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怪谈 第445节
“这些吏,都得罢免,其中这几个,我划了圈的,得收押问罪。”
“其余之人,就让他们收拾东西滚回家去!”
“新刺史,新太守,诸多官员,以及诸吏,明日会到达,你负责迎接以及交接。”
“你继续担任长史,等行台的新令。”
卢旦点了点头,脸色还是有些迷茫,“胡公,外头这是”
“外头的事情不需要你来操心,行台已经任河东王潘子晃来暂时担任瀛州刺史,潘刺史为人朴素,少言寡语,你要帮着他稳住州郡的情况!”
“唯!!”
卢旦行礼称是。
胡长粲又交代了一些事情,便留下了这空荡荡的官署,迅速离开了这里。
他还急着要赶往下一个地方。
卢旦正在城内,看着各地浓烟滚滚,喊杀声渐渐平息。
整个河间的天空,此刻都变得阴沉且漆黑,似乎是被那浓烟所笼罩。
卢旦忍不住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要变天了。
ps:后续部分没接住上个剧情的激情,今天又修改了一次大纲,
第301章 大扫除
河间。
冷风吹来,城门外的营帐空荡荡的。
那些热闹的匠人们,此刻都不见了踪影,几个大门都是敞开着的,里头那运输木材的民夫,处理木材的匠人,负责往京城运输的徭卒,乃至盯着他们的官吏等等,都不见了踪影。
有来不及收拾的落叶随着风在空荡荡的营帐内来回的舞动。
那人来人往的官道也终于安静了。
城门敞开。
外头竖着二十多根杆子,上头插满了头颅。
血淋淋的头颅就这么被插在城门外,双目圆瞪,表情扭曲。
城墙之上,挂上了一排排的头颅,恍若风铃一般,随着风吹而左右摇摆,发出了碰撞的声音,声音却并不清脆,反而有点沉闷。
城门口有六个甲士,正盯着周围,神色冷漠。
有士卒推着车,从城门走出来,车上摆满了各类的尸体,在原先匠人大营的内侧,则是被挖出了一道深沟,就看到甲士们面无表情的将尸体丢进沟壑之中,而后掩埋。
城内的道路上有数道血痕,这些血痕一路蔓延,延伸到了城池的最深处。
一行人马缓缓出现在了城池外头。
带头的人骑着高头大马,两旁有骑士护卫,在他的身后,则是有足足百余位文士,有的骑马,有的坐车,各不相同,正朝着城池的方向赶来。
这些文士大多年轻,也有几个年纪略大的,年纪大的基本都是坐车,年轻的则是骑马。
走在路上,他们正激情的谈论着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
交谈声一直都没有断绝。
当他们靠近城门口的时候,早已接到命令的甲士迅速出列,领着他们进城。
卢旦急匆匆的来到了城门口,身后竟只有六位官吏。
加上卢旦的这七个人,便是如今河间所拥有的全部官吏了!
河间作为州,郡,县三级官署的所在地,三级官署却只能掏出七位官吏来,着实是有些夸张。
其余人,除却被带走的几个大官,被抓起来的奸吏,就是被罢免的庸吏了。
瀛州的官署已经瘫痪。
卢旦快步走上前来,看向骑着骏马的年轻官员,行礼拜见。
“瀛州别驾卢旦拜见刺史公!”
骑着骏马的,正是新来的刺史潘子晃。
潘子晃乃是名将潘乐的儿子,潘乐打过侯莫陈崇,打过侯景,在大齐绝对也算是能排进前几的名将,他曾受命治理过瀛州,在当地有些名声。
潘子晃还很年轻,迎娶了公主,乃是大齐驸马都尉,原先高浟离开邺城的时候,他也跟着一并离开。
此番要拟定暂时的瀛州刺史,高浟就向祖珽举荐了他,潘子晃为人稳重,跟其他那些跋扈骄横的勋贵们不同,作风朴实,算是个勋贵里的另类,没有做过什么符合大齐风格的荒唐事,另外,他父亲过去担任瀛州刺史,在当地有些名望,他能利用一些,同时,这也是对那些正常勋贵们的拉拢。
北道朝廷并不打击所有的勋贵,哪怕是这种顶尖的封王的勋贵,只要是正常的,也会任用。
潘子晃在边塞很低调,不喜欢结交朋友,默默的度日子,不能说有太突出的政绩,但至少也不会犯错,而且身份对等,做刺史也不存在资历身份不足的问题。
潘子晃平静的看着卢旦,点点头。
卢旦起身,又介绍了自己身后的几个人,有三个人来自郡官署,两个人来自县官署。
潘子晃是个不善言谈的人,也没有跟他们说太多的话,就带着他们往官署走去。
倒是跟在后头的那些文士们,此刻格外的激动。
律学室在高浟的治下变得愈发成熟,从治学内容,到时间,再到最后的考核选拔,都变得越来越正式,已经开始无限的跟南朝那边的官员考核接近。
这一批的吏们,跟过去的不同,他们是接受过最新教学的,各个都在学室内待满了四个月的时间,并且高分通过考核。
卢旦等人跟在潘子晃的身后,也时不时回头张望那些人。
他们从外表上来看,真的是一点都不像是吏。
大齐的吏,只有两种人。
第一种是极度暴虐,最能杀人,作为官员手里的快刀,对百姓们毫不留情,眼神里都透露出一股暴虐来,平时带上两个卒,就开始化身为夺命血吏,鬼见愁。
第二种是极度卑微的,没有靠山,自己的处境也无法保障,浑浑噩噩的做事,身上没有半点精气神,就是完全颓废的状态。
可卢旦如今看到的这些人,精神高昂,指点江山,有种官员的感觉。
卢旦没有看他们太久,他徒步跟在潘子晃的身边,为他介绍如今的情况。
“当下瀛州只有二郡,河间与章武,有三个县.”
