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编年史 第202节
埃里克嫌他翻得太慢,抢过花名册,从头到尾快速浏览了一遍,眼中光芒更盛。
“我们之前说什么来着,有关重塑身体的材料被人垄断了。”
“没错,”沐言耸耸肩,“现在看来,这些东西的去处显而易见。”
“看着这些一个个类似兽人的面孔,我都对安布里人的来源产生了怀疑。”埃里克仿佛突然打开了新思路,挠挠头,抓着笔在纸上飞快地写了起来,一边写一边在嘴里念念有词。
“假如安布里人和兽人塔林人和精灵?不不不,我觉得他们更适合矮人还有什么?冥河?横断山脉?不管,总之它们看上去很像尼弗海姆?唔,无尽之海?很好,你们俩是一对儿”
旁边沐言一开始还抱着看乐子的想法,后来表情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这家伙脑子是怎么长的?
[212.
第212章 好奇心]
埃里克列了一张表,左边的事物都来自洛坎,右边的都来自赫鲁,两者看似没什么关联,但又总能找到一些相似点。
比如塔林人和精灵类似的耳朵,塔林人、地精与矮人相仿的身高,比如冥河像横断山脉一样倾斜着分割了各自所在的大陆,又比如尼弗海姆和无尽之海在宽广和无限上的谜之相似
这一切的来源是那本花名册。
它本来在格雷泽手中,老人翻看完后就脸色凝重地交给了沐言,沐言发现上面有很多熟悉的面孔。
早在霍斯狄那段时间,他就见过一些长着獠牙的赫鲁人,虽然和卡德拉高地的兽人有些相像,但也没产生奇怪的联想。在他看来,两个世界既然拥有类似的物质基础,那产生类似的物种也不足为奇。
可今天的萨鲁,以及这张花名册上的其他“獠牙壮汉”都有不同。这清一色的棕皮肤獠牙壮汉让沐言产生了浓浓的怀疑,尤其在得知贝丽卡还疑似囤积了大量与重塑身体有关的材料后,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
灵魂与肉体联系密切,前者直接决定了后者。
当初沐言被送到幽魂山谷后,新生的身躯并不是游戏中的角色,或者他降临洛坎时附身的蝈蝈,而是原本躺在医院那个帕拉雷斯综合症患者。毕竟蓝图就是那样,大到身高体重,肤色发色,小到寒毛根数和皮肤纹理,这些都由灵魂决定,无法更改,它的决定性甚至高于基因对生物性状的调控,毕竟后者还受环境影响。
在赫鲁,因为没有阳光照耀,这里的人大都皮肤白皙,乌诺那样遗传自篾潮人的肤色已经是极限了,像萨鲁这样棕色皮肤的几乎没见过多少。但在洛坎,卡德拉的兽人因为长期在高原上游牧,居无定所,经历凌冽的寒风和阳光暴晒,皮肤粗糙且呈古铜色,这已经渗进了骨子,写进了灵魂。所以在看到清一色的棕皮肤后,他才发现了不对劲。
虽然这些人没有像卡德拉高地的兽人一样,保留某些野兽特征:比如身为狼族的沙恩斯就有狼耳和狼尾——虽然那一点也不萌。又比如怀恩那个萝莉控喜欢的小猫人,拥有萌萌的猫耳和长尾巴等,但比起肤色,这些东西更易于抹去。
由此展开联想,再结合她这些年不断累积的财富,这个女人暗地里搞事情的可能性越来越大。
虽然我们说赫鲁人的肉体力量很强,但那是和正常人类比,而且他们的强大来自于赫鲁的物质基础。换句话说,如果一个洛坎人从小在赫鲁长大,那他和这些赫鲁人身体素质一样。但兽人不是,他们天生在敏捷和力量上占据优势,如果加上来自赫鲁的材料重塑身体,那完全是1+12的效果,赫鲁人远远不够看,这样的人形兵器作为竞技场牟利的工具,再合适不过了,无脑压胜足以发家致富。
甚至于如果贝丽卡没有下令让萨鲁留手,那他和阿玛瑟的战斗鹿死谁手还说不定。
以上是沐言能想到的,埃里克也想到了,但至于这位的思维此刻跑到了何处,就不是他能追上的了。
