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怪谈 第620节
祖珽对此还没有做好准备。
官吏储备本来还挺多,这下瞬间见底,不够用了。
而南边的混乱和残破,超出了祖珽的想象。
接手南边诸郡县,这个不难,但是拿下来之后怎么让里头嗷嗷待哺的人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经过独孤永业的恶政,南边的几个州,那都挤满了灾民,今年春种明显是来不及了,秋收之后又得暴发更大的问题。
而去治理的人手明显是不够的。
另外还有北面的战事,一场破解防线的战役硬生生给达成了灭国之战.实话实说,如果现在刘桃子从洛州方向召集大军,再跟王琳合力,直接往长安方向攻打,保不准周国真的就要灭亡了。
在诸多决策之中,祖珽还是选择了最为保守的一种。
刘桃子抓着祖珽的文书,看了许久。
祖珽认为,北边的战事不宜再拖,尽管有着能覆灭周国的可能,但是以汉国如今的国力,灭了周,也不可能一口气都给他吞下来,人心不足蛇吞象。
既然超出了当初所预料的战略目的,那就该及时收手,从攻势转守势,让高长恭领着将军们继续驻守,保护当下的领地不失就好,就是延州,几个城池被敌人抢走了也不要紧,只要夏州防线还在自家手里,别的都不重要。
主要的国力还是应当放在国内,也就是放在刚刚得到的河水以南。
河北出强军,而河南出钱粮。
当初齐国每年都要从河南筹备粮食运往河北,作为军资。
虽然现在这里被折腾的不轻,可耕地依旧肥沃,在过去,光是兖,徐,梁三个州的产粮,就能顶的上伪周十余个州的产粮了。
最要紧的就是先划分行政区域。
过去河北设立了十个州,河水以南有光州和部分青州。
祖珽认为,应当在河水以南设立了七个州。
以洛阳为中心的洛州,以汝南为中心的豫州,以梁城为中心的兖州,以彭城为中心的徐州,以琅琊为中心的海州,以荆山为中心的楚州,以高平为中心的卫州。
他亲手画了一份粗糙的舆图,舆图之上表明了各个州郡的大概分布和疆域范围。
至于在刺史的人选上,祖珽就给不出什么建议了,他所举荐的只有三个人。
一个就是原先的成安县令房豹。
就是那位信奉黄老学说,将成安治理的井井有条的人,刘桃子对他的评价相当高,祖珽一直都将此人记在心里。
尽管祖珽对他不是那么喜欢,但是也认可他治理地方的才能,这刚刚有了新州,就迫不及待的要让他上任。
祖珽希望让老房担任兖州刺史,他那套理论,不适合直面敌人的州,但是放在腹部的州,像兖这样土地肥沃,人口集中的地方,就适合让他来做。
第二个是庙堂廷尉官员苏琼,这位是当初高演还在的时候,提议边塞屯田减免损耗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看,也是刘桃子能起家的‘功臣’之一。
此人清廉,且爱民如子,过去在地方上的时候别人送他瓜果他都不要,鼓励官员们多读书学习,又亲自教授国内百姓们学习礼仪文化。
放在别的朝代,这举动就显得有些迂腐,但是放在齐国那就是真的贤明了。
过去在他的治下发生水灾,庙堂没有救济,他就亲自去拜访国内的大族富户,给他们借粮来安抚灾民,保全一千余户灾民,让他们活了下来,他为人公正,喜欢为民诉冤,得罪了不少权贵。
祖珽认为让他担任徐州刺史最为妥当。
最后一个是御史台的官员孟业。
这位孟业也算是颇为爱民之人,当初高湛上位,下达了一道‘养驴令’,规定百姓们必须要拿钱去买驴,每个州郡都要养规定数目的驴,没养够驴的就要问罪。
百姓贫苦,根本拿不出钱来,皇帝再三下令催促,这位孟业就私自开了库房,用这钱来买驴充数,而后就被揭发被抓到了邺城,险些被杀。
此人才能不算太突出,比起前两个差了点,可好在有治理地方的经验,为人宽厚,对百姓也不错。
祖珽就给出了这么三个人选,就是有了这三个,还差四个刺史,以及各地那些郡都需要太守,县令
还不只是这些,北方攻占了许多地方,就算不继承周人的五州,至少也得设立一个夏州来统御周围,那边还要安排刺史。
这么一看汉国至少要新增八个州,除却方才三人,还需要五个刺史。
至于太守县令等,不计其数。
刘桃子收起了奏表,对祖珽如今的战略,他还是较为认可的。
得尽快想办法让河南地安定下来,至于灭亡周国,他倒是没那么急迫。
刘桃子当即下达了诏令,令人以加急的速度将诏令尽快到达到平城。
诏令的内容也很简单,就是关于新增设的几个州,以及合适的官员任免问题。
对于新州郡乃至新官员的任命,刘桃子还是希望能从庙堂那里得到些建议。
至于他本人,则是在金墉城内休息,接受祖珽所安排的“献玺”,向天下宣告独孤永业等残余势力彻底被消灭,往后再也没有留存的齐国,皆是汉国。
做好了这一切,刘桃子方才缓缓将目光对准了西面的邻居。
在延州战场上,高长恭跟周国的几个将军打的很是惨烈。
