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世界求生手册 第148节

　　“啊…啊啊……”

　　幽暗狭窄的走廊里，静得只能听见彼此呼吸的声音，宁哲平伸右臂将提灯高举，灯光照亮了站在墙角的苍白人影，只见它的嘴唇微张，干涩喉咙里传出阵阵嘶哑的呻吟，浑身抖如筛糠。

　　下一刻斯宾塞忽然猛地抬起头，闪烁幽光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把脸埋在宁哲胸前怕得不敢抬头的金发少女，非人的叫声从喉中泄露出来。

　　“咿—咿——”

　　砰砰，宁哲身旁的墙壁忽然传来了石料被钝器敲击的咚咚声，游荡在城堡的其他鬼也被吸引了。咚——咚——沉钝的撞击声一下接着一下，每一下都好像一柄重锤重重敲在白芷的心里，墙壁与地板嗡嗡震动。

　　宁哲不为所动，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呻吟着朝自己走来的斯宾塞。

　　“我记得，他好像是被掐死的？”

　　宁哲回忆了下自己以辛西娅的身份在城堡一楼大厅时的记忆，那时的斯宾塞因为打翻烛台而惊扰了大厅里游荡的鬼魂，百鬼横行，七手八脚地抓住了他，宁哲清晰地记得有一双鬼手掐在了斯宾塞的脖子上，因此觉得他大概是被鬼掐死的。

　　但现在看来却不是这样。

　　宁哲仔细端详，发现斯宾塞脖子上并没有淤青，身上其他地方也未看见什么明显的伤痕，只有一张神色扭曲的脸上苍白如纸，好像被放干了浑身的血。

　　“嗯？”目光一转，宁哲注意到了一个之前一直没机会观察到的东西。

　　手指。

　　“斯宾塞的左手少了一根手指，是小拇指。”宁哲微微蹙眉，注视着斯宾塞左手上不怎平整的断口，皮肉之间没有骨茬，他的左手小拇指应该是被徒手硬掰下来的，而非用刀剑等利器砍断。

　　他记得之前斯宾塞还活着的时候，其左手还是完整的，所以斯宾塞的小拇指是死后被掰断的？鬼掰的么？还是他自己掰的？

　　宁哲思索间，身旁墙壁的震动越发剧烈，抖下阵阵灰尘，斯宾塞走进灯光里，来到了宁哲身前。

　　它浑身痉挛着缓缓伸出手，渗血指尖轻轻触碰到了白芷微微发抖的后背。

　　呼——宁哲吹灭了尸油灯，走廊里陷入漆黑。

　　宁哲怀中的少女随着灯光的熄灭一同消失不见，与此同时，一直卡顿如生锈齿轮的斯宾塞骤然凶性大发，一双冰冷手掌瞬间掐住了宁哲的脖子，沉重的力道压迫得宁哲头晕目眩。

　　咚——咚——捶击墙壁的声音越发疯狂，宁哲在被斯宾塞掐着脖子的同时勉强张开嘴，竭力呻吟道：“斯宾塞，你不是要保护我吗？”

　　话音未落，掐住宁哲脖子的力道陡然一松，片刻之后又更加用力地将他死死掐住。

　　“我…我是辛西娅啊…”宁哲伸出手抚摸斯宾塞苍白的脸，声嘶力竭道：“你不记得了吗？拿巴尔，我是辛西娅啊，你不是要保护我和卡秋雅吗？你现在在做什么？”

　　女子的声音如泣如诉，黑暗中有两行眼泪从宁哲眼角落下，温热的泪滴滴落在斯宾塞的手腕，让他有些错乱。

　　看准时机，宁哲挣脱斯宾塞的双手，摸出打火机咔的一声点燃了尸油灯，温热的光芒驱散了黑暗，一脸茫然的白芷重新浮现在了走廊里。

　　与此同时，旁边的墙壁轰然破裂，一只苍白瘦削的手掌从砖石的缝隙间伸了进来。

　　“宁哲？”白芷惊得脸色煞白：“现在怎么办？”

　　“不怎么办。”宁哲忍痛用骨折的左手拉住白芷，将她拉近自己身前，脱落的石砖哗啦一声倾倒在地上，墙壁上裂口陡然扩大，鬼钻了进来。

　　那是一个有着亚麻色长发的白人少女，身上穿着宽松的羽绒服，衣领后面连着拉链的帽子被摘掉了，碧绿的眼睛闪着幽光。

　　“那，那是……”白芷睁大了双眼。

　　“那是辛西娅。”宁哲拉着白芷后退两步，亚麻色长发的少女蠕动着从墙壁的裂口爬了进来，正是宁哲的上上个身份，斯宾塞的大学同学兼追求对象，白人少女辛西娅：“看来我死在大厅里之后，辛西娅也变成它们的一员了。”

