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扶摇河山 第877节
诺颜台吉拿着香皂来回摆弄,似乎有些爱不释手。
突然笑道:“小霞,快给我准备热水,伺候我沐浴洗澡。”
小霞俏脸绯红,噗嗤一笑,说道:“台吉稍候,我这就去准备。”
……
神京城东,毓屏街,后巷。
天气严寒,冷风在巷中吹得呜咽作响,两边的人家皆门窗紧闭,小巷中静悄悄一片。
一个男子身穿浅棕翻毛披风,头上套着风帽,将面容遮去大半,独自走到安静的巷底。
在一处整洁的小院前停下,敲响院门的黄铜门钹,单调规律的金属敲击声,在小巷中回荡。
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打开门户,容貌秀丽,神情清淡,将这男子让进院内。
岁入寒冬,院中春夏精心配置的花草,大都已凋零,花盆中剩下枯槁的枝干,被人集中摆放在向阳处。
所有花盆的泥土都微微湿润,可见即便是寒冬腊月,它们依旧被人细心打理,只待来年春季重新盛放!
穿披风男子走进朝南的宽敞正房,正对门放着一张梨木圆桌,上面放着杯盏器皿,摆着一块大理石桌屏。
北面的墙壁上摆着一张香案,孤零供着一座灵位,只是用绫罗白缎盖着。
灵位放着只土定瓶,供着一枝姿态俊逸的红梅,枝上梅蕊正竞相开放,透着一丝凌然之气。
土定瓶旁摆着白瓷香炉,点着三只清魂香,烟气袅袅,暗香浮动。
屋内右侧摆一张檀木大案,中年男子穿一身浅灰翻毛长袍,正伏案翻阅书籍,案上还摊开一张舆图。
温煦的阳光从窗棂射入,暖暖照在他身上,犹如璞玉顿生光芒,显得器宇俊雅,颇为不俗。
他见穿披风的男子进屋,问道:“刘轩,最近我们的事情,可有新进消息。”
那男子脱下披风,说道:“东家,二天之前,我们筹划的十五个京官职位,最后两人已从远地入京赴任。
如今这些人都各守其位,情形都平常正常。”
中年男子放下手中书卷,说道:“总算一番筹谋没有白费,不到万不得已,这些人暂时都不能用。
让他们安稳做两年京官,等到他们泯然众人,成为真正的神京人,将来能发挥的作用会更大。”
刘轩说道:“我们扶持的那批今科进士,只有两人入翰林院,其余入各部观政。
只有两人出了些意外,被外放浙闽之地做了县令。
因除了我们之外,神京权贵世家扶持科场新贵,是十分常见的做法。
有人比我们的人脉根底深,所以这两人是被挤掉留京位置。”
中年说道:“勋贵豪门最擅未雨绸缪,往年还有榜下捉婿之事。
如今扶持几个生头,留作闲棋冷子,留待将来之用,也是常有之事,眼下这种结果已算很好。”
刘轩继续说道:“只是我们扶持的十五人,没有一个是兵部职位,虽已使尽手段,依旧没有如愿。
兵部此次有两人牵扯春闱舞弊案,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其他人推荐候选。
但兵部尚书顾延魁,是个老而弥坚的人物,对所有人脉请托,都找各种理由婉拒。
如今兵部的两个空缺都已填补,一位从刑部调任官员,据说已任京官三年,是神京官场老人。
另外一个空缺,据说顾延魁从边军中选拔调任,担任兵部武库司主事。
这顾老头行事十分谨慎,将兵部经营如铁桶一般,外人很难见缝插针。”
中年人嘴角露出冷笑,说道:“顾延魁忠直老辣,但也不乏心机城府,
当年皇帝刚登基之时,他不过是宁夏边军之中,名不经传的六品按察佥事。
就因为帝位更迭,边军中生出紊乱,他秉承圣旨平乱有功,这才受到皇帝赏识。
这十几年时间,平步青云,历经波澜,居然让他爬上兵部尚书的高位,被皇帝视为肱股之臣。
如今残蒙和大周在九边对峙,兵部的作用不断凸显。
这种非常关口,顾延魁这种老狐狸,做事自然十分谨慎……”
第775章 时势造英雄
神京城东,毓屏街,后巷。
正房之中,中年人的话语冷峻,似隐含勾起的内心缅怀,还有一丝冰冷的寒意。
刘轩也是第一次听到,兵部尚书顾延魁的过往,只是堂堂兵部尚书,对他来说是不可及的人物。
所以听自己东家提起,他只是当做见闻来听,并没有太过在意。
刘轩说道:“东家让探听朝廷和残蒙议和的消息,兵部是朝廷和议的主事衙门。
我们在兵部虽没有人脉,但双方和议协商都在会同馆,和议文牍汇总兵部之前,都经礼部鸿胪寺通译整理。
所以我们通过渠道,探听到不少消息,听说两邦和议事宜,最近几日出现波折,双方僵持不下。
四日前残蒙使团突然提出异议,要将原先双方协商的互市数额,一下提高了四成。”
中年人目光凝然,神情有些惊讶,起身离开书案,在房间里信步而走。
当走到那座白缎遮盖的灵位前,默默驻足似乎在思索什么。
