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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齐怪谈 第434节

  在宇文宪到达之后,众人终于可以进行这次战事的复盘了。

  皇宫之内。

  宇文护坐在上位。

  远道而来的诸多将军和重臣们分别坐在两侧,甚至在朝议之中,宇文护都能看到那显眼的丧服。

  许多大臣和将领都失去了自己的亲人。

  朝堂内静悄悄的,谁都不敢轻易开口。

  宇文护让心腹们计算了下此战的结果,结果让宇文护险些晕厥。

  宇文护此番出征,死了两个国公级的大将,随国公杨忠,庸国公王雄,被抓了一个上三公级的少师杨摽,死了一个柱国大将军侯龙恩,被抓了一个郡公宇文至除却这些最高层之外,京城附近的刺史太守郡尉关尉们几乎是死的死,伤的伤,在北边丢失了灵州,会州,盐州

  军中的中下层军官,以及最精锐的士卒们,死伤情况也极为惨重。

  尤其是那些优秀中下层军官们,宇文护一战就送掉了三百多个.这才是真正的伤筋动骨,建队的核心没了。

  宇文宪,杨摽这里的损失也不小

  宇文护都不敢继续听下去了。

  当他得知王雄被杀,宇文宪兵败的时候,他都已经哭不出来了,没有眼泪了。

  周,金州,刺史官署。

  院落里的甲士们皆披着丧服,低着头,沉默不语。

  一个身材高大,相貌肃穆的男人站在院落里,手里拿着酒,眼神悲怆,朝着灵州的方向再三叩拜。

  而在他的身边,则是站着一个毛头小子,满脸的错愕茫然,只是跟着男人一同祭拜。

  男人祭拜了几次,方才站起身来。

  “将军,此仇若是不能报,我亦不苟活。”

  这人正是金州刺史,大都督贺若敦。

  贺若敦闭上了双眼,脸色再次变得悲痛。

  而站在他身边的儿子贺若弼终于忍不住了,他开口大声问道:“阿爷,齐国公派人来召我,我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啊?”

  贺若敦看向了一旁的儿子,脸色肃穆,“你跟宇文宪这样的毛头小子做什么呢?”

  “在他身边,也不过就是当个计室,没有你用武之地。”

  “我看,你还是应当前往会州那边,建功立业。”

  “我会写信给尉迟将军”

  贺若弼年纪虽小,可个头却比他父亲都要大,他站在贺若敦身后,看起来格外的张扬。

  他一脸的不屑,跟随齐国公,或者跟随蜀国公,在他看来都没有区别。

  自己不需要他们来出人头地,倒是他们需要自己来大杀四方!

  贺若弼年纪虽小,志向却很大,本事也不小,打遍金州无敌手,他只想找到更大的平台来施展自己的才学。

  “父亲,不必你来写信我想自己去投军,便是从兵卒做起,往后我也定然能超过阿爷,做上国公!”

  贺若敦当即变色。

  官职一直都是贺若敦心里的痛点,他资历老,战功也极大,可就是升不上去,为什么升不上去呢?

  这就要再再再再次提到一个人,没错,还是他妈的独孤信。

  贺若敦是孤独信所提拔的亲信,也正因如此,他才跟杨忠等人的关系格外亲近。

  贺若敦骂道:“便是立下军功又如何?当今这世道,能征善战的不得善终,阿谀奉承的却是连连高升!!”

  “如此大败,朝中就没有一个人要承担责任吗?”

  “还派人来赏赐众人,荒唐可笑!!”

  就在贺若敦破口大骂的时候,有军士快步走了进来,朝着贺若敦行了礼,“都督,庙堂派人前来,说是请您即刻前往长安商谈要事,要迅速,不必携带军士。”

  “嗯?”

  长安,晋国公府。

  府内的甲士若隐若现,偶尔能看到几个军士的身影,又忽然消失不见。

  宇文护坐在上位,左右站着两位甲士。

  以最快速度返回长安,来商谈大事的贺若敦此刻却跪坐在了他的面前,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面前摆放着一个木案。

  上头孤零零的放着一个精致的酒壶。

  宇文护的脸上出现了一抹亲切的笑容,“将军在金州着实是好大的威风啊。”

  “过去几次为反贼辩护,对我栽赃羞辱。”

  “此番战事之后,又私设灵堂祭祀随国公,将他的阵亡都怪在我的身上,你说,他战死是我的缘故吗?”

