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扶摇河山 第555节
……
此时,贾母对黛玉嫁给宝玉,已败掉大半期望,想到自己宝贝外孙女,终有一日要返回姑苏,从此再不得相见,不禁心疼难舍。
在不经意之间,她看到还留着房中的贾琮,想到自己姑爷说的文武才俊之言,这琮哥儿倒是极好的人选……
但是仔细一想,却觉得这事情不妥,如今琮哥儿身负双爵,又得宫中两位至尊器重,将来多半走不脱赐婚之事。
他身上世袭罔替的爵位,必定要被宫中赐婚占去,留下荣国世袭爵位,可要好好算计一番。
贾家如今没了国公之位,又失了原先宁国根基,想要长保家族富贵,联姻合势就是最妥当的法子。
自己即便放下心中芥蒂,将心爱的外孙女许配给他。
但林家根基祖业远在江南,贾家鞭长莫及,难在其中取得支撑家业的好处。
但如果还是按照原先筹谋,将侄孙女湘云许配给贾琮做次房,让湘云子嗣承接荣国世爵。
却能再其中得到更大的家族便利……
保龄侯史家和荣国贾家,根基同在神京,两家联姻合势,其中权势斡旋,声势嚣然,处处远胜林家,再说史家可是贾母的正经娘家……
虽然比起史湘云,贾母心中更疼惜外孙女林黛玉。
但作为贾家的国夫人,考虑家门富贵权势延续,她却会毫不犹豫选择史湘云。
贾母想清楚这其中道理算计,虽对林黛玉终归要回南,感到痛心不舍,但是两厢权衡,也只能是这样了……
……
贾母心中思绪翻腾,一时之间便落定了主意,又看到身边失魂落魄的宝玉,又感到一阵心疼。
贾政听了贾母为宝玉筹谋亲事之言,略微想了想,苦笑说道:“老太太的话,也是极在理的,只是前番宝玉在内宅妄言,已经败坏了名声。
想要为他在神京之地,找贵勋官宦门第的亲事,必定是不成了,依儿子的心思,还不如实在些办事。
宝玉在举业上只怕不是材料,他不像琮哥儿那样,能在外头建功立业,还不如事事低调,将来也少招惹莫名风险。
给他找一门些许家世根底,也不需高姓豪门,只要性情端庄良善,颇有家教的闺阁千金,反而更加稳妥。
这样的女子在神京之地,反倒有更多遴选余地,为他选门踏实亲事,只要以后能安家受业,踏实过日子也就是了。”
……
宝玉正在为和黛玉姻缘断绝,心中悲怆无限,恨不得立刻死去才好,正在满腹伤春悲秋酝酿情绪。
却听到老太太和太太说得火热,要给他满京城找女子婚配,倒像是要发卖人口,如此俗不可耐之事,竟要降临自个儿头上。
说情许媒,盲婚哑嫁,是他这等清白之人,最嗤之以鼻之事,如今就要自难逃劫数,自蹈污浊,欲哭无泪。
袭人和麝月等丫鬟,旁观宝玉形容,似愤似狂,脸孔扭曲,眼神呆愣,看着像是又要犯病,心中皆有余悸。
麝月甚至想到,方才那位张神医不知出府没有,该不该叫他回来预备,万一二爷犯病,也好再戳一针解难……
