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编年史 第234节
“可是个屁!你没看到刚才那边是什么吗?你见过那种生物吗!”安德鲁对手下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你做主还是我做主?赶紧滚!”
“是是是”手下急忙离开。
送走下人,他又呆呆地望着天边,喃喃道:
“那难道是尼乌德拉?万物的吞噬者?可是那个声音”
另一边,载着众人的渡鸦艰难落地,然后因为畏惧再也飞不起来,众人只好在河边修整一会儿。
格雷泽一直静静望着天边一人一龙消失的方向,默然不语。许久过后,泪水突然顺着他的脸颊淌了下来。他仿佛在极力抑制这种情感,但还是不可避免发出压抑的哭声。
阿玛瑟发现异常,其他人也连忙围了过来。
“您怎么了,格雷泽先生”精灵忙问。
“我是个懦夫不折不扣的懦夫。”
老人目光呆滞地望着远方,喃喃道:“我把所有压力都扔给一个孩子,自己却躲在一旁我所经历的苦难都是应得的,艾瑟拉离我而去也是,伊丽离我而去也是我,我到底在做什么我活下来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我真的值得被拯救吗”
“不是这样的,格雷泽先生。”阿玛瑟安慰道,他看了眼埃里克,后者向他投来鼓励的目光。
“我的一位朋友曾这样开导过我。他说,‘命运就是这样,是一个无法触碰的混蛋,它将你的生活搞得一团糟,还企图让你就此颓丧。如果你顺着它的心意屈服了,那就无法走出这个泥沼。如果你想走出来,最好的方法就是和它对着干。’
“我们所经历的,不正是这样的生活吗?格雷泽先生,你得到了我们所有人的认可,我们发自内心地尊重你,敬佩你,我们看到了你的牺牲和痛苦,你没有向那个混蛋屈服。但如果你否定自己,那就是在否定我们所有人。”
“阿玛瑟说的没错,格雷泽先生。”埃里克接过话茬道:“苦难看似永久,但希望之光尚存,智慧物种赖以生存的东西,就是反抗。因为我们总能在看似绝境面前找到希望,然后以卑微的姿态活下去,这一点就足够了。无论怎样,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懊恼和自责,而是保护好身边的人,你和沐言一样,都有学者的身份,这时候不更应该站出来吗?”
格雷泽似乎被说服了,他想起以学者的身份加入银烛会时,将手放在贤者之书上宣誓时耳畔传来的教诲。
“学者不是贵族,不是法师,不是骑士,是漆黑中的秉烛者。
“在蒙昧无知的年代,在满布荆棘的荒原,在黑暗中高举着火把和旗帜,传播文明,建立秩序。
“学者为真理而生,为真理而死。
在银烛会建立以前,没有学者这个职业,大家更愿意用智者来称呼最有知识,或说最擅长解决问题的人,而这些人,也肩负着拯救族群,指明方向的重任。
我是一名法师,也是一名学者,因为笃信真理,不相信狗屁命运。
老人站起身,恢复了往日的神采,他看着西北方向说道:“我们接下来往塔林方向走,瑞奇和杰瑞去前面探路。”
塔林人点点头,和杰瑞一起出发。
“阿玛瑟和汤姆负责警戒,埃里克和乌诺整理下我们现有的物资。”
“是。”“好的。”
众人纷纷离开,去做手头的工作,只剩下两位女士。
他看了眼苏利亚,本想说些什么,但忍住了。他看得出来,少女现在情绪很糟糕,应该不愿和任何人讲话。
在不久前,她就醒了过来,然后一言不发,默默地坐在原地,唯有提起沐言的名字时眼里才会泛起光泽。
这个糟糕的家伙,总给我留下这种难题,老人不禁对沐言有些抱怨。
苏利亚此时脑海中回荡着当初在白岩矿场沐言说过的话。
“人和人的客观差距是不会因主观感受而缩小的,这是事实,也是残酷的现实。”
“假如没有扎伊克斯老师的教导,即便面对同样的情况,我也不会来找你。足够理智,这算我为数不多的优点了。”
所以现在我是那个不理智的累赘吗?
