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义非唐 第591节
黄揆闻言露出窘迫,接着说道:“前些日子刮了大寒风,死了不少老弱,城外还活着的女子,都基本被口马行带走了,只剩下这四千多人。”
“这些日子,某也向城中那些世家庶族推荐过家丁,但他们都不想收。”
“现在粮仓里只有不到七千石粮食了,最多就能坚持到秋收,但府里只有不到三千贯,庄子那边每天都要用钱,我不知道到时候还能买多少粮食……”
黄揆嘴里发干,黄巢闻言却颔首道:“夏收吗、足够了。”
他伸出手拍了拍黄揆的肩膀,安抚道:“继续施粥吧,夏收前我会想办法的。”
“这……”黄揆忍不住道:“阿兄,我们何必要变卖庄田赈济这些饥民呢?”
“您要做大事的话,我们不如招募些家丁,没必要把剩下这点钱都用在饥民身上。”
面对黄揆的质问,黄巢微微点头,接着说道:“曾经我也与你一样的想法,不过后来我遇到了都护府的陈参军和杨使君,他们与我说了不少陇西县公的事情。”
“陇西县公出身奴隶,家世比你我还要卑微,可最后却收复陇右都护府,以奴隶之身成为朝廷都不得不重视的存在,其行事自有一番道理。”
“我们若是操训家丁,顶多也不过二三百家丁,可这些年赈济饥民,你说这冤句县的百姓又有多少受了你我恩情的?”
黄巢询问黄揆,黄揆闻言道:“冤句县数万百姓,受阿兄你恩情的没有两万也有一万了。”
“前些日子我们赈灾时,还有不少受您帮助的饥民前来捐粮,虽说不多,但也足够城外数千饥民吃三五日了。”
“这就对了。”黄巢没有多说,而是拍了拍黄揆的肩膀,转身走回了马匹处,翻身上马后,继续往庄子走去。
二人脚步不慢,不过一刻钟便来到了庄子外。
此时的庄子,与其说是庄子,倒不如说更像邬堡。
六尺高的高墙,厚近三尺,虽说是夯土筑成,却也足够坚固,寻常贼寇都破不开。
庄子似乎经过了扩充,如今占地十余亩,门口还有十几名家丁看守。
家丁持着横刀等短刀,由于安史之乱后朝廷禁止百姓使用弓箭,因此弓箭便成了明面上不得出现的兵器。
不过当黄巢二人下马走入庄子内,庄内的不少家仆却都背负弓箭,甚至有禁器的擘张弩。
二人往里走去,随着逐渐靠近庄子中心,打铁声也渐渐变大。
“阿兄!”
黄邺凝重着脸走出了那传有打铁声的院子,黄巢见状则是询问道:“如何了?”
“阿兄,您这些东西都是为了陇右打造吗?”黄邺忍不住询问,黄巢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见状,黄邺松了口气,但眉宇间依旧忧愁。
“东西都打出来了,难度不大,五十个工匠一起动手,也不过四五日便能打出一套。”
能用“套”称呼的,也唯有甲胄了,而私藏甲胄这是诛族的大罪,旁边站着的黄周不免心里发起了虚。
“继续打造,最好让我们的家仆也穿上操训。”
黄巢交代一声,随后便让黄周站在原地,自己跟着黄邺往院子里走去。
时间一点点推移,转眼间便过去了半个时辰。
这半个时辰里,黄周心里慌张不已,想着应该如何劝说自家郎君。
只是当黄巢走出院子时,他所准备的话却说不出来了。
“走吧。”
黄巢对他交代着,黄周也紧随他脚步向外走去。
不多时,二人返回了黄府,而黄巢却让黄周叫来了先前出门时所遇到的那对母子。
妇女是黄巢的妻子刘氏,那孩童则是黄巢的长子。
过去几年时间里,他在冤句县繁衍生息,却也一直在隐忍。
如今阿耶病卒,王适之却还不打算放过他,那他自然要反击。
“黄周,你明日支取二百贯,带着细君和大郎去陇右,但不要打着我的旗号去。”
看着自己的妻、子,黄巢目光沉稳看向黄周,黄周错愕道:“郎君,您……”
“去到之后,就说是你的妻子。”黄巢的话让黄周忍不住跪下,刘氏则是牵着孩童忍不住道:“郎君把我送人了?”
“某要做什么,汝是清楚的。”黄巢与她对视。
刘氏闻言,当即低声啜泣:“此事难成,为何不举家往陇右去。”
“陈参军既邀请您入幕,为何自持不去?”
刘氏不理解,但黄巢心里却憋着一口气。
“郎君,不如举家往陇右去吧。”黄周也忍不住开口劝解,但黄巢却起身俯视三人,眼底闪过寒芒。
“入幕容易,但某若入幕,这些年的坚持又算什么?”
黄巢质问二人,脑中不断闪过曾经的记忆。
“自及冠至今,某科举十余次而不得中
“那满朝官员,难道每个人都才学惊艳,没有一个靠着家世门荫才中第的吗?”
黄巢脑中闪过昔年王适之当着自家阿耶的面,嘲讽自己文章不通文理,依仗家财坐吃山空,没有真才实学……
笑话,那王适之又有什么真才实学?