这家伙已经从疑似兽人的存在身上联想到了狼人管家贝恩霍勒,然后再想到安布里人和兽人之间是否存在猫腻,试图将洛坎与赫鲁对照分析,找出二者相互演变的证据
这让沐言很感慨,或许正是这样充沛的想象力让他能以普通人身份在这个团队里受到每个人的尊敬。同为普通人,乌诺是瑞奇的外甥,格莉丝身份特殊,比起它们,这位作家先生才是真正的普通人。他原本的命运与在座的任何一人都不可能产生交集,但现在却在团队中发挥着不可忽视的作用,而且他也乐在其中,可以尽情展现自己被埋没的才华,这才是他最让人羡慕的地方。
沐言望着埃里克不断颤动的笔杆,想起了串联两个世界的东方人,再想到自己那个猜测,突然有种明悟。
人们对未知的恐惧大都来源于想象力的枯竭,被所谓真相之前面目可怖的云雾耗尽了最后一丝精力,只好无奈地将主动权交给幕后者。
幕后者最享受的就是这种主宰一切的感觉,提前知晓真相的优越感。
就像以前那个他一样,身为玩家如此,身为学者亦如此。游离于这个世界之外,以对待游戏的态度对待身边的人,“”如此,玩家亦如此。
但现在则远不相同,他知道身边的人都是同伴,是自己切身体会这个世界时,可以交与后背的同伴。或许这才是夏穆送自己来赫鲁的真正意义——就像游戏对“传奇学者”的定义一样:“你这个书呆子,你把整个洛坎最没用的书都搬进了脑子里”,现在来到了赫鲁,面对这个未知的世界,抛开那些无聊的东西,如果真的被认定为“传奇学者”,就让它们渗进骨骼和血液,真正值得骄傲的并不是一脑袋资料,而是无论何时都保持活力的思维,永不枯竭的好奇心,这才是一名传奇学者应该做的。
来到赫鲁后,他经历了迷茫,无助,被动,但也逐渐走向坚定。他很享受这种感觉,一点点拨开未知的云雾,看到真相时发自内心的喜悦,把幕后者从云端拽下的成就感。
他也发誓会守护这一切,守护自己拥有的这些人,守护这个世界。
就像当初的他不愿看着洛坎走向终结一样。
“想什么呢,笑的那么开心?”
苏利亚从背后探出手来,在他面前挥了挥。
“我在想埃里克的脑子是怎么长的。”沐言握住少女的手,笑道:“我以为自己的脑洞已经够大了,可跟他还是没法比。”
“你的脑袋上才没有洞呢,别瞎说。”苏利亚扶着他的肩膀埋怨道,“贝恩先生找你,他看上去似乎有些焦虑。”
“哦?”
沐言望向喝多了的老管家,格雷泽正在和他交谈,后者看起来心神不宁,端着酒杯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他走过去,听到两人正在谈论有关瓦丹城“锈水财阀”的事。
贝恩中午那一身酒气不是装的,老管家回来后抱着桶吐了许久才回过神。清醒过来后他向格雷泽表达了自己的忧虑。
他那张特殊的水晶卡的确是两天前在锈水财阀的银行里申请的,因为是最高规格,所以办卡的费用是存储金额的1%,也就是足足两万金币,为此他还被负责人特殊接待了。
当初这样做是为了埋下伏笔,以便后来史蒂夫和贝丽卡他们查证时不会露马脚。拿到卡后,沐言和格雷泽对其动了手脚,让它被人触碰时会延时爆炸,于是卡被贝恩和杰瑞先后触摸过后掐着时间丢给了史蒂夫,成功毁掉了贝丽卡的移动端床车。虽然计划成功了,但老管家还在担心这件事后续带来的影响,以及夏洛克家族的未来。
从一开始对众人极其抵触到现在跟他们一起胡闹,贝恩的心理路程经历了重大变化,大到他自己都不敢面对本心。但老管家妥协的原因之一也是希望可以保全夏洛克家族,虽然它只剩一个空壳子,继承人也都死光了,但贝恩还是不希望它砸在自己手里。
可眼看着这群人越闹越大,炸了竞技场又炸马车,估摸着还要炸水晶宫,法师的浪漫被呈现在角角落落,他在跟着胡闹以后又进入了杞人忧天的絮叨模式。
听完他的酒后“真言”,沐言拍了拍老管家的肩膀。
“没事的,贝恩先生,那张卡已经销毁了,杰瑞和汤姆在外城区也留下了许多延时爆炸的东西,这件事会被定义为恶作剧的。”
“你们这些巫师是有多浪漫?”