稍许才说道:“这世上的事情,小到商事,大到国事,其中道理都是一脉相承。
我们商贾做生意,漫天要价,落地还钱,是常见的手段套路。
可是,即便是满天要价,叫价也需有限度,太过有悖常理,过于荒诞出格,就不是叫价,而是笑话。
我们也做过九边茶马互市生意,多少也清楚其中根底。
土蛮部安达汗乃草原枭雄,多年来厉兵秣马,早有南侵之心。
朝廷想要遏制安达汗势力南扩,除了严守九边之外,控制茶马互市尺度,更是一劳永逸之法。
朝廷绝不会放松这等遏其咽喉良机,我虽不清楚朝廷认可的互市数额。
但这个数额必定极低,对残蒙三大万户部落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令其苟延残喘罢了。
在这等情形之下,朝廷绝不会轻易提高互市数额,否则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残蒙使团如果想满天要价,提出提高两成数额,或许朝廷为缓动刀兵,可能会答应上浮一成。
这才是双方做买卖该有的样子,哪会是如今一口要提高四成,真当大周君臣都是蠢材吗。”
刘轩说道:“东家,既然这是极无章法的要求,必定会徒劳无功,蒙古人怎么会这等轻率。
此次残蒙使团上千人入京议和,声势十分浩大,想来使团领头之人,必定不是泛泛之辈。
咱们外人都能看出的道理,难道他们就会看不出来?”
中年人微微一笑,说道:“你说的没错,我们能看出的道理,堂堂残蒙使团首领,难道会看不出。
据我所知此次残蒙使团首脑,是安达汗麾下心腹重臣阿勒淌。
此人在安达汗麾下二十余年,是草原上威名远播的人物。
更是极得安达汗的器重,听说此人能文能武,性情坚韧果敢,颇具智谋城府。
我们能想到的粗浅道路,这个阿勒淌不可能想不到。
既然他清楚其中利害轻重,还会向提出如此嚣张诉求,就很值得令人玩味。”
……
刘轩问道:“难道阿勒淌会是另有所图,他们上千人入京议和,一事无成,铩羽而归,岂不成了笑话。”
中年人说道:“残蒙使团入京已有段时间,刚开始两邦议和,他们一直处于下风。
对于朝廷在互市数额上的压制,一直都是勉强维持,据理力争,都没提出加额四成的离谱诉求。
可是前几日突然改弦易辙,大反常态,阿勒淌可不是胡涂人,他会这样做必定事出有因。
只是其中的缘故,我一时也想不通,似乎阿勒淌不想和议过早定局,感觉像是在拖延时间……”
刘轩神情迷惑,说道:“东家,如今关外已入严冬,残蒙三大万户部落急需过冬物资,举步维艰之时。
残蒙使团拖延和议时间,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
中年人说道:“所以,不管是安达汗,还是阿勒淌,都是大漠上的杰出人物。
他们会做这样违背常理的决定,绝对不会无的放矢,必定有我们不知道的理由。
越是这种情形,这件事隐含的风险,就会愈发凶险叵测。
不过,这也不关我们的事情,让皇帝和朝廷重臣操心便是。
其实,不管此次和议结果如何,战事只怕都难以避免。”
刘轩神色惊诧,问道:“东家此话何意,如果真是这种结果,安达汗何必要派使团入京求和?”
中年人说道:“两国交锋,议和不过是相互缓冲的幌子,争取利益也罢,打探虚实也好。
当今皇帝以奇绝手段登基,心中块垒难消,一心想着励精图治,超迈先辈。
这几年他遇到贾琮这等奇才,趁势大兴火器,以火器之威洗涤军权,去除上皇勋贵留下的潜势。
如今他已完全掌控五军营,对九镇边军也日渐收拢,前年任命顾延魁为九省统制,巡视弹压九边。
上年又利用大同盐铁大案,将大同边军总兵以下,十余位要紧将官,全部予以清洗。
连带着临近的大同镇,也受到不小波及,朝廷借势调迁了不少将官。
如今掌控大同边军的要紧将官,不少都是皇帝钦点,或从辽东军中调任。
九边重镇之中,辽东镇自皇帝登基以来,最早被皇帝掌控,辽东总兵平远梁成宗是他一手扶持。
如今得皇帝重用的威远伯贾琮,也是从辽东军中崭露头角,光彩耀眼。
这其中一切都有迹可循,当今皇帝可真不是简单角色,他对功业的渴望,有一种怪异的执着。
削平女真,拓地千里,皇帝的胃口已经变大,安达汗是朝廷漠北心腹大患,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反观土蛮部安达汗,算黄金家族没落近百年,所出少见的枭雄之才。
此人一向野心勃勃,联合三大万户部落,麾下聚兵过二十万,妄想恢复祖先荣光。
即便此次议和朝廷做出让步,残蒙争取到四成互市数额,安达汗难道会就此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