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风烈烈起南洋 第242节
郑森更是有胆子杀人,却没胆子承受责骂,选择了南下避避风头。
冬月初一,郑森驾临西京,随后开始召山西、山南、兴化、乂安四外镇统领和清化的正副都领带兵前来汇合。
不久山西镇统领段阮俶,乂安统领裴世达,兴化统领黄廷体都率军赶到。
几日后,留守的参从上报山南之兵需要拱卫定东京,最好不要调遣,郑森同意。
又有清化正督领阮潘上书请求只率外镇之兵前来汇合,内镇之兵需要弹压地方。
此时的清化由于太重要,被拆分成了内外两镇,设正副督领分别控制。
郑森考虑到外镇才是清化精兵所在,又确实有弹压地方的需要,于是准许。
于是冬月初五,清化正督领阮潘率清化镇兵四千赶到,至此郑军几乎都汇集到了西京。
出发时,郑森带走了东京城大部分的三府军优兵,共一万二千人。
乂安、兴化和清化外镇共一万镇兵,都是刚刚剿灭黎维密的,士气旺盛。
山西之兵七千,本来是要去剿灭黄公质的,如今也被郑森召了过来。
于是,郑森带着身边的优兵和镇兵(也叫一兵),总计有两万九千,加上他的亲随护卫之军,正好三万。
其余民夫、丁壮等等负责转运粮食,运送器械辎重者,也有近五万人之多。
这个规模,在北郑的历史上,是非常罕有的。
只有当年北郑南阮互相争斗最激烈的时候,才会出动这个规模。
可是人一多,消耗就海了去了,侍郎武陈绍劝郑森道:“如今国家四处用兵,实未有一日修整。
前年、去年北河之地皆有所歉收,近屯大兵八万在西京,各地供给困难,劳民伤财,实不可取。”
郑森把眼一斜,“我岂不知军粮供需之大,但消灭阮氏一统大南机会近在眼前,些许粮草还舍不得。
就算北河供应不足,还有广南之地,吾手提十万雄狮,还不能就食于广南吗?”
郑森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军需供应非常紧张,但他郑氏不是大王而是僭主。
他这僭主出京,不把精兵都带在身边,难道要留给其他有心人吗?
只不过斥责完武陈绍,郑森马上就感受到了压力。
这三府军跟着他从东京出走,离开繁华之所,到这西京偏狭之地。
而且西京比东京小了很多,导致很多三府军都没法驻扎在城内,只能在旷野扎营,加上供应紧张,因而怨声载道。
于是这些骄兵开始鼓噪起来,大吵大闹要郑森放赏。
而清化和乂安的镇兵跟这些三府军是乡党,看着三府军在闹事,他们也学着加入了进来。
消息传来,郑森可不敢怠慢,因为越南的清化和乂安两省,自古以来就是武德充沛的革命老区。
放到中国,这两方就相当于河西陇右和幽并二州,历来是出精兵又爱闹事的区域。
安南历史上,不管是农民起义还是藩镇割据,亦或者有大气运者入主东京为王,基本不是在清化起事,就是在乂安起事。
想到这些,郑森只能给三府军每兵放赏一贯,清化、乂安的镇兵放赏十陌。
此时的北郑币制混乱。
贯、缗、陌、两、钱等单位混乱通用。
一贯钱大约等于一两银,一钱银值两陌,但是一贯钱却又只值十六陌。
这完全就是政府用来坑害百姓的伎俩,他们通过复杂的换算,在表面的税率上狠狠地多收。
而同时,北郑境内铸币则更加混乱,官方铸造的要分新钱和旧钱,各种年份的质量都有差别。
同时还有大量豪门铸造的假钱,以及勾结官府私人铸造,连假钱都算不上的极劣质钱币。
最惨的铜