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扶摇河山 第774节
家中姊妹因都没出阁,自然不好在这种场合露面。
只有迎春是贾琮长姐,又是东府当家小姐,所以也在堂中就坐。
其余薛姨妈还特地带了贺礼,连一向少有露面的贾珍遗孀尤氏,贾珠遗孀李纨都过来观礼。
……
自从宁国府被抄没之后,贾母顾着宁荣连枝的脸面,将尤氏接到荣国府赡养。
尤氏自入荣国府之后,深知自己身份异样,从来都是深居内院,极少出来见外人。
因此近几年以来,西府上下人等都快忘记,府上还住了往日的宁国府大奶奶。
只是这一年多时间,荣国府发生翻天覆地变化。
深居内院的尤氏做梦也想不到,这才过去几年时间,居然这等峰回路转,贾琮成了荣国之主。
王熙凤更是代替王夫人,成了荣国府的管家妇人。
尤氏如今变成得贾琮赡养,受到王熙凤关照,所以平儿入房之事,牵扯贾琮和王熙凤。
她即便再深居简出,这个脸面礼数却万不能缺少。
……
至于李纨虽常年寡居,平时很少露面,但她喜爱平儿忠诚能干,两人素来交好。
李纨又思之己身,步步为艰,寡居抚养儿子,并无得力之人襄助,常羡慕王熙凤有平儿这等人物。
如今见平儿落得终身,自然要露面出来观礼,一是出于和平儿的情谊,也有向贾琮示好的念头。
因她出身官宦之家,父亲是国子监祭酒,丈夫贾珠也是文华人物,不过就是短寿罢了。
她久受家门熏陶,一辈子心心念念,便是儿子贾兰的科举前程。
如今家里出了贾琮这样的春闱榜眼,翰林院学士,她自然生出亲近借力之念,不外乎为儿子前程便利。
但她也深知婆婆王夫人对贾琮芥蒂极深,为了立足家门自保,李纨日常绝不会表现对大房的亲近。
况且儿子贾兰年幼,如今还不用太过急躁。
但是平儿入房之礼,因着她和平儿的私谊,还有和王熙凤的妯娌关系,也兼和大房笼络关系。
她入荣庆堂观礼,显得堂而皇之,并不怕王夫人挑错处。
薛姨妈这个外亲都到场,王夫人身为二房太太,照理也该出来露个面。
东路院每月还吃着西府公中供奉,王熙凤又是西府管家奶奶,王夫人也该来凑个热闹。
但今日李纨刚入荣庆堂,便向贾母禀告,太太今日身体不适,正在家中调养,过几日来给老太太请安。
贾母又没真的老糊涂,自然知道儿媳妇依旧不开窍,心里还是存了疙瘩,所以才借故回避。
贾母对此也不在意,二儿媳不来更好,省的今日这种场面,她又说出缺心眼的话,大家下不得台。
虽只是一个丫鬟的入房家礼,但堂中各人心思举动,将大宅门繁复纠结的世故人情,展现得既隐晦又淋漓曲折。
……
荣国府,宝玉院。
今日大早起来,宝玉无所事事,看了一会儿话本,很快也觉得有些厌了。
想到口渴要吃茶,叫了半天袭人麝月,都没人答应,正有些恼火,却见彩云从外头进来。
宝玉问道:“我想吃茶,怎么她们大早就不见人影,都去那里逛去了。”
彩云顺口说道:“二爷上午要使唤人,只叫我就好,今日平儿在荣庆堂行礼。
袭人和麝月两个和她从小交好,她们去不得荣庆堂,却去了二奶奶院子。
帮着平儿一起归置东西,等着她回来道喜,也不枉从小的情分。”
宝玉一听这话,脸色有些难看,心中泛起酸楚膈应。
说道:“我真是过晕了日子,竟忘了今日是十七。”
彩云听了这话,心中咯噔一下,后悔方才嘴快些,自己干嘛和二爷提这话茬。
她可知道那日在荣庆堂,二奶奶给平儿定日子,二爷说些散话歪话,惹二奶奶连月例都卡了不发。
二爷要是听了这话,又发起痴病,惹出事端,那可就又要糟糕……
宝玉说道:“我虽觉得平儿姐姐可怜,不满别人如此亵渎于她,但是世道如此,如之奈何。
今天总归是她的大事,从小在府上见面相处,我也过去瞧瞧,也算是个礼数,也尽了我一片心。”
宝玉心中妒忌悲愤,只说过去瞧瞧,贺喜两字怎也说不出口。
他和平儿日常也是泛泛,也从没什么交情,原本不该如此,但只要想起此事,就没来由心中憋屈。
大概是如今西府众美皆空,快要一个不剩都去了东府,就留下他一个孤零鬼,让他觉得异常委屈不公。
贾琮贪得无厌,一味霸占糟蹋清俊女儿,祸害东府不说,还来西府糟践,着实罄竹难书,卑鄙污秽到极点。
……
彩云听了自己二爷这话,背上起一片鸡皮疙瘩,心说自己果然糊涂,二爷果然又说起胡话。
二爷都是怎么寻思出来的,平儿姐姐这也叫可怜,她被这么大烙饼砸脑门上,估计都乐晕过去了。
西府丫鬟哪个有她走运,她这也算可怜,那旁人还要不要活了。
自己在二爷床上胡混睡觉,守身如初,白白担着名声,岂不是要抹脖子才算事……
彩云担心宝玉闹事,连忙劝道:“二爷还是不用去了,二房已去了大奶奶和兰哥儿。
也算是有人露脸观礼,二爷省下这一趟,在家待着更妥当。
宝玉脸上露出悲悯之色,说道:“我怎么能不去呢,你们怎么都不知我的心。
彩云,去拿新做的金莲纹团花圆领袍,我赶紧换上去荣庆堂瞧瞧。”
彩云心中苦笑,今日琮三爷收女人入房,二爷穿的怎么花俏,这算怎么回事……
劝道:“二爷那件金莲圆领袍,虽十分华丽好看,但今日穿是不是扎眼?”
