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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守派的我,怒斥嬴政太保守 第609节

  既失望于李斯的选择,又失望于李斯的愚蠢。

  他张开嘴,想问问弟子知不知道商鞅的下场,想问问弟子知不知道为甚当今秦王春秋鼎盛却要立小两岁的嬴子为储君,想问问弟子为甚想要那么快吃成一只大硕鼠怎么就不能等等呢?

  “罢了。”最终,老人什么都没问:“人各有志。毛亨,我们走。”

第358章 两百八十八章:长安君麾下增荀门,老秦贵族绝地反击

  毛亨看一眼李师兄,眼有责怪之意,扶着荀子渐行渐远。

  李斯本能前趋半步,“师长”二字到了口边。

  脚步收回,上下唇相闭成一线。

  李通古抬臂拱手,低头行礼:

  “拜别师长。”

  他高喊着,好像声音越大越能证明他做得对。

  他是一只生在茅房中的老鼠,他羡慕那些在粮仓中的硕鼠。

  他饿了三十多年,他确实等不起了。

  毛亨脚步稍缓,看向身侧师长,想要师长再给李师兄一个机会。

  虽然他对李斯有所怨怼,不像对大师兄浮丘伯那样敬重、亲近,但两人到底还是同门师兄弟。

  荀子轻叹口气,步伐频率不变。

  不是他不给李斯机会,而是李斯背弃了他荀况的道,选择了卫鞅的道。

  卫鞅在秦孝公手下能得氏商,这对出身寒微的李斯而言诱惑力太大了。

  毛亨加快一步,紧跟师长脚步,在心中反复思量后,说道:

  “师长坚持王道、霸道一起实施,法令、礼节一同进行。

  “敢问师长,今日又为什么一再批判李师兄呢?此地士子彪悍演武,我儒学亦有六艺在身啊。

  “弟子眼中看到的李师兄,并没有只顾法令,不顾礼仪啊。”

  荀子手掌落在弟子肩膀,轻拍两下,语重心长地道:

  “王道,即礼。

  “是通过道德引导培养人的羞耻心,形成内在约束,此为义立而王。

  “霸道,即法。

  “对无法教化者施以刑罚,形成外在强制,此为信立而霸。

  “王、霸二字,霸要在王之前。

  “没有基本秩序,没有立足之根,在生死存亡之间没有王道一席之地。

  “秦孝公时代便是如此。

  “商鞅变法,不变则亡。

  “刑不重,震慑不住人,秦国亦亡。

  “这也是为师上一次来到秦国对秦国大加称赞的原因。秦国完成了自我救赎,第一步路走的堪称完美。

  “但过去这么多年,秦国已经从一个濒临灭亡的国家成为了天下霸主国。

  “脱离了生死边线,就该减少霸道,增添王道,秦国当下当大兴王道。

  “圣王之道,在尊礼尚贤。

  “严苛法令限制的是国家底线,社会风气的上限一定是在教育。

  “可秦国的法令,却依旧是商鞅写就的残刑峻法,对待百姓依旧是遵从只在非常之期当用的《商君书》。

  “弱民、疲民、贫民……秦国已经偏离了正轨,走上了歧路。

  “李斯掌管秦国司法,不但没有减刑将罚,将秦国从歧路上引回正路。反而还变本加厉,要彻底贯彻重典。

  “乱世用重典,我认同这句话,可秦国现在是乱世吗?天下还有哪一个国家比秦国还稳定吗?

  “以社会秩序而论,便是齐国也比不了秦啊。

  “一座章台学宫,改变不了秦国,掩盖不了秦国专行霸道的事实。

  “有霸无王,秦国即便是夺了天下,也无法长久。最终不过是东流水,徒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其实这嫁衣裳谁穿,为师都欢喜。只要能结束这数百年动乱,再现我泱泱华夏,是秦是楚是齐又有什么关系呢?

