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怪谈 第769节
陈顼猛地调整好了心态,抬起头来,如什么都不曾发生。
“出了什么事?”
“袁侍中,毛尚书求见。”
在过去,陈顼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这句‘袁侍中求见’,因为袁宪这个人比较直,见到他一般都没什么好话,但是现在,陈顼听到这一句,却觉得格外的温暖,袁宪已经好久没有主动来求见过了。
陈顼赶忙开了口,“请进来,请进来。”
侍卫走了出去。
片刻之后,袁宪跟毛喜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陈顼赶忙起身,脸上终于是出现了些笑容,“袁卿来了!”
“陛下!”
袁宪行礼拜见,一旁的毛喜也急忙行礼拜见。
毛喜是陈顼的老臣了,先前他因为丧事而辞官守孝,结果守着守着事情就开始不对劲了,他只能加快了速度,早些出来再次入仕,恢复了之前的职位。
陈顼让他们两人坐在自己的左右,热情的寒暄起来。
“袁卿可是有一段时日不曾来求见了。”
“政务当真有如此繁忙吗?”
“需要朕派遣几个能吏前往辅佐吗?”
袁宪摇着头,脸色肃穆,“陛下,政务并不繁忙,臣这次前来,乃是因为南边的事。”
“南边?”
“臣在罗州的友人与我书信,称当地蛮夷聚集人手,私自购买铁器,有造反的迹象!”
“罗州??友人??”
陈顼顿时懵了。
袁宪解释道:“乃是一位与我同学的儒生,定居在罗州,教导了许多人,当地的蛮人对他也颇为敬重派遣子弟到他府上求学,他也是最近才发现这些迹象,故而写书与臣。”
陈顼暴怒。
他猛地从案前抽出了一份文书来,而这,正是罗州的上奏,罗州最新的上奏还是在禀告他们又开发了多少耕地!!
“蠢材!!”
陈顼重重的捶了下这文书,眼中杀气腾腾。
一旁的毛喜赶忙说道:“陛下息怒!”
“这件事还只是文书而已,尚不知虚实。”
毛喜又赶忙看向袁宪,“我并非是信不过袁公”
袁宪点点头,“我知道,是该先查明。”
陈顼问道:“那便让当地官府去查?”
“不可。”
毛喜拒绝了这个提议,他认真的说道:“陛下,最好还是由庙堂直接派人秘密探查,到达之后再告知地方官府,使其协助,不可惊动了其余人。”
“地方官府做事向来粗暴,若是庙堂直接令他们查办,就是不曾造反的,也得被他们打成反贼,若是真要造反,那只能引发混乱”
陈顼皱起眉头,沉思了许久,“那毛卿认为,谁可以担当此任呢?”
毛喜瞥了眼袁宪,低头不语。
最合适的人选那自然就在眼前。
陈顼沉默了片刻,“朕再想想.”
袁宪长叹了一声,“陛下,臣请前往。”
“袁卿.”
袁宪抬头看向了陈顼,他的眼神颇为复杂,“陛下,南边的情况向来复杂,臣的好友为人正直,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我觉得这件事大概率为真。”
“欧阳纥过去曾在南边担任官职,如今又在北边,或许就是他派人联络当地蛮人,想要分散我们的兵力。”
“这些时日里,江面上往来的船只极多,少有盘查。”
“而北人蠢蠢欲动,诸多将领们驻扎在各个险要之处。”
“我听到守江的将领们说,敌人时不时的换防,大张旗鼓,尘土滚滚,隔着江水都能听到那大动静。”
“这绝非是在换防!这是在迷惑我们的军队,在为总攻进行准备!”
“刘桃子这个人,做事果断,从不迟疑,又有祖珽这样的人来帮助他。”
“陛下,南边的蛮人好解决,可北边的强敌要怎么抵御呢?”
袁宪有着一肚子的话要说,此时索性都放开了说,他严肃的说道:“江边的军队已经很久没有操练过了,将领们多是由没有功勋的人来担任。”
“将领们贪婪,粮饷克扣严重,士卒们斗志涣散,有的劫掠,有的收取贿赂.”