  “若不是他自己将灵州的军队分出去,他能被围困在城里吗?”

  “明明是他自己指挥不当,怎么就成了我的过错呢?”

  贺若敦看了眼面前的酒壶,这一刻,他的脸色变得格外复杂。

  “国公,我年幼时就跟随文皇帝,南征北战,从未后退过一步.”

  “我知道,所以,才会赏赐给你美酒。”

  宇文护轻轻抚摸着胡须,“你几个孩子都还不错,你也不必担心,往后定然能继承你的爵位和遗志,做的大事。”

  贺若敦面若死灰,再也没有了在金州时的狂妄。

  看着他的脸色,宇文护那和善的脸色也变得愤怒,“我不明白,为何你们都要逼我呢?”

  “一个个都是文皇帝所留下的重臣,莫非我辜负了文皇帝?”

  “若不是我,文皇帝的子嗣如今还能在国内称王吗?!”

  “到底谁才是反贼?”

  “若是我有不轨的想法,你们还能阻拦我不成?!”

  “一个个都是如此的愚蠢,都管不住嘴!!”

  “非要逼着我来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情!!”

  “你过去在府内胡言乱语,我不治你的罪,可你竟敢大张旗鼓的污蔑,刚刚战败,你就想将矛头对准我??”

  “我是哪里对不起你?官职太小了吗?!”

  “让你活着,难道不是恩赐吗?!”

  多年的阴霾在一瞬间暴发,宇文护一句句的质问,声音越来越大,眼里满是怒火。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些人为何要如此,当初那侯莫陈老匹夫是这样,说什么要跟着皇帝来诛权臣,杨忠这个老匹夫更是如此,自己想要跟他联姻,他都不同意,却责怪自己不肯给他太多军队??你当我是高洋??

  宇文护发泄了一顿,又渐渐变得冷静下来。

  他看着贺若敦,“先吃了酒再说吧。”

  左右的甲士缓缓上前。

  贺若敦并不怕这两个所谓的勇士,贺若敦自己就是以勇武而闻名,战力并不比他那个儿子要弱。

  可他却不得不喝。

  他拿起了酒壶,一饮而尽。

  一点都没有浪费。

  全部都吃的干干净净。

  吃完了酒,他擦了擦嘴唇,感慨道:“本以为能为随国公复仇,北上迎战刘桃子,不曾想,却只能到如今了。”

  看着贺若敦那感慨万千的脸,宇文护的心情也忽变得复杂起来。

  若不是这些人赶着来送,他也不想杀人的,尤其是这些真正能打的猛将。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军回府吧,跟家里人道个别再走。”

  “送将军回府。”

  甲士们上前,扶起了贺若敦,贺若敦再次朝着宇文护行了礼,转身便被带走了。

  屋内只剩下了宇文护一个人,安静的有些可怕。

  宇文护只觉得不安。

  战后的情况依旧很糟糕,灵夏防线再次被撕毁,连会宁都丢了,凉甘的联络成了大问题,而新防线的部署也成为了难题。

  最重要的还是损耗的国力,只怕往后数年里,大周都不再具备出征的能力了。

  养伤就要养很多年,可刘桃子不同,他大获全胜,势力定然会迎来更大的突破,接下来,攻守互换,进攻的人要变成刘桃子了。

  难道真得请那个老匹夫出来防守刘桃子吗?

  宇文护缓缓抬起头来,眼里闪过一丝无奈。

  事情到了如今的地步,似乎也只能让他出来单防刘桃子了,除了他,谁还能挡得住呢?

  贺若敦被甲士们送回了临时休息的府邸之中。

  此刻,喝下的毒已经发作,贺若敦腹若刀搅,疼的厉害。

  可贺若敦坐在床榻上,死死咬着牙,怎么都没有呻吟。

  贺若弼站在一旁,看着这场景,心里是又恨又怒又急,不知所措。

  他跪在一旁,虎目圆睁。

  “阿爷若是有意外,我非冲了他的府,砍他的头!!”

  贺若敦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一旁的奴仆,低声说道:“取个锥子给我.”

  奴仆迅速外出,很快,就取回了一支锥子,递给了贺若敦。

  贺若敦猛地伸手,抓住儿子的头,将他拽到自己面前,一锥刺出,锥子刺中了贺若弼的嘴唇,当即血流不止。

  贺若弼眼都没有眨一下,只是有些惊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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