  “为师就怕秦得天下,失天下,天下再复八百诸侯割据乱战。再来几百年,依旧没人能穿上这件秦做的嫁衣啊……”

  风绕树梢,梧桐树叶沙沙作响。

  “师长。”毛亨仰头:“我们回家吧,回兰陵。”

  他们已经来到秦国一月之久,秦王没有召见他们,也没有安排秦国官府来接洽他们。

  若非今日长安君嬴成蟜来见,毛亨真的以为秦国忘了师长。

  原来,不是秦国忘了师长。

  是秦国想要师长改道,想要师长辅佐秦国走霸道,毛亨内心如此想,并为师长抱不平。

  “你啊。”荀子失笑,遥望天边:“你还是去治你的《诗》吧。”

  从他辞去兰陵县令,挂印离楚的那刻起,他就没想过再回去。

  到他见到嬴子,与嬴子交谈,知晓天意,他就确定自己的埋骨地就在这没有城的天下第一城——咸阳。

  他的弟子李斯选择秦王政,作为自身庇护之仓。

  他选择了两个。

  秦王政和长安君。

  霸与王。

  人与天。

  此后不久,嬴成蟜在咸阳城三环购买了四座相邻的大宅邸。

  荀子率领已到咸阳的一众弟子入住,函谷关几乎每日都有荀门弟子经过。

  嬴成蟜以自身几乎等同于秦王政的权限,调取秦国诸多案牍送来。这些案牍包括但不限于廷尉府案件、内史府政务、治粟内史府收支……

  荀子和其弟子足不出户便知秦国政治,对秦国政务日益精进。

  这四座大宅邸后来连成一片,被称为荀门。

  秦王政元年,七月,十三日。

  截止此日,原本牢牢霸占咸阳十之八九中高层官吏的老秦贵族,只剩下了五成份额。

  一再隐忍、退步的老秦贵族皆认为被逼到绝境。他们以老秦人自居,以王宽为首,正式发难。

  治粟内史府,主堂。

  治粟内史士仓与王宽隔着一张桌案,对坐品茶。

  近五旬年龄的士仓老神在在,一点都不着急。

  这些年,秦国朝堂官员更换频繁,你方唱罢我登场,相邦都换没了,改回左右丞相了。

  唯他士仓在治粟内史一位上,稳如泰山。他从秦昭襄王时期便是治粟内史,一直坐到秦王政时期,已历四代秦王。

  他算是看明白了。

  只要他不找事,事就不会来找他。

  老秦贵族中一枝独秀的王宽登门,士仓也不在意。

  他士家也是老秦贵族口中的外来人,和这帮自命高贵的老秦贵族不对付。官场上的事反正也影响不到他士仓,全是底下人闹腾罢了。

  是以,对王宽明里暗里的拉拢许诺,士仓都故作听不懂。

  既不会得罪老秦贵族,也不会一脚踩进浑水。

  “士大人。”王宽手掌盖在茶杯口,竖起另一个手掌:“不必再添水了,宽说完最后一句话就走。”

  要为王宽斟水的士仓没有挽留,单手虚引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走走走,快走。

  王宽指着头顶,认真道:

  “若是这天塌下来,不知治粟内史府能不能顶得住。”

  “天塌不下来。”士仓神情微动,放下茶壶。

  “士大人听说过田氏代齐,三家分晋吗?”

  “这两件事若是发生在秦国,死的只会是田、赵、魏、韩四氏。”

  “宽相信。但不动必死,动尚可能活,士大人会怎么选?”王宽起身,面无表情:“士大人,告辞。”

  王宽脚步不快,走的很是沉稳。

  孟、西,新老家主都被秦王政斩于宫外,做对选择没有死谏的王宽成为了老秦贵族之首。

  而老秦贵族当下,没有活路了。

  那些楚蛮做的太过分了,全都该死。

  “王大人留步。”士仓拎茶壶,倒茶入刚才王宽所用茶杯:“且饮之。”

  若老秦贵族真的集体叛变,那就算是能平定,秦国也必要经历一番大动荡。

  这是士仓绝对不愿看到的。

  而且平心而论,士仓确实觉得两相过分了。

  “叫王绾来。”士仓吩咐小吏后,对重新落坐在对面的王宽道:“王大人,公事公办。”

  王宽端起茶杯,浅饮一口:

  “宽明白。犬子在此,宽不会为士兄带来麻烦。”

  不多时,王绾至,带着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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