“是法师,贝恩先生。”沐言笑着纠正道,“另外,我想了解一下安布里城的过去。”
“安布里城?”贝恩揉了揉额头,上面的皱纹逐渐舒展开。
“从我记事开始,那就是一个废墟了”
[213.
第213章 水晶宫]
安布里城在冥河以北,被高耸的围墙包了起来,外人很少能窥见其全貌。
有人说安布里人将新生的婴儿与幼小的野兽养在一起,二者会建立深厚的友谊,相互之间不再抵触。婴儿长大成人后就为其灌注野兽的灵魂,这样就能得到一个强大的战士。
这种说法已经无从考证,但与之毗邻的塔林人详细记载了安布里城的特产,发酸的狼肉和熊掌,还有被盛放在蝎子壳里美味又剧毒的昆虫软肉,而这些东西,又和安布里城最出色的三种战士一一对应,比如贝恩这样的狼人,力大无穷但贪吃嗜睡的熊人,以及能够在泥土中来回穿梭,爪子上带着强腐蚀性剧毒的沙虫人。
一千多年前,安布里城覆灭于内斗,但却鲜有佣兵敢去拾荒,因为那太危险了。
原本高耸的围墙被疯狂的安布里人从内部推倒,他们仿佛无法控制体内狂暴的野兽灵魂,发疯似的冲出去,遁入丛林和荒原,成群结队地攻击视野里的所有生灵,甚至在杀戮欲望得不到满足的组团冲击周边城邦。
但也有理智尚存的安布里人选择待在城里,靠捡拾城里的垃圾生存着,仿佛这座城市里还有某种呼唤让他们不愿离去,贝恩的父母就是其中之一。
贝恩从小就展现出了不俗的战士天赋,所以他的父母将大量食物让给他,供他茁壮成长,希望日后能从这座废墟逃出去。贝恩也不负众望,凭借不俗的身手能从城里获得更多的食物来养活一家人。
然而数百年前,塔林人的刺客部队血洗了隐藏在这座废墟里的圣堂大本营,为了不引起注意,他们也一并杀死了不少无辜的安布里人。或许这是误杀,又或许是刻意为之,谁也说不准,战争来临时人性的阴暗面会被无限放大。
许多无辜者都被悄无声息地夺走了生命,他们甚至连死神姓什么都不知道。贝恩也是在那场动乱中成为了孤儿。
失去亲人的痛苦和对这座废墟的厌恶让他克服了安布里城对自己无声的呼唤,孤身前往冥河以南,但自从离开了安布里城,身为狼的野性本能就在不断干扰他的理智,好几次他都在猎杀魔兽的过程中因为嗜血啃食了不少生肉,这让他更加厌恶自己。
后来他遇到了那时还很年轻的夏洛克的爷爷,两人达成一笔交易,前者作为护卫守卫这个家族,后者为他提供治疗需要的草药,这个契约一直到夏洛克家族覆灭为止。
和同样身为护卫的西利欧不同的是,贝恩并不是单纯地服从,他有自己的思考和主见,所以渐渐从护卫变成了管家,在后来,夏洛克的爷爷还拉着她的手,进行了一番“托孤”。
当然,托孤进行了两次,夏洛克也是这样被交到他手里的。
漫长的管家岁月和纷扰的俗事让他对安布里城的记忆淡漠了许多,或许这其中还有主动遗忘的成分,作为当事人的他,甚至都想不起安布里城对他有种怎样的呼唤。
“唯一有印象的我记得我父亲曾经提起过什么神话故事,”贝恩皱着眉头回忆道:“具体内容都记不清了,只有个强烈的印象,似乎第一次听到那个故事时我感到很不可思议,甚至觉得那不可能发生”
他又想了会儿,最后依旧没什么收获。沐言和格雷泽对视一眼,只好放弃这个突破口。