宇文宪不肯就这么结束战事,他非要将自己失去的都要夺回来才成。
寇流和张黑足等人则是以洛州为中心,往四处派遣军队,坐镇诸多城池。
王琳也终于跨越了大半个伪齐,领着先头军队成功到达洛州,跟刘桃子会师。
他随行带来的军队只有一千余人,其余大军都留守在了那些已经占据的城池之内,或者是正在继续接手其余那些归顺的州郡。
王琳到达金墉城之后,迫不及待的去拜见刘桃子。
第406章 到底是谁的错
王琳站在皇宫门口,随着他的呼吸,他的脸部一鼓一鼓的。
王琳并不像他外表展露出的那么严肃,他其实是一个很爱玩的人,性格开朗活泼。
只是先前遭遇了一场巨大的惨败,才变得有些沉默,如今,却又开始回到过去的模样了。
左右的军士看着王琳这模样,也是哭笑不得。
“将军,皇宫当前,不可如此失礼啊。”
王老头长得文质彬彬的,怎么看都像是个风流文士,他很喜欢留头发,长长的头发若是放下来能垂到地面上,长得一副名士模样,出身也不低,可偏偏喜欢跟着底层人转悠。
自幼就跟那些老卒们混在一起玩耍,轻视钱财,重视义气,从不仗势欺人,跟谁都能玩到一起去,跟校场内的老卒们称兄道弟,跟外头的黔首们作赌戏,又跑去乡跟野人们谈天说地。
故而,南边就出现了一个强大的诸侯,士卒们对他忠心耿耿,愿意为他死战,而百姓们纷纷归顺投奔,愿意成为他帐下兵治下民。
不过,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尽管到了如今的年纪,王琳的名声依旧很不错,当初那些跟随他被烧伤许多的士卒们,甚至都不责怪他,而受过他恩惠的百姓们,至今也都记着他的好。
王琳叹息了一声,又揪起自己的胡须来。
“这可怎么办呢。”
王琳有些担忧。
在刘桃子出征之后,王琳紧随其后,从光州出兵,一路势如破竹。
在打到高平之后,从南边过来的许多心腹都劝说他适可而止。
他们觉得达到高平,立下大功,就差不多了。
别再想着继续进攻了,若是继续进攻,一来需要在各地征召士卒,二来由您控制的地区会变得太大,三来则是功劳也有些压不住。
加上您老这特殊的身份,最好还是就先到这里吧。
当然,王琳没忍住。
他看着那些州郡无能的将军们,实在是不愿意错过这么好的进攻机会,他直接分兵多路进攻,从光州一路推到了洛州,这河水以南的许多州郡,都落在了他的手里,至少目前是这样的。
“若是陛下觉得我被军功遮了眼,私自招兵买马,攻城略地,我该如何跟他解释呢?”
左右的军官都有些绷不住了,当初我们都劝你多少次了,怎么现在才知道要担心??
那将领不好气的说道:“将军只管如实告知陛下,就说您确实是被军功遮了眼”
王琳跟士卒们的关系很亲近,在当诸侯的时候,他就能记下自己麾下士卒们的姓名,见到谁都能说出对方的名字,亲切的交谈。
跟麾下的老将们更是如同好友,彼此信任。
王琳被他们怼了一句,也不生气,只是笑了起来。
“这也是我的老毛病了,一看到优势就坐不住,陛下肯定是信任我的,只担心祖珽啊。”
他还是大步走向了皇宫。
皇宫的士卒早知道他要来,有人将他一路带到了这临时行宫南面的一处别殿里。
刘桃子跟祖珽正坐在这里,两人面前还放着一张舆图,不知在谈论着什么。
看到王琳到来,刘桃子的眼神柔和了些。
“拜见陛下!!”
“王公何必多礼,且起身,过来吧。”
刘桃子颇为随意,王琳快步走到了他的身边,感受到祖珽那锥子般的目光,王琳收起气势,又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
“王公收复了十余个州,数十个郡,立下了大功。”
祖珽在一旁插嘴道:“是啊,从光州起沿路诸州郡,都是由王公派人来占据,这光州军一面靠海,一面靠金墉城,如今终于算是天下第一大州了。”
王琳急忙起身,“陛下,我并非是贪图军功,只是当时各地的局势杂乱,独孤永业所安排的人狗急跳墙,开始在地方上疯狂的掠夺,杀人无数,这些都是陛下往后的基业,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进行破坏,这才没来得及上奏,就在地方上招募了些兵员,而后去攻打各地,制止了那些人的破坏,臣并非是”
“我知道。”
“哪有造反的人带着数百人过来拜见君主的。”
刘桃子安抚道。
祖珽也赶忙说道:“我可没说王公要造反,我也不知道王公为什么这么急着要解释.”
“好了!”
刘桃子打断了祖珽,他目光幽幽,平静的说道:“周人的教训就在眼前,岂能不借鉴?”
“周国强盛,占据天下六成,名将谋臣无数。”
“可是,就因为皇帝不信任将军,将军不信任皇帝,连连兵败。”
“若是宇文邕相信达奚武,达奚武也相信宇文邕,姚雄还能活着到达长安吗?”
“祖公,这样的话,往后勿要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