……
贾母和王夫人听了这话,心中有些惨然,在她们心中,宝玉依旧是宝天王,宝凤凰。
堂堂荣国府嫡子,竟然连官宦人家的亲事都不成,只能找个平易之家的女子,实在让她们难以接受。
但她们也知道贾政说的都在道理上,眼下宝玉就是这么个情状。
王夫人斜眼看向一旁的贾琮,心中更生恨意,如果不是这小畜生玩弄了宝钗,那该是宝玉最得当的亲事。
如今只好再花费心思,为我的宝玉重新寻觅良配……
第567章 清欢问葬花
宁荣街,伯爵府,登仙阁。
临近三月,春风和煦,清寒消融。
登仙阁四周垂挂象牙白软绵帘幕,在春风中轻轻拂动,散逸着清软悠闲的韵味。
阁顶铺了青灰色琉璃筒瓦,在晨光中反射幽沉光华。
四周延伸的飞翘檐角,挡住了阳光刺芒,却不妨温润春光照进阁中,使得里头光线明洁亮堂。
阁中侧阳的一角,摆着一张书案,上面放着四五册书籍,铺着宣纸,架着笔墨。
贾琮正靠坐一张圈椅上翻书静读,神情专注而惬意,阁外春风吹入,头上逍遥巾的发带,在风中微微飘动。
英莲穿杏红玉兰折枝刺绣褙子,素白软绵马面裙,戴着璎珞赤金项圈。
她左手拿着书本,右手托着俏脸,撑在书案上,在温煦春光中打盹。
……
贾琮每日在书房写文读书,前几日觉得有些气闷,趁着外头春光异常明媚,便在登仙阁上设了书案。
经过近半年苦读,不仅经义愈发烂熟,八股时文日渐老辣,柳静庵日常点评,也颇为首肯,下场春闱也有八九分笃定。
阁中另侧摆着一张棋坪,史湘云正和邢岫烟在对弈,两人默默无声,只有间或发出棋子落坪的声音。
姊妹之中湘云好棋,只是她的棋力多逊于迎春,但凡对弈常常输多胜少,让一贯好胜的湘云颇无趣味。
好在邢岫烟生性豁达,棋风宽宏,不计胜负,两人竟可以旗鼓相当,所以经常对弈为乐。
这两日贾琮在登仙阁读书,两人便过了一起陪伴,也好凑些热闹。
一盘棋局过去大半,就看到龄官进入阁中,贾琮吩咐了几句,龄官便推醒打盹的英莲,两人一起出去,也不知忙乎何事。
等到日头渐渐爬高,邢岫烟失去了七八子,便笑着推盘认输。
湘云赢棋不免得意,正想清盘再续一局,迎春的丫鬟绣橘过来传话,说二姑娘、三姑娘到西府走动,邀她一起过去。
湘云想到宝玉得了怪病,虽说有些胡闹,但毕竟是从小长大的姊妹,自己有几日没去看望,正好趁便走上一趟。
邢岫烟留下收拾棋盘棋子,回头看着读书的贾琮,见他杯中茶水过半,便起身将茶炉的火拨亮。
少顷茶炉白烟升起,她又提壶烫杯,将贾琮的茶杯续满。
邢岫烟从小跟着妙玉读书写字,也学到了妙玉精道的茶艺功夫。
贾琮见她烹茶的手艺,一举一动都透着秀雅曼妙,看着十分赏心悦目。
贾琮透过烟晕的茶水雾气,看到邢岫烟秀美标致的脸庞,有一丝未褪去的憔悴,显得有些楚楚可怜。
问道:“大舅的病如今可好了许多?”