这便是滥设州郡的下场了,三个县就变成了两个郡,而又被划分成一个州这也是祖珽想要重新划分的原因之一。
走在路上两旁的民居格外的寂静。
远处堆积着几处废墟,有的还在冒烟,甲士们还在从哪里往外拉出尸体来。
卢旦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话都说不清楚了。
昨日胡长粲与寇流到来,先干掉了官吏们,而后就开始对三个县城内臭名昭著的豪族动手,共计有五个家族被灭门,其余被抓,被带走的也不在少数。
河间是北方较为富裕的地方,土地肥沃,林木和粮食产出都很高,可这些年里,瀛州官署却一直都需要冀州和定州的粮食援助才能度日,维持官署的诸多开销,到如今都不知给冀州欠了多少,不过,官员们也不在意,反正他们也没想着要还。
至于为什么原本富裕的地方会变得难以度日,粮贡都需要百姓们来平摊呢?
按着当地官府的说法,就是河间百姓太懒惰,明明都授予了那么多的耕地,就是不肯用心耕作,导致粮产不足。
过去也有官员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前任的许惇就是一个,他想派人彻查耕地的授发情况,先后探查了几次,换了三次人,都没有查到任何问题,外头沃野千里,一查就是授田有方,可到秋季就出现粮收不足.没有任何能下手的地方。
直到如今,寇流直接将这里给犁了一遍,将这里直接干成了白地。
行事之粗暴,作风之狠辣,卢旦是从未见过的,这完全就是蛮夷作风了,仗着自己麾下兵强,无视规则,直接开杀。
残暴,血腥,一刀切,直接将地方上下都给干瘫痪,可偏偏卢旦竟还觉得不错。
不作为的主官走了,上窜下跳的官员走了,他们的鹰犬帮凶走了,在地方上吸血的几个大虫被直接灭族。
推倒重建?
卢旦想着,又看向了远处那血淋淋的道路。
众人回到了同样空荡荡的官署之中。
潘子晃也没有休息,当即就在大堂内召集众人,开始商谈接下来的事情。
他取出了任命书先是任命了两位新太守,三位新县令,而后是一级级的往下,官员名单确定之后,便让卢旦来宣读诸吏名单。
在到来之前,诸吏就已经被分配好了差事。
卢旦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办事的。
他就看着潘子晃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做好了各级官吏的安排。
站在他身边的郡丞此刻都惊呆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也没敢说话。
潘子晃要求他们重新调查三县的人口耕地等事,随即就让他们出去了。
卢旦晕乎乎的走出了大堂,其余官员们此刻激烈的谈论起来,郡丞也一并走了出来。
两人站在大堂门口,看着里头那喧闹的景象。
郡丞姓尸突,光从姓氏看,就知道是个老鲜卑了。
不过这位郡丞看起来完全没有半点老鲜卑的模样,跟陆杳一样,已经是北地文士的模样了。
这次瀛州大扫除,他是为数不多活下来的,他这个人本身没有犯过什么错,还曾几次上书反对过开春徭役,因此被打压,也就没有受到为难。
他缓缓说道:“卢公啊,老夫活了半百,从未见过如此做事的啊。”
“昨日前来,杀了个干净,不讲道理,以刀兵逞凶,今日又是直接安排诸官吏,这怎么犹如儿戏一般??”
卢旦撇了撇嘴,“儿戏?儿戏可不会死伤这么多人。”
“可这也太乱来了,这治政哪里是能这么治的?领着军队,说杀就杀,说完了就安排新的官员便是蠕蠕人也不这么干吧??”
“蠕蠕人还真的这么干,若是有部族不听话,也是今日杀,明日换个新的首领。”
尸突揪着自己的胡须,眼里满是不安。
“我实在有些不明白,彭城王乃是贤王啊,按理来说,不该做出这般事来若是郡县有官员犯了过错,那也该派人调查,而后一一查明,对犯错的大族也是如此,收押审问,哪里有这样干的”
“应当是觉得杂草太多吧。”
卢旦在许多州都任过职,资历也不浅,年龄虽然没有尸突大,但是接触的东西比尸突要多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