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怪谈 第359节
路去病低声说道:“虽说大事已成,可平原王这里还是不能轻视。”
“平原王领着晋阳的精锐,况且本身就是极为善战,在军中的名望又太大,便是斛律将军,对上他也不敢说有胜算”
“将军应当早些前往晋阳,跟平原王相见,让他明白,吾等并非是在作乱。”
刘桃子点点头,“大军暂且休整,明日我就启程,前往晋阳。”
“去病,朔州就暂且交给你了,你假行朔州刺史,秋收啊,绝对不可耽误。”
路去病一愣,刺史你都要自己任命吗??至少假装上表一下??
刘桃子看向了贺拔呈和独孤节,“贺拔将军,你暂且留守朔州,大战刚刚结束,正是贼寇最为猖獗的时候,朔州不能生乱。”
“唯!!”
“独孤将军,你随我前往晋阳。”
“唯。”
刘桃子又嘱咐当地官员要听从路去病的安排,不许违背,官员哪里敢说半个不字,纷纷领命。
当下朔州的这些官员们,都是刘桃子所提拔上来的,何况刘桃子的任命在各地也传开了,这些人或多或少也听说了些消息,知道自己以后定然是跟刘桃子绑定在一起,对他唯命是从。
直到做好了决策和部署,众人这才分批次的离开,最后,刘桃子身边就剩下了这三个人。
屋内静悄悄的,路去病也不装了,整个人都松垮了下来,神色惬意。
“明明你是我教出来的,如今我却连桃子兄都不敢喊了,方才冲出去见你,你身边的骑士都差点要射杀了我。”
“你这官当的,那真是一飞冲天.我可听说了,恒朔大刺史,卫将军,六州大都督,真襄郡公你这官都当到头了,再升下去,只能封王,拜上三公了啊.”
听着路去病的话,贺拔呈和独孤节都低着头,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刘桃子瞥了他一眼,“怎么,路君是见不得我封王?”
路去病哈哈一笑,“刘大将军莫不是要抓我治个大不敬?”
刘桃子笑了笑。
贺拔呈和独孤节都惊呆了。
路去病开了几句玩笑,这才严肃下来,“桃子兄,平原王的事情,真的不好办。”
“当下周人撤退了,平原王要是趁机猛攻,斛律光未必会与他抗衡,兰陵王绝对是打不过他的,邺城的娄睿也不会与他作战.他一个人就能随时改变整个局势!”
“彭城王跟平原王并不亲近,一定要尽快解决。”
“但是,平原王这个人,并不鲁莽,他也知道是非,只要让他明白当下的局势才是最好的抉择,又让他知道彭城王没有登基的想法,才能安抚好他。”
“另外,邺城之内,也不太平。”
“众人想法各异,只是因为有强大的敌人在一旁,他们才勉强拿出个折中的办法来,彭城王想要用你来当靠山,以为有你在群臣就不会反对他,可有平原王在,你的威慑力就不如当初杨忠还在的时候了。”
“杨忠撤走,邺城只怕很快就要出现大乱子!”
“我还是希望你能尽快入驻晋阳,安抚好平原王,如此一来,邺城才能平定。”
路去病又抚摸着下巴,“若是邺城的动乱不可避免,那你就直接出手,先杀了这帮祸国殃民的再说!!”
刘桃子一愣,他看向了路去病,“路君何时也变得如此果断?”
“从邺城天使在成安滥杀之后。”
第250章 尚不太平
肆州,阳曲城。
战争的阴霾尚且没有从这座高城之中散去。
人与建筑的残骸已经被清理掉了,可那种战后的悲怆却没能跟着一同被清理。
甲士们驻守在城墙之上,脸色沉痛,一言不发。
城内的建筑处处焦黑,有些民居只剩下了一半。
麻木的妇人失魂落魄的坐在崩塌的院墙里头,茫然的看着道路。
有骑士急匆匆的从道路上经过,也没有多看两旁的残破一眼。
官署之内,高淹一脸严肃的坐在上位,这位以宽厚而著称的贤王,此刻也是难得的露出了愤怒的神色。
田子礼坐在他的左手边,对着坐在右边的那人怒目而视。
坐在右手边的,正是前六州大都督独孤永业。
独孤永业留着极好看的胡须,他长得高,却不算太魁梧,算是精壮。
他的肤色黝黑,唯独那双眼睛,最是明亮。
他此刻,严肃的看着面前的平阳王,眼里没有半点的敬畏,“大王,敌人既已经离开,那此处就不需要您继续坐镇了,战争刚刚结束,正是盗贼猖獗的时候,大王应当早些返回朔州。”
“晋阳外防务,是陛下交予我来操办的,陛下没有罢免我,我便守在此处。”
“当下敌人退去,也就不需要大王再来协助我了。”
高淹没有说话,田子礼却冷笑了起来,“将军被杨忠击溃,四处逃窜的时候,怎么不曾催促我们早些离开呢?”
独孤永业看了他一眼,认真的说道:“我会败给杨忠,不是因为不如他,是因忠而败。”
“若是我也效仿某位将军,在知道敌人可能会绕路进攻晋阳的情况下,不管不顾,去偷袭敌人的要城,或许我也能成功。”
“只是我做不得这样的事情,我得知杨忠过了河,就没有理会其余的事情,带着人去匆忙阻拦,却被他袭击,从而战败。”
田子礼听着他这含沙射影的话,气的笑了起来,“这大齐有将军这般的忠臣,实在是大齐的福分,就是不知道杨忠围攻晋阳,逼迫天子的时候,您怎么没有再去救援,反而是退到腹地,龟缩防守呢?”