她又回想起那天,自己醒来时就已经在晨星的归途上了,不知道沐言去了哪里,也没人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仿佛她被世界抛弃了一般。
现在也有同样的感受。
少女紧紧攥着古卷,她很想像其他女孩子那样大哭一场,但自尊心又拒绝这样做。
她愈发讨厌这种弱小的感觉,在兰斯洛教导下快速进步那段时间带来的喜悦和微小的自豪荡然无存,反而显得有些可笑。
她不想再成为累赘,不想再有下次。
哪怕有,她也希望自己是打晕他然后独自面对困难的那个人。
等着瞧吧,沐言!
少女站起身,拔出剑,割破手掌,然后攥紧古卷坎图沙,鲜血瞬间被漆黑的古卷吞噬一空。一股空虚感瞬间弥漫到四肢,少女用剑在地上支撑了一下才勉强站稳。
“召唤守卷人,亚瑟·埃德华兹。”她在心中默念。
亚瑟的虚影出现在空中,对她微微躬身。
苏利亚在她面前的地上划出一道十字,然后将剑插了上去。
这在剑士中是发起决斗的信号。
或许是身为守卷人灵魂无需多问,又或是她理解了苏利亚此刻的决心,亚瑟没说什么就拔出了那把剑横在身前,用标准的剑士礼作为回应。
“为了埃德华兹。”苏利亚同样横剑于身前,低声道。
“为了埃德华兹。”
亚瑟茫然地重复着这句话,感觉有些似曾相识。
“锵”
两把剑碰撞在一起,火花四溅
看到这一幕,格雷泽终于松了口气。
[254.
第254章 海上十五日(二十八)]
1月14日,傍晚,尼弗海姆深处的一座小岛上。
因为爪子上还带着一个脆弱的人类,奥杜因没有飞的太快,所以两人过来一共花费了数十个小时。
尽管如此,沐言还是感觉自己快要被吹傻了。他的魔力在四个小时前就因为维持防风结界耗尽了,身上的余温长袍也毁了。奥杜因爪子伸过来那一瞬间,这件品质上乘的法袍就触发了最具威力的反击,却连对方爪子上一层皮都没蹭掉,然后被撕出一条口子,上面的魔力纹路也损毁了。
他又光荣地成为了“裸奔一族”。
踩在黑色结着冰渣的土地上,沐言看着奥杜因从一条庞大的巨龙化身成一个穿着黑袍的消瘦人类,感觉格外不真实。
这一路上他都在揣摩对方的意思。自从知道了埃里克编写的剧本E以后,他就产生了类似的思考。
如他所言,所有故事都有其原因和背景,这不是舞台剧,一笔带过就可以,这是真正发生的事,任何情节都会归于某个角色的想法,不可能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从故事的起源开始,他降临在坎萨地区,野菊镇附近的废弃庄园里。
那么问题来了,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儿?这张地图有什么特殊性吗?
