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义非唐 第636节
“不过现在她尸首还未凉透,你若不去试试?”
“滚滚滚……”
牙兵们讨论着刚才享受到的一切,而这时官道上却疾驰而来数百精骑。
精骑缓缓靠近,牙兵们立马闭上了嘴巴,只因他们看到了脸色难看的何全皞。
“这是谁放的火?!”
何全皞策马来到牙兵们面前,质问着领头的那名列校。
列校闻言作揖道:“节帅,是贼兵放的火,杀的人。”
“我们见到后,立马就杀过来了,将贼兵杀死后,这才缴获起了东西。”
列校后退一步,其余牙兵有样学样,这才让何全皞看到了他们身后那堆砌起来的人头京观。
他们本以为这样就没事了,却不想何全皞的鞭子突然抽来,直接打在了那名列校脸上。
“狗鼠的家伙,莫不是以为我这双眼睛分辨不出好坏真假?”
“这些人面黄肌瘦,一看就是此处的乡民,你们竟然敢违背军法?”
“来人,给我把这叵耐的杀才给宰了,其余人各打三十鞭!”
“是!!”
何全皞身后的精骑立即下马,那列校还想反抗,却被人直接摘去铁胄,一刀砍在了脖颈处。
鲜血激射,染红了那行刑之人的半张脸。
余下的二百多牙兵见状纷纷胆寒,一时间不敢作乱,只能咬着牙,忍下了那三十马鞭。
好在动手的牙兵也没有下死手,虽说火辣辣的疼,但也不至于无法行动。
“再有下次,尽数处死!”
何全皞话音落下,冷哼着调转马头南下。
精骑们见状跟上其脚步,留下的牙兵们则是龇牙咧嘴的扶着腰站起身来。
“直娘贼的,他何全皞又是什么好东西!”
“莫不是忘记了,他耶耶及阿耶也是我等扶持上位的?!”
“叵耐的狗鼠……”
挨了鞭子们的牙兵骂骂咧咧,目光中满是怨恨。
在他们看来,南下也是卖命的活计,趁机烧杀抢掠又有什么呢?
别说他们,就连其他藩镇的官兵不也是这么做的?
凭什么他何全皞不抢,也不让他们抢?
一时之间,魏博军中对何全皞怨恨的兵卒越来越多,只碍他连战连捷,能够不断给予他们好处才作罢。
何全皞自己却浑然不知,只是率领精骑策马冲入了满是硝烟的蒙城县内。
县内的大火刚刚被熄灭不久,百姓虽然得以保全,但县衙仓库却被黄巢等人劫掠一空。
何全皞望着遍地狼藉的县衙,果断对身后的都将吩咐道:“征募五千民夫随军,再征粮三千石,明日清晨拔营南下。”
“末将领命!”都将作揖应下,很快便命令兵马在城中强征民夫和粮草。
这一幕被那些挨了鞭子的牙兵瞧见,心里更发不满起来。
凭什么你何全皞开口强征就行,而他们明抢就不行?
瞧着这一幕幕,那些牙兵怨念更甚。
与此同时,距离蒙城县二十余里外的蕲县方向,黄巢所率的七万多流民队伍,此刻正在朝着十余里外的蕲县进军。
“节帅,这魏博的家伙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们在河南道作乱,与他们何干?”
流民队伍的前方,一支由七千多披甲兵卒,三百多骑兵所组成的队伍正在领头前进。
这支队伍的中军,黄巢几人骑在马背上,身旁便是三百多披甲的骑兵。
虽说与兵字沾边,但他们行军的样子,完全就是一伙游勇散兵,根本未经过什么操练,不知何为军纪。
饶是如此,他们却依旧能将围剿他们的魏博军甩出二十余里外。
“我看这魏博也没有传闻中那么不可敌,这几日看下来,他们每日行军也就比我们多出六七里。”
“按照这个速度,他们起码还有三五日才能追上我们。”
“节帅,林言那小子练兵也练的差不多了,我看我们是不是可以北上返回曹州,到时候在曹州把魏博的官兵击败,趁机去魏州、博州抢掠一番?”