独孤永业不屑的摇着头,“与不知兵事的人,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他看向了高淹,“大王,这里的粮食不多了,溃兵越来越多,也不够我们吃的.只怕明日大军就得挨饿,这军队一旦挨饿,指不定能做出什么事来,还请大王考虑得当。”
独孤永业说完,便站起身来,离开了内屋。
高淹的脸色非常的难看,等到对方离开,他方才说道:“他这是在威胁我他还敢杀了我不成吗?!”
田子礼的脸色却没有方才那般难看了,他平静的说道:“这个人跟陛下亲近,跟安西将军有怨.”
“况且,他还有些挟持庙堂的意思。”
“过去他在河洛担任驻将,就曾有过养寇自重的意图.况且此人最善伪装,嘴里一套,心里一套,道貌岸然,说什么忠君为国,实际上伙同勋贵们克扣粮草,抢占耕地,若是勋贵们不愿意亲近他,他就想办法抹黑。”
“据说他曾抢过民女,斛律将军知道了,便要弹劾他,他就将斛律将军告发给了庙堂,说是斛律将军想要抢他的两个婢女,他不给,故而使得斛律将军诋毁,双方各有说辞。”
“可比起他,我还是更相信斛律将军的品行.”
高淹皱起眉头,“挟持庙堂?”
“不错,当下庙堂的局势看似稳定,可因为平原王的缘故,又多生变故,他收拢溃兵,坐镇肆州,庙堂派遣使者他却不见,摆明了就是想要更大的官职和权力。”
“他想让庙堂来争夺他,给予他更多的东西。”
高淹破口大骂,“他领兵坐镇肆州,却让杨忠轻易突破,罪过仅仅在高阿那肱之下,他还想要什么封赏?!”
“子礼,要如何对付这个人呢?”
田子礼轻轻皱眉。
这些开国的勋贵猛将们,品行当真是一个不如一个,贪婪成性,凶残暴虐,可说起来,能打也是真的能打。
别看独孤永业败给了杨忠,可那是因为对手是杨忠,而且这一战也是本方的君主发力了,强行让高济这样的人来分军权,城池都沦陷了还派人骗他.
他只好说道:“大王,当下独孤枝在城内有五千余人的步骑,接纳的溃兵也越来越多,而我们只带来了三千余人,还都是地方军,不是他们的对手”
“他身边有一队私兵,唤作先锋军,这支先锋军有二百余人,各个都是万里挑一的猛士,他们披着重甲,遇战必先,独孤永业每次与人交战,都以这些人为先锋,故而每次都能获得胜利,他这次败给杨忠,那些人尚且能护着他成功逃离,使他安然无恙。”
“如今要是与他翻脸,只怕是要出大事。”
听到田子礼的话,高淹长叹了一声,“那要怎么办呢?莫不是要退出城池??”
田子礼眯起了双眼,“不可退出来安西将军此刻定然路上,我们得守住此处,迎接他的到来,总不能让他被挡在肆州啊.”
高淹顿时没有了办法,退也不行,打又打不过。
“大王.不知您跟平原王可熟悉否?”
田子礼忽然问道。
高淹一愣,“自然熟悉,只是不算太亲近,平原王跟陛下他们更加亲近”
“亲不亲近倒是无碍,只要熟悉就好.”
田子礼令人关上了门,开始跟高淹密谋了起来。
当天晚上,就有几个好手悄悄从官署翻墙而出,跳进黑夜之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次日,天蒙蒙亮。
独孤永业披上了甲胄,甲士们分布在他的周围,渐渐聚集在了官署门口。
独孤永业的眼神多是不屑。
一个不曾打过仗的宗室,领着一个文士,就想要将自己压制住?
我跟着文宣皇帝打仗的时候,你们还不知在哪里玩泥巴呢!
那彭城王以为有刘桃子撑腰,就可以无法无天了,这也是妄想!
自己守在这里,刘桃子又不敢领着全部的兵力杀过来,能不能过自己这一关,那还不好说,他可不是那沿路任人宰割的小喽啰。
你阿爷见到我都得客客气气的叫一声大都督。
独孤永业在心里暗骂着,转头看向了官署门口的甲士,他敏锐的发现,官署门口的甲士换了人。
独孤永业在他的先锋营的簇拥下走进了官署。
官署内的氛围忽有些不同,甲士行走在各地,眼神冰冷,这些地方军,一改过去的怯弱,看到自己竟也不觉得害怕。
独孤永业忽感觉到了些不对,可他也不害怕。
以他身边这些精锐,这些狗东西还想要围杀自己不成?就这百余人,就能将你们那几千人给屠了!
独孤永业在一个甲士的带领下大步走到了主屋,一头闯进去。
高淹坐在上位,脸上再也没有半点的怒气,反而是带上了些笑意,乐呵呵的看着独孤永业。
独孤永业当即皱起了眉头,田子礼此刻急忙起身,快步走到了他的身边,主动拉着他的手,“独孤将军.您终于来了,这几天,着实是我不对,得罪了您,请坐,请您入座。”
田子礼这过分的热情,让独孤永业极为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