“官员们只顾着中饱私囊,整日饮酒作乐,无人察觉到有变。”
陈顼的脸色越来越凝重,毛喜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打断了袁宪的话,“袁公,您说的很有道理,只是这些事情,并非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当下还是南边的问题”
袁宪却没有因此而后退,他直接粗暴的回怼了毛喜。
“当下南边的问题当真是最要紧的吗?”
“敌人若是只为夺取江北而来,何以动用那么多的将军?”
“江对面为何频频换防,到底是什么规模的换防才能造成那般的动静?”
“为什么我们的人已经不能到对岸进行探查了?敌人何以如此严防?他们在防什么?”
“刘桃子当下或许就在对岸,明日就要发动总攻,而毛君却觉得南边的事情是最重要的?!”
袁宪的声音犹如惊雷,吓得陈顼都一个哆嗦。
毛喜拦都拦不住。
袁宪将这些话说出来,胸口顿时畅快了许多,多日来的沉闷都消失了。
“陛下实不该冤杀黄法氍!!恐为后人耻矣!!”
他最后又补上了这么一句暴击。
一时间,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三人都不曾说话。
如此过了许久,陈顼问道:“袁卿还有什么别的要说的?”
“没有了。”
毛喜有些担忧,“陛下.”
陈顼大手一挥,“朕不怪袁卿,这些时日里,只有他对朕说了实话。”
“袁卿,朕决定为黄将军平反,赦免他的家人,追封其功劳。”
“只是,人死不能复生,不能因一人而弃天下苍生啊。”
“这南边的事情,就劳烦袁卿前往解决。”
“朕明日就召集群臣,来商谈抵御强敌之事!”
次日,群臣云集。
乍一看,那真是.猛将没有,怯鸡无数,贤良没有,虫豸遍地。
这边坐的是个写宫廷诗的醉鬼,那边坐的是一人吃三军的豺狼,左边坐着代代修降书的虫豸,右边坐着风紧我先撤的懦夫。
魑魅魍魉,身披朝服,勾肩搭背,这个唤作狼,那个又唤作狈,吃的是血,喷的是粪。
陈顼坐在上位,看着殿下群臣。
人才济济。
“北胡近来多有异动.”
毛喜率先起身,开始商谈今日的主要内容。
整顿军队,加强防备,抵御强敌。
可毛喜只是刚刚开了个头,群臣便急躁了起来。
好不容易送走了一个黄法氍,这是准备再来一个?
黄法氍还在的时候,耗费大量的钱财去搞军务,弄得大家都很缺钱,朝廷本就不富裕,一要用钱,就开始压榨国内这些贤良之家,这还了得?
在毛喜刚刚说完了几个可疑之处,甚至都没有谈到真正内容的时候,大臣们就开始了驳斥。
对毛喜荒唐的论调,大臣们加以批判。
有的认为毛喜是要穷兵黩武,毁了大陈,有的认为毛喜是想中饱私囊,还列举了他本人的可疑之处。
有的则是从孝道上抨击毛喜,认为毛喜说好要服丧三年,可还没满年就停止了守孝,无耻不孝,根本不配当官。
至于支持毛喜的,也并非是完全没有,还是有几个真正的人在庙堂之中的。
毛喜鼓足了劲,开始与这些人角力。
双方开始了一场没有兵马的战役。
“我各地的守备不足,而敌人频繁的调度,这已经是达到了最危险的地步,这种时候,还谈论什么穷兵黩武??非要等到敌人渡过江水而后才能进行防御吗?”
“公既言仁者无敌,天下望风而降,何不坐船前往对岸,劝说北胡来降呢?”
毛喜其实是个不太擅长辩论的人。
这位兄台一直都是干实事的类型,但是此刻,也不知是什么缘故,他的言语攻势变得极为猛烈,即便是面对一些过去的朋友,他也毫不客气,直接回怼。
毛喜将话题围绕在江防上,针对他本人的攻击,他压根就不理会。
江总看着这喧闹的场面,有些无奈。
江总是个较为复杂的人,他不算是真正的恶人,不算公开受贿或者滥杀无辜的类型,但是,作为大臣,在治理国家上没有丝毫的建树,整日就迷恋自己那破诗。
作为文人还可以,但是作为国家大臣,那就实在太离谱了。
他的性格算是比较宽厚的,不太喜欢与人争执,就是这一次,他也没怎么去攻击毛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