　　看着从裂口中爬进暗道的辛西娅，宁哲忽的注意到了她苍白的手，和斯宾塞一样，都少了一根手指。

　　斯宾塞缺少的是左手小拇指，辛西娅缺少的是右手小拇指。

　　这其中有什么关联吗？

　　等不及宁哲多想，辛西娅已经完全挤过裂口，将残缺的手掌伸向白芷，呻吟着爬了过来，她也是被鬼杀死的，她同样受到‘杀死城堡里所有活人’的指令所驱使。

　　但是下一刻，辛西娅的脚步骤然停止，是斯宾塞从后面拽住了她的手臂。那是觉元打下的思想钢印，斯宾塞无论如何都会保护辛西娅和卡秋雅。

　　辛西娅机械地回过头，双眼满是怨毒地死死瞪着斯宾塞。

　　趁着两只鬼还在通道中纠缠，宁哲拉起白芷转身就跑，两人沿着秘道爬上楼梯，一路跑回了最开始的城主卧室里，爬出洞口之后将盖子砰的一声重重盖上锁好，宁哲让白芷坐在床头，自己提着灯走到了墙角，避免她被灯光照到。

　　“暂时安全了。”宁哲舒了口气，将灯挂在墙上，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在油灯下面。

　　白芷看看已经锁上的井盖，又看看坐在远处的宁哲，还有些心有余悸问道：“刚才…到底怎么回事？究竟发生什么了？”

　　“鬼在内讧而已。”宁哲想了想，用尽量简短的语言向白芷解释了发生在斯宾塞身上的规则冲突，然后说道：“游荡在城堡里的这些死者似乎都受到同一只鬼的控制，但具体是怎么控制的，我暂时还没有头绪……”

　　话音未落，宁哲回想起斯宾塞左手残缺的手指，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不对，或许已经有头绪了。”

　　“你是说那两只鬼的手指吗？”白芷问。

　　“没错。”宁哲点头道：“男左女右……我好像在书上看到过这种鬼。”

　　白芷想了想，柔声说道：“我以前读聊斋的时候，看到过一个故事，说是被老虎吃掉的人，魂魄会变成伥鬼，诓骗过路的人，害他们也被老虎吃掉，一起变成伥鬼。

　　吃过很多人的大老虎，居住的山头上甚至会聚集成百上千的伥鬼，怨气冲天，积怨成妖。”

　　“书里还说了辨别伥鬼的方法，就是看它们的手指，伥鬼虽然会诓骗活人，但却不敢让活人看自己的手指。”

　　白芷接着说道：“因为男伥没有左手小拇指，女伥没有右手小拇指，伥鬼一被人看到手，就会被识破了。”

第281章 凡妮莎之囚

　　“伥鬼……”

　　宁哲抬头看着挂在头顶的油灯，玻璃灯罩里面火焰摇曳，刺目的火光让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如果城堡里这些东西真是伥鬼的话，那么之前发生的事情就可以解释了。”他轻声说。

　　“什么事情？”白芷问道。

　　“斯宾塞的死。”宁哲说道：“之前在一楼大厅的时候，斯宾塞惊动了大厅里游荡的伥鬼，我看见他被几只鬼合力抓住手脚、抱住腰肢、一双森白的鬼手狠狠掐住他的脖子，我几乎以为斯宾塞肯定是被那些鬼东西掐死的，但实际上不是。”

　　“斯宾塞脖子上没有任何的淤痕，除了左手少了一根手指之外，没有任何的外伤。”

　　而这是因为……

　　“因为伥鬼不能杀人。”

　　白芷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在九州各地的民间传说里，伥鬼一直都扮演着诓骗、欺诈的形象，通过花言巧语将走路人骗进老虎栖息的深山老林，而不是那种会自己动手暴力伤人、杀人的凶鬼。”

　　“嗯……”宁哲回忆起方才被斯宾塞掐住脖子的经历，斯宾塞的手冰冷有力，死死掐住他的喉咙，带来窒息的感觉。

　　人类的大脑是一个能耗极高的器官，独占全身最发达的动脉血管之一颈动脉为其优先供氧。

　　同时大脑也是一个极度脆弱的器官，脆弱到哪怕是上厕所蹲坑蹲久了，站起来的一瞬间血压短暂降低，都会引起脑供氧不足，进而让人眼冒金星，严重的甚至可能当场跌倒昏厥。

　　在无限制格斗中有一个名为裸绞的柔术技巧，使用手腕扣住对手咽喉，压迫颈动脉、切断脑供血，此过程最多不超过10秒便能使对手大脑缺氧陷入昏厥，再多几秒便可致休克死亡。

　　女人的身体素质比格斗选手还要更弱些，加上宁哲当时左臂受伤，腹部失血，整个人都很虚弱，这种状态下被成年男性用力掐住咽喉，根本就撑不到10秒，最多不超过5秒就得昏死过去。

　　“但当时的我却没有死，甚至还挣扎着成功喊出了我是辛西娅，混淆了斯宾塞的意识。”宁哲睁开眼，明亮火焰在他瞳孔里跳跃。

　　斯宾塞真的是因为被他骗了所以没有杀他吗？

　　不是的，是根本杀不了他……

　　“伥鬼是没法杀人的，能杀人的只有奴役伥鬼的‘虎妖’。”