贝丽卡的水晶宫里,饶是见惯了精灵建筑的阿玛瑟也看的目瞪口呆。
寿命悠久的精灵在搭建建筑时,往往从美学、哲学、宗教学(对双月的信仰)出发,还要与自然紧密结合,因此建筑大都以冷色调为主,再加上保存年限久远,看上去显得富有内涵且庄严神秘。
但面前这个简直就是用数不清的金币堆起来的,却丝毫不显得庸俗。
贝丽卡的家在瓦丹城中城区,但地皮也比夏洛克家族所在的财富街区贵很多。它从外面看上去就像一座高档旅店,如冰晶雕刻的工艺品,放大了无数倍,让他想起银月城的雾凇花园,后者是夜语家族标志性的城堡。
穿过镶着蓝色水钻的银色大门,却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比外面看起来大了至少三倍往上的空间。
阿玛瑟这才意识到,刚才那扇门上有古怪。而且就连周围的墙上都闪着若隐若现的魔纹,仔细辨认才能发现,魔纹并不是后期刻上去的,而是在砌墙之初就用大小、形状不一的特制砖块垒出来的,就像鱼身上的鳞片造成的纹路一样。
他虽然不清楚瓦丹城的物价,但他清楚,那座位于最中心,日进斗金的竞技场都用不起这么奢华的东西,而现在,它们仅仅是外面的围墙
脚下踩着的石子路用摄魂怪的灰色水晶铺成,就是对沐言来说掉落率7.14%那玩意儿,其中氤氲着浑浊雾气般的负面情绪,为周围草坪上的魂焰草提供养料。这种植物颜色随生长年限由白转绿,最后顶端开一朵淡紫色的小花,煞是好看,但也贵的惊人。
再往里,喷泉是魔能精金打造,锋利的边缘镀了一层银。里面流淌的湖蓝色液体似乎是某种魔兽的血液。天空中来回飞舞着血喙渡鸦的幼崽,毛茸茸的样子比他们长大后可爱大概一万倍
瓦丹城每一只成年血喙渡鸦的价格都不亚于地球上的一架私人飞机,但在这里,它们仅仅是观赏性宠物
这个女人,她到底有多少钱?
阿玛瑟向周围不断张望、目瞪口呆的样子让贝丽卡很满意,虽然她看惯了这些东西,并不觉得有多新鲜,但对方的反应还是让她非常受用。
“阿玛瑟,我们的家好看吗?”
“好看。”阿玛瑟简短的回答道:“可以买,很多个阿玛瑟。”
贝丽卡倩然一笑道:“你和这些东西不一样,阿玛瑟只有一个。”
精灵依旧冷漠处之,就像对方在谈论与自己无关的事物。
但在这句话后,他感觉周围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了,还隐隐朝他涌来压力。他看向其他人,发现他们都神色如常。
似乎是针对我一个人?
感受到莫名的敌意,精灵猜测这是贝丽卡的态度导致,立刻耿直地表现了出来。
他一个箭步冲到贝丽卡面前,伸手挡住她。
“有,危险。站在,阿玛瑟背后!”
事实证明,女人这种敏感的生物总能被这种小事感动,贝丽卡感觉自己冰冷的心又被温暖了几分,一双美目流波婉转。
“够了,齐格飞,阿玛瑟是自己人。”她说道,随后面前的空气中浮现出一道消瘦的身影。
这个人披头散发,半边脸被面具遮住,表情阴鸷,看向阿玛瑟的眼神尤其不友好。
“他的身份没有保障,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