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冰器 第981节

王医生吹胡子瞪眼道：“可你是我病人！”

“现在开始不是了。”

“你……”

见到两人的争吵有逐步上升的趋向，楚凡赶紧站出来打圆场说道：“王医生，你别在意，楚源他就是这个性子。要不你们先出去一下，我先劝劝他吧？”

王医生大概也知道了11跟楚凡之间的关系，而且楚凡这个基因遗传学权威博士的面子也不能不给。点了点头，绷着脸说道：“无论如何他都不能现出院，不然你跟我都不好跟那边交代。”

楚凡苦笑着答应下来，她知道王医生刚才已经很给面子了。她调到这里来后跟王医生相处了几天，大致上已经了解了一些这个人的脾气。王医生是个骨子里很执拗的人，他不管病人是什么身份，哪怕是国家领导来了也得遵从他的决定，否则就不给你治。刚才如果不是因为顾虑到楚凡的面子，以他的脾气恐怕早就喊来一直守在门外的士兵，强行把11给绑到床上去了。

王医生恨恨的瞪了11一眼，才气鼓鼓的带着另外一位护士走掉了。

欧阳月儿看了看11，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默不吭声的低着头，跟在王医生身后走出来。

关上了房门，王医生看向欧阳月儿，皱眉道：“欧阳小姐，你的身体也才刚恢复，暂时不能太过劳累。你还是先回去吧。”

欧阳月儿咬了咬嘴唇，倔强的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王医生，你去忙吧，我在这里等着就好。”

望着欧阳月儿那张绝美中带着坚毅的脸蛋，王医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他实在是想不明白，里面那个叫楚源的男人到底有哪里好？能让欧阳博的女儿如此心甘情愿的为之倾心。想起11那张可恶的嘴脸，再想想自己家那个都年过三十了还没有找到对象，一心只顾着埋首工作的勤奋儿子，王医生就觉得这世界太不公平了。为什么像欧阳月儿这么好的女孩子都瞎了眼喜欢上那种男人，而不是看上自己的儿子呢？

无奈的叹息了一声，王医生无力的点头说道：“好吧。但是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不要着凉了。”

欧阳月儿轻轻笑了笑，点头说道：“我知道了，谢谢。”

王医生离开后，欧阳月儿才慢慢收敛起笑容，露出了令人心动的委屈神色。搞的站在门口那四名身穿便服的军人士兵都心神不宁，一双双眼睛时不时的飘向她身上。

病房里，楚凡看着11的眼神就像一个慈母亲切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关心地问道：“你真的没事了吗？”

“嗯。”对着楚凡，11的口气就没有那么不近人情了，虽然仍隐隐带着拒人千里的味道，但相比起刚才跟王医生说话时的口气，就显得缓和了很多。

楚凡面露担忧地说道：“你知不知道你的基因链出现了问题了？”

11点了点头，坦然地说道：“我快要死了。”对于楚凡他没有必要再隐瞒，她只用一检查他的基因就能立刻查出来他的时间并不多了。

楚凡合上眼，不敢让11看见自己眼中的泪光。这几天她反复研究过11的基因结构，发现他的基因中出现了向第二十四对染色体进化的趋向。但是这个进化并不完整，而且开始出现了排斥现象，也就是说，11的基因随时都有可能会发生崩溃。

而基因崩溃的结果，就是宣判了死亡。

只是这些话楚凡不敢当着11的面说出来，虽然他刚才那句“我快要死了”已经明确的表示出，11一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出现了问题，而且他更清楚自己所剩的时间不多。只是要让她当着自己“亲人”的面，说出“你要死了”这种话，她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所以她只能红着眼眶，轻咬着牙，以此来表达对自己无能为力的痛恨，和对上天不公的抱怨。

“小姨。”11忽然说道。这是他第一唤她小姨，但是楚凡即没有惊喜，也没有感到意外，只是重新抬起眼皮，两眼泛红的看着他。

11问道：“你还记不记得兰姐是怎么死的？”