有,对沐言来说,还真是相当特殊。
《黄昏纪元》的地图无论人多人少,有没有人,都存在和环境的互动,再加上周遭发生的历史事件,始终都在变动。但人对环境的影响毕竟很小,只有坎萨地区在“亡者的意志”,即70级资料片到来之际被冻成雪原,生灵俱灭,寸草不生,其他地方都没这个待遇。就连静谧湖这种经历了秩序之战的地方也没这么惨。
对沐言来说,坎萨变革之前,他只是个普通学者,在图灵东南沿海马纳罗拉一带游学后就去了晨星,没机会来这儿。后来他成了着名学者,有了云游四方的机会,几乎将地图的角角落落都踩了个遍,可那时坎萨已经变了。
综合一下就是说,曾经的坎萨是全洛坎唯一他不熟悉的地方,或者说他对坎萨的唯一认知就是来自于那个着名副本“夜色镇怨魂花”。这是当年他还憧憬冒险时翻看过最多次的战报。
作为一名学者,沐言每到一处都会体验当地的风土民情,从语言到习俗,再到饮食娱乐各种文化一概不放过,所以对于当地的书籍更是如数家珍,哪怕是舶来品也能说的头头是道。可以这么说,如果他之前就了解坎萨,那寄宿马丁家中那一晚就能将书架上的每本书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一定会发现那本《清白的太阳》有些特殊。
正如埃里克所说,他的书根本不可能出现在隔壁镇子牧师的家里。尤其是书架上还出现了莫拉的《信仰论》,这种嘉顿的东西。
再联想到嘉顿和李奥瑞克的联系,李奥瑞克与奥杜因的联系,这些事情的脉络顿时明朗了起来。
从降临到坎萨地区开始,事情就脱离了一名传奇学者的控制范畴,除了这片地方,洛坎任意一个角落,只要不是硫火荒原的巨人巢穴,或者霍加斯上的龙窟,他都有把握凭自己的知识刷满声望然后离开,而不是像之后那样被人推着往前走。
从面对扎伊克斯,到与苏利亚结伴攻略夜色镇副本,再到那本《清白的太阳》恰如其分地出现,这一切就仿佛有人在背后指引,一路引导他前往风之苍穹。
毫无疑问这个人是奥杜因,也只有他有这种能量。
沐言都可以脑补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假如事情没有在风之苍穹被夏穆及时制止,他离开那儿后下一站是静谧湖。带着对阿尔忒斯和弥修亚两人的愧疚,他会前去帮助精灵族对抗嘉顿,毕竟他曾经协助首杀过这位灰烬公爵,对他和他的手下了如指掌。
就像他对哈布隆说的那样,自信使人盲目,如同云雾笼罩在眼前,看不清真相。那个时候的他一定是这样。
接下来自投罗网的他会被伊苏和拉尔抓住,以神眷者的身份献给伊卡莉。
然后他会被奥杜因拯救,就像后者当初从元素之主手里救了格雷泽一样。
再然后,降临赫鲁的他会成为比格雷泽还优秀的奴隶,心中带着对旧神的怨恨,慢慢回想起那首黄昏之歌,进而思考奥杜因与这一切的关系
以他的知识储备,一定不难发现尼乌德拉就是奥杜因,然后对这位被放逐的灭世者产生惺惺相惜之感。这时候只要奥杜因以一个拯救者的姿态出现,毫无疑问他会彻底倒向对方。
人总是对自己通过思考得出的结论深信不疑,越聪明越是如此。
而且这件事虽然是他一手造成的,可这一路上,无论是将伊格诺斯迁出暗之幽渊,还是在冥河上突然出手杀死勃鲁,奥杜因的表现都不像一个盟友,反而像是试图将水搅浑的人。
对于这样一条腹黑的龙,沐言是断然不会全信的。要不是很早就察觉这些,他到现在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这次借他的帮助化解危机,是他第一次占据主动。
和目光闪烁的沐言相比,身穿黑袍的奥杜因就干脆多了。
他伸出骨瘦如柴的手,五指就像一截干枯的龙爪,灰色的指甲十分锐利。
他在地上写下“Dinoksetiid[时间的终结]”,然后看向沐言。
“Mindoraan Hi Fin Rot?[你怎么理解这个词语?]”
“你可以讲通用语吗?”沐言问他。
奥杜因明显愣住了,半晌,他才用通用语问。
“为什么?”
沐言指了指嗓子。
“我不是龙,少个器官,发某些颤音很难受,像卡着一口痰。而且你也知道,我是一名学者,有强迫症,对方用什么语言提问,我就会下意识用什么回答。”
“Geh.[好吧。]”
奥杜因沉默了片刻,仿佛在从久远的记忆中翻找通用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