……
邢家祖籍江南,邢岫烟的父亲邢忠,半生都在苏扬之地过活,自从去年到神京投靠邢夫人,日子过得比在姑苏宽裕许多。
但因南人北居,邢忠又已年过五十,不像年轻人硬朗,水土不服之下,年后竟染上急症,十几日下不得床,形势有些凶险。
邢岫烟便日夜在身边服侍照顾,十余天下来,人也轻减憔悴许多。
邢岫烟微笑道:“多亏表哥请了那位张大夫,父亲吃了七八天汤药,已经大好了,如今走动如常,吃食也都稳妥。
我娘看我有些辛苦,便不让我每日守着,让我……让我先回来。”
邢岫烟话说道最后,脸色微微浮出一丝红晕,愈发显得清秀可爱。
贾琮让邢岫烟坐到身边,也给她续了杯茶,说道:“大舅年岁已高,南人北迁,水土不服,都是常理。
经过这一遭汤药调理,以后便不会再犯水土之疾,表妹也好放心。”
邢岫烟接过茶杯,微微抿了一口,望着贾琮温煦俊朗的笑容,迎着阁外舒缓的春风,心中升起暖融融的感觉。
……
当初贾琮不断在贾家起势,并且因在辽东立下平定之功,被爵封世袭罔替威远伯。
邢夫人因从小虐待这个庶子,本以为贾琮出身卑贱,连二门外地上的土都不如,万万没想到他能发迹到这个地步。
她生性贪鄙好财,况且身为贾琮的嫡母,自然不能轻易错过这等权势富贵便利。
但她和贾琮自小关系恶劣,实在找不到贴上去的理由。
于是当贾琮即将至舞象之龄,她便妄想将自己侄女邢岫烟,许配给贾琮为妻,也好沾沾伯爵府的富贵好处。
却没想到贾母比她精明百倍,为了给侄孙女史湘云扫除障碍,一顿言语攻伐,将邢夫人许妻忽悠成纳妾。
当初贾母这话头,在荣庆堂热剌剌的说出,贾家不少人都亲耳听到,这不仅断了邢夫人的念头,也无形中落定了邢岫烟的名份。
虽迎春等姊妹日常不提起此事,但各人心中都对邢岫烟另眼相待。
迎春更是将邢岫烟安置在自己院中,衣食住行关怀细致,当她是贾琮未纳之妾,只是年岁还小养在身边。
邢夫人被贾母忽悠的很是狼狈,一时也没脸告诉自己兄弟实情,但是这种事那里是能瞒住的。
邢忠夫妇本以为得了天下好运,女儿居然攀上如此富贵姻缘,最终得了邢夫人尴尬吐实,他们心中自然十分失望。
邢夫人的父亲曾是朝廷正官,虽然官职低微,但邢家也算正经官宦出身,家中嫡女要做人妾室,是不光彩之事。
邢忠虽心中不愿,但当初贾母为了防止后患,已在荣庆堂上将话头传开,这世上历来人言可畏,众口流传。
两夫妻想要在神京之地,再为女儿寻找良家匹配,旁人顾忌贾家的传言,只怕也都不敢招惹。
邢夫人为给自己找补,将原本终日心中咒骂的庶子,在兄弟夫妇面前,破天荒一般,添油加醋,夸的天上有地上无。
但依然没能完全化去,邢忠夫妇心中的不快,觉得自己一家不远千里,竟然被自己亲姐姐摆了一道。
但是事已至此,眼看着也是无法挽回。
听说那名义上的外甥女,如今伯爵府的大小姐,对自己女儿很是喜爱,日常十分照顾。
虽然做妾不太体面,但架不住那少年威远伯权势显赫,对女儿来说总归也算个归宿。
他们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凭女儿被人养在伯爵府……
……
但是,邢忠夫妇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家人刚到神京不久,自己贵为勋爵的姐夫贾赦,突然出了事故,死于非命。
更想不到原先能够承爵的贾琏,因牵扯大同盐铁大案,被获罪发配辽东,贾家的爵位竟然被贾琮承袭。
贾琮还成了贾家东西两府的共主,一个十五岁少年,便拥有承袭双爵的惊人权势荣耀,也将邢忠夫妇心中最后的矜持击碎。
这次邢忠大病一场,邢岫烟出府服侍十几日,还亏了贾琮请张友士来诊治,才最终稳住了邢忠的病情。
一等到邢忠病情稳妥,邢母便催着邢岫烟回府,倒像是女儿离开伯爵府太久,就会失去贾琮的宠爱一般。
邢母却不知贾琮日常起居,都是心腹丫鬟服侍,邢岫烟根本插不上手脚,这半年贾琮又忙于读书,两人日常亲近机会都不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