宝玉动情说道:“多嘴,衣服做了自然是用来穿,它既是件好衣服,难道还闲摆着。
即便是个物件,白白辜负了它,也对不起它,未免大煞风景,世上或人或物,都是一样道理。”
宝玉一番高论,听得彩云脑子发晕,心中有些害怕,二爷刚说了胡话,如今又说起疯话。
她虽心中害怕,但架不住宝玉催促,只好拿出崭新的金莲圆领袍,服侍宝玉换上。
又心有余悸的说道:“二爷过去那边也罢了,记得只说贺喜的好话,闲话可千万别胡说。
要是再惹恼二奶奶,以后我们还在西府,只怕要喝西北风过日子……”
宝玉听彩云唠唠叨叨,心中颇不耐烦,只是胡乱答应。
看着镜中的身影,红衣灿烂,莲纹辉煌,似乎自己也变得熠熠生辉,心中受用,大起自怜自爱之念。
突然说道:“彩云,这衣服虽做的很好,下回还要做细窄些,当会更显风致。”
彩云嘴里胡乱答应,心中却有些古怪,二爷竟没看出不是衣裳不细窄,而是二爷发福不少……
……
荣国府,荣庆堂。
宝玉一身红衣,手拿折扇,貌似洒脱,脚步沉夯,一路往荣庆堂而去。
其实连他自己都心中不定,为何赶这时候去荣庆堂。
但想到自己当日肺腑之言,被人传去平儿姐姐耳中,还不知怎么歪派曲解。
如果让女儿家觉得,自己心思龌龊不轨,岂不玷污自己清白赤忱情怀。
看今日之势,平儿姐姐已难逃贾琮糟蹋,我也是爱莫能助。
但只要能得了空隙,总要将自己这番肺腑之言,好好与人分说,好让世人都知自己这片情义。
……
荣庆堂中气氛融合,时时有笑语传出,荣庆堂口常有丫鬟闻讯路过,窃窃私语,脸生艳羡。
对于西府年轻丫鬟来说,像平儿这样能许给东府三爷,大概是天下最得美风光之事。
这位爷不仅能为通天,少年封爵,还是天下有名的才子,模样更是绝顶得意,叫人看了都心乱。
原本芷芍和五儿也曾在荣庆堂行礼,但她们是东府的人,本就是琮三爷的贴身丫鬟。
她们有这样的结果,对西府一众丫鬟来说,有些理所应当,便不算太过惊奇。
但平儿姑娘可是西府人口,从没和琮三爷有过瓜葛,更没服侍过琮三爷一天。
她居然能得这天大便宜,自然让一众西府丫鬟艳羡十分,依次类比,生出不少遐思……
林之孝家的居然也坐堂口游廊沿上,并没去各处忙碌,正和几个看热闹的丫鬟闲话说笑。
往常这个时候,正该是每日最繁忙之时,不知今日为何这般扯淡。
只是她一边和丫鬟闲扯,却不时看向穿堂处大理石屏风,似乎在等什么人。
没过去一会儿,大理石屏风后人影闪动,宝玉一身红衣,颇为耀眼烧包的现出身影。
林之孝家的霍然站起身,心说二奶奶当真女诸葛,居然料事如神。
宝二爷心眼缺的愈发大了,今日平儿姑娘大喜,他还真寻摸过来,穿的杂毛孔雀似的,到底几个意思?
宝玉绕过大理石屏风,正要兴冲冲进荣庆堂,他想今日家中姊妹或许也在。
自己如抓住些空隙,说些醒世之言,即可点醒平儿姐姐之事,也可让姊妹们知我清白情怀……
……
只是还没等他靠近堂口,林之孝家的就拦在身前,笑眯眯说道:“二爷这是往哪里去?”
宝玉脸色一僵,说道:“自然是进荣庆堂,林大娘怎拦住去路,晚了可要耽搁事情。”
林之孝家的一听他说耽搁事情,脸色便有些不好看。
说道:“二爷往常进荣庆堂都不打紧,但今日堂中内宅女眷正行入房家礼,外男都要避嫌勿入。”
宝玉一听外男二字,心中委屈愤怒,自己每次想去东府,那守门婆子便说什么外男勿入。
这等混账话语,狗屁不通,岂有此理,老太太也少去东府,倒也罢了,不和贾琮一般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