹还未完全撤去,钱纸散落,香灰堆积,几盏摇晃的油灯闪烁,带来丝丝暖意。
墙上,挂著老鞋匠清瘦的遗像。
墙根,摆了张老旧木床。
方脸青年来到床前,从枕头下取出一个布包,感受到里边儿破碎银子冷硬的触感。
沉默之间,他似乎也因为白日送老鞋匠上山而累得不轻,躺下来,紧紧抱著布包,裹著被褥,睡了。
半梦半醒之间,不知是因为天气严寒,还是心头苦闷,方脸青年猛地一个喷嚏!
阿嚏!
他抽了抽鼻子,翻了个身,正准备继续入睡。
却突然听得砰的一声脆响!
像是什么重物砸在地上的声音!
方脸青年猛然一惊,醒了过来,点燃油灯。
却见正是头顶上老爷子的遗像,不知是不是因为风大雪急,落在了地上。
方脸青年爬出被窝,捡起遗像,叹了口气,嘴上叨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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