他如果真的有真才实学,冤句县就不该有那么多流民,他就不会不断压榨他们这些小庶族,以此来完成朝廷交给他的赋税数额!
这样的人都可以中第为官,那为什么他黄巢不行?
想到这里,黄巢胸膛起伏不停,怒气憋在胸中。
他的目光重新看向刘氏,忍不住道:“某科举十余次而不成,前后空耗十余年,等的就是一个机会!”
“他们不是说某没有真才实学,只是坐吃山空,空耗家财,不通文理的庸才吗?!”
“那某就让他们看看,某这个庸才是怎么把他们这些自视甚高的贤才给拉下马来!”
他走上前,伸出手拽起跪在地上的黄周:
“某要争一口气,不是证明某有多么了不起,而是要告诉这群人,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庸才!!”
第373章 西川之主
“杀杀杀——”
时入三月,随着春耕开始并结束,陇右及大唐的兵马调动也越来越频繁了起来。
陇右虽然不大,地域却足够狭长,地理也不太方便。
从北部的凉州到南部的维州,行走官道的路程足有一千五百里,相当于从代北走到关中。
正因如此,两军调动的距离相当,但陇右却凭借着充足的马群,拔高了大军的行军速度。
在大唐所调各镇都以每日四十里行军速度向关中、关内靠拢的时候,陇右军却早已每日七十里的行军速度,将各军调遣至地方,并已经开始习惯起了各地的不同气候。
“杀杀杀——”
狄道城外,九千马步精骑在此操训,喊杀震天。
两镇兵马,以六军分开操训,每军一千五百人,其中半具装的精骑三百,仅人披甲的精骑二百,余下皆是披甲的重步兵。
陇右以《通典》练兵,但又区别于通典,其中原因,主要是陇右的披甲率和弓弩持有率。
陇右军中每名战兵均披甲,另有长枪、钝兵,硬弓、鄣刀、横刀及箭矢等兵器。
弩的装备率虽然不如硬弓,却也有五成。
可以说陇右军的兵卒装备率,唯有盛唐时的精锐唐军能与之相比。
每一名陇右士兵,兼职弓弩手、战锋手、奇兵、马兵等多种职能,是正儿八经的多用途步兵。
即便是盛唐时,全国也只有不到三十万这样的多用途步兵。
再往后随着安史之乱爆发,各镇除了牙兵这等精锐外,普通军队的披甲率顶多能保持在六七成,弓弩也无法保障每名兵卒都拥有,自然就需要区分出弓弩手、战锋兵、驻队兵和马军、跳荡、奇兵等专精一样的兵种了。
除去这些外,陇右军比之巅峰唐军更强的一点在于军纪,而军纪往往是通过无数日夜操训和背诵而不断牢记下来的,正如当下:
“凡你们当兵之日,虽刮风下雨,袖手高坐,也少不得你一日三分。”
“这钱粮分毫都是衙门征派你地方百姓乡亲办纳来的,你在家那个不是耕种的百姓,你肯思量在家种田时办纳的苦楚艰难,即当思量今日食粮容易,又不用你耕种担作。”
“百姓养了尔等一年,不过望尔等杀胜贼寇,保他一二。”
“尔等若不肯杀贼保障他,反而与贼寇那般抢掠他,那百姓养尔等何用?”
“即便是军法漏网尔等,天也假手于人杀你!”
校场之上,诸如校尉、旅帅、队正操训本部兵马时,口中却念叨不停,向将士们灌输着“百姓养兵”的理念。
政治思想,这是陇右军区别于同时代各地军队的最大不同。
寻常兵卒当兵,只晓得军饷从军中领取,哪怕有通透之人知晓粮食是从百姓身上征收的,却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对不起百姓的。
但身处陇右军中,不仅每日会被将领们以各种“忠君爱国、保境安民”的话述洗礼,时常休息时,也能听到各种军民友爱的故事话本。
长此以往,军中的兵卒自然就养成了许多好习惯,更别提陇右军中的“三纪律、八注意”等军规所编成的军歌了。
军政一把抓,这是刘继隆自率军落户兰州以来,陇右军内部长期保持的习惯。
唯一缺少的,便是主管政治思想的官员。
对于这点,刘继隆本是想要等待临州大学学子陆续毕业,让他们体验过了“吏农兵”三种职业,六年经历后,再将他们编为主管军中政治思想官员的。
只是时局变化太快,如今即便是李阳春、马懿等第一批毕业的学子,也还在以直白的身份在各地衙门任职。
以当下的速度,至少还需要两年时间,这些学子才能陆续毕业,成为刘继隆需要的那批人。
在此之前,军政都需要将领一把抓,而这些将领出身大多不好,都是在吐蕃治理下成长起来的,所以处理事情的手段太过粗暴和激进。
哪怕他们自己也在教导中学习了十几年,但顶多也就是懂得保境安民的道理,不会侵扰百姓罢了。
但若是想让他们连带着做百姓的工作,这就很困难了。
饶是如此,这也让陇右军全体上下,有了远超同时代军队的思想。
“刺啦……”
当校场的将士们在操练时,军中大庖厨内的大铁锅也发出了滋滋冒油声。
五十口铁锅整齐划一的翻炒起来,香喷喷的肉香味不断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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