　　低下头，宁哲的思路清晰起来：“之前以游客身份死在房间里的时候，以辛西娅的身份死在大厅里的时候，这两次死亡，真正杀死我的都不是伥鬼，而是隐藏在伥鬼中的‘虎妖’。”

　　那是‘为虎作伥’的规则，凡是被虎妖杀死的人，都会变成受它奴役的伥鬼。

　　还记得之前兰仕文所说的，凡妮莎堡是芙利姆密斯雷特家建造的监狱，城堡的地底囚禁着一名‘失格者’。

　　失格者是堕落成鬼的升格者，而现在，宁哲已经基本确定了那名‘失格者’的身份。

　　“凡妮莎堡中曾经有一位升格者，那是一名类似‘死灵法师’的角色，他驾驭的鬼使他拥有了奴役死者的能力，就像被虎妖吃掉的人会变成伥鬼，所有被这名‘死灵法师’杀死的人，也都会变成受他驱使的‘伥鬼’。”

　　这名死灵法师与芙利姆密斯雷特家族有着某些渊源，或者干脆就是这个家族的家族成员。

　　“升格者都是短命的，这名死灵法师直到寿命的尽头也没能寻找到能够弥补自己缺陷的鬼，最终失格死去，被芙利姆密斯雷特家族囚禁在这座凡妮莎堡的地底深处。”

　　“减缓时间流速的‘太阴’，复制出两座凡妮莎堡的‘兮照’，都是芙利姆家族用来囚禁这位失格者的手段，他们打造了这片超自然的诡异牢笼，囚禁着一只失格的恶鬼。”

　　芙利姆家族用来囚禁恶鬼的手段，却也在一定程度上成为了干扰宁哲判断，阻止他推理出真相的干扰项。

　　“但是后来不知什么原因，猛鬼出笼，凡妮莎堡在诡异事件中沦陷，所有被鬼杀死的人都变作伥鬼，游荡在洪水褪去的里世界，与那只失格的恶鬼一起被囚禁在这里。”

　　白芷想了想，柔声说道：“因为洪水吧？”

　　宁哲点了点头：“因为洪水。”

　　根据他让约书亚查到的资料，凡妮莎堡原本坐落于半山腰的山崖处，那名死去的失格者则被囚禁在城堡地底的秘室之中。

　　欧罗巴统一战争期间，亚平宁半岛北部迎来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暴雨，倒反天罡的巨大降水量，将凡妮莎堡背靠的山崖冲得山体滑坡，滑脱的山体裹挟着整座城堡的地基一起从山崖滑落，最终停在了山脚下。

　　也就是凡妮莎堡现在的位置。

　　资料中还提到，时任芙利姆密斯雷特家家主倾尽家产，花大价钱请来工匠为凡妮莎堡重新夯实了地基，进行了一次彻底的重建和修缮。

　　当时读到这里的宁哲还有些奇怪，当时的芙利姆家族已经因战争而衰落，他们的家主为何倾家荡产也要将城堡修好呢？

　　这个问题现在有了答案：为了重新囚禁那只挣脱牢笼的凶鬼。

　　“山体滑坡之前，凡妮莎堡原本的位置是在半山腰处。”

　　宁哲闭上双眼，回忆起之前在塔顶上看到的，刚经历过山体滑坡的山体上那大片裸露在外的褚黄伤疤。

　　“按照一前一后的高度对比，当时囚禁失格者的地下秘室，对应到现在的凡妮莎堡的话，应该就在……”

　　钟楼的塔顶。

　　宁哲睁开双眼，心底的谜题已经解开。

　　那间被玩家们多次提到的地下秘室从来就不存在，早在上个世纪它便已经被宝玉和洪水引起的泥石流所冲毁，新修的凡妮莎堡地基下方只有厚厚的土壤，最接近那间曾经的地下密室的地方，是钟楼的塔顶。

　　“你想到什么了吗？”白芷坐在床头，双腿规规矩矩地并拢在一起，好奇地看着他。

　　宁哲从腰间抽出十字长剑，握着剑尖将剑柄递到白芷手中，说道：“杀了我。”

　　“哎？”白芷愣住，一时间不敢接他递来的剑：“为什么？”

　　“这只鬼的规则我已经基本摸清楚了，眼下就可以尝试着手破解，但梦境里的限制太大，我有很多手段都没法使用。”

　　比如‘吹灯鬼的舌头’、‘录有8首安魂曲的八音盒’等授格道具，就没法带到梦境里来。

　　宁哲说着，将剑柄强行塞到了她的手中：“杀了我，让我醒过来，然后我会在现实中来一趟凡妮莎堡，弄死这城堡里的鬼东西。”

　　白芷点了点头，接过剑柄：“那我在这里等你，要注意安全啊。”

　　犹豫片刻，白芷握紧剑柄，将没有开刃的钝剑扎进了奥萝尔的心脏。

　　他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