提起自己的姐姐，楚凡的眼泪就再也忍不住落下来。轻轻的拭去滑下的泪痕，楚凡点头着轻声说道：“你跟我说过。”

11用淡漠生死的语气轻声说道：“我没有时间了，在死之前，我要给兰姐报仇。”

楚凡扭过脸，拼命的擦拭着眼泪，可是这要命的眼泪却很不听话的想止都止不下来。楚凡抽着鼻子，小声的抽泣着，带着泣声说道：“你不用怕，有小姨在这里，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11嘴角的皮肉轻轻的扯了扯，露出一个他自认为是在“微笑”的表情，问道：“你有多少把握能救我？”

楚凡捂住了鼻子，任由眼泪狠狠的流出来。11是她亲姐姐的“儿子”，可她却救不了他。只因为，她连半分的把握都没有。

二十四对染色体至今还只是科学界的猜测，全世界的基因遗传学家们到目前为止，连一个案例都未曾见过。或许别的国家有可能曾经出现过这样的案例，但是任何一个国家若是掌握了关于二十四对染色体研究的珍贵资料，都会立刻当作一级国家机密资料封锁起来，换作龙国也不会例外。所以楚凡从未听说过，有哪个国家研究过，甚至破解了二十四对染色体。

就是因为如此，所以她对于11“自主进化”出来的第二十四对染色体只能独自埋头苦究，但是想破解一门基因学又是谈何容易？更别说还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第二十四对染色体。就算楚凡现在开始，每天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去埋头研究，估计等研究成果出来的时候也已经是十年八年后的事情了。可是11却等不起这么久，因为他的基因链已经处在随时都会崩溃的状态下。楚凡不知道11具体还有多少时间，她猜测最好的结果也不会超过两年。两年的时间让她去破解一门前所未见的传说中的“超人基因”，她做不到，她连半分的把握都没有。

很无奈，也很悲哀。明明不愿意承认，但却又不得不承认，11快要死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救得了他。

女人总是感性的，就算坚强如楚凡也不例外。所以她还是很不争气的当着11的面，哭了。

尽管，眼泪并不是她所想要给11看到的结果。

蓦地，一只宽大的手轻轻的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感受着从掌心传递过来的温度，楚凡的心里却更加的难受。

“要坚强。”11轻轻地说道：“你不是一个人。”

楚凡微微的抬起哭红的眼皮看着他，她能明白11的意思。他在说：哪怕我死了，你还有你的丈夫和欣欣，你并不孤单。要坚强的继续生活，为了活着的家人，而坚强。

悲伤，只不过是人生必须经历的一个过程。

没有痛过，又怎么会有成长。

咬了咬嘴唇，楚凡强压着眼泪，故作轻松地说道：“我们不说这个了好吗？什么时候来小姨家吃饭，小姨亲自下厨给你……做菜……”说到最后，楚凡的眼泪还是难以竭止的倾泄出来。

“嗯。”11点了点头，说道：“就今天晚上吧。”

……

门外，欧阳月儿徘徊了很久，特护病房的隔音设施做的实在太好了，隔着一扇门她都听不到里面的声音。而她也不敢隔着玻璃去看，因为她知道如果自己真的去偷看了，很可能会惹得11不高兴。

所以欧阳月儿就像一只热锅上的小蚂蚁，等的即是焦急，又是难安。

“咔！”忽然病房里传出来开门的声音，欧阳月儿下意识的抬头看去。在见到楚凡那双哭的红肿的双眼时，欧阳月儿怔了怔，紧接着而来的便是心底突然没来由的涌起了一股强烈的不安。

而此时，11望着楚凡走出门口的背影，一向只带着灰色冷漠的目光中竟闪过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柔和。

小姨，不要为我难过。

死亡，已经是我最好的结果。

我活到今天，只是为了给兰姐复仇而活着。除此之外，我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也许，死，对我来说真的是一种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