黄存语出惊人,但对此黄揆和黄邺却表示支持,唯有黄巢摇头反对道:
“我们能在河南道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全因为河南道的饥民足够多。”
“若是将官军引到曹州去作战,再北上进入魏州的话,那就没有那么多流民供我们吸纳了。”
“曹州那边,林言还在练兵,甲胄也打造不全,我们需要为他吸引官军。”
“不过等刘瞻练完兵,他估计会率先出兵去进攻曹州,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北上了。”
对于眼下该怎么打,黄巢脑中虽然没有一个明确的计划,但他也知道不能走哪抢哪。
当初他在长安时,陈瑛便曾在醉酒后与他说过,他们那群人在陇右扫盲的时候,刘继隆便教导过他们,声称:“边走边抢是流寇式打法,只破坏、没有创造生产。”
这样的打法在前期还有可能因为打朝廷一个措手不及而胜利,但随着朝廷反应过来,这种流寇式打法的最终结果只有死路一条。
为此,刘继隆还举例绿林军、赤眉军及孙恩、卢循等起义结果,无一例外都是破坏不生产,最后被官军或正规实力剿灭。
对于刘继隆的这番言论,黄巢无疑十分信服。
正因如此,他一开始便将曹州视为他起家之地,同时自己率领大军去吸引官军主力注意。
待到时机成熟的差不多,他便返回曹州,率领兵马拿下昔日的泰宁、武宁、淮南等镇,截断漕运来威胁朝廷。
若是朝廷愿意册封他为武宁军、淮南军或天平军节度使,那他或许会考虑考虑接受招安。
若是朝廷官员还是一如既往的自视甚高,他便要举兵攻入东都洛阳,趁机攻打长安。
他就不相信,当刀架在脖子上的那一刻,那些自视甚高的世家子弟还能稳如泰山。
想到这里,黄巢继续开口道:“徐州当初遭到庞勋和王仙芝霍乱,自然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抢。”
“不过这漕运每日都往长安运送无数钱粮,我们可以沿着运河两岸劫掠商货,不怕没东西可以抢。”
“对了,今日塘骑要放出足够远,绝对不能再遭遇上次那番境遇。”
黄巢所说的,无非就是他们当初被何全皞突袭的那场战事。
黄揆与黄邺闻言颔首应下,黄存则是连忙派人将塘骑放远。
两个时辰后,天色渐渐变晚,黄巢等人抢掠了一座坞堡,将坞堡内的几千石粮食尽数分给了跟随他们的流民。
待到半夜,黄巢正搂着两名女子酣睡时,黄揆却急忙来到牙帐外作揖:
“节帅,南边的塘骑与魏博的塘骑遭遇了!”
睡梦中的黄巢听到声音,当即便醒了起来,抽身走出温柔乡,简单穿上中衣便拉开了帐帘。
“你刚才说什么?”
“南边的塘骑与魏博的塘骑遭遇了,距离此地仅有二十里。”
黄巢质问黄揆,黄揆则是继续重复了刚才的话,目光却瞥到了帐内那两抹雪白身影,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这何全皞,倒真如疯狗一般!”
得知何全皞还在追击自己,黄巢眉头微皱,随后询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丑时三刻(1:45)”
黄揆的回答让黄巢更为恼怒,心道这何全皞真是阴魂不散,这个时辰竟然还派出塘骑来追击自己,想来是拿下了蒙城县后,便已经派出了塘骑。
想到这里,黄巢心里不免觉得,也是时候该给这何全皞一些教训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而黄揆也忍不住煽动道:“节帅,这魏博的官兵也并非民间传的那般精锐,况且他们连日追击,必然人困马乏。”
“林言那厮的兵马确实没有练成,但我们这里还有七千多甲兵,汇合起来不怕收拾不了魏博的官兵。”
“我等不如将其吸引到曹州,寻找机会将其重创歼灭?”
他再次提起了将何全皞吸引到曹州全歼的建议,但这次黄巢没有立即拒绝,而是沉吟片刻,目光扫过了黄揆身后的起义军及流民营帐。
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道:“这塘骑距离我们二十里,那何全皞应该驻扎在蒙城县。”
“等何全皞得知我们驻扎此处再追来,最少两个时辰后了。”
“我们还要渡河,得留出一个时辰,故此一个时辰后再拔营,往北边的符离县过河后北上曹州。”
“这三百里路程,带着这群流民,最少要十天才能抵达曹州。”
黄揆闻言,果断建议道:“节帅,不如将流民抛下,我们带军中兵卒北上,最快六天就能抵达曹州。”
“不!”黄巢否决了这个建议,并非他多么爱民,而是这批流民他有用处。
因此不等黄揆开口,他便主动说道:“等会过河后,你故意放慢流民渡河,最好让何全皞带兵追上来砍杀一些,然后再放所有人过河。”
“他们过河后,你带着精骑收拢流民,最好连输几场,让他们忘乎所以。”
黄揆闻言,不由得眼前一亮:“节帅,您想要诱敌深入?”
“嗯!”黄巢点了点头,随后才道:“人言河朔三镇勇猛无比,我倒要看看这魏博牙兵是个什么东西!”
“末将领命!”黄揆激动地退下,而黄巢也没有心思再继续入睡。
他将两名女子弄醒,好生玩弄了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后,随着黄揆派人唤醒全营兵马,兵卒们这才开始穿着甲胄,带着流民们往符离县走去。
黄巢穿着甲胄,与那两名女子同车北上。
半个时辰后,大军开始渡河,而那不过二十余丈的运河也并未能耽误他们多少时间。
黄巢留下了军中的三百骑兵给黄揆,随后带着穿着甲胄的七千兵卒率先过河。
待到他们过完河后,天色已经微微变亮,来到了寅时六刻(4:30)。
黄巢他们不曾停留就选择了北上,而黄揆则是先行率领骑兵渡河,随后吩咐撑船的流民放慢速度。
时间在流逝,而原本阴沉的天气,也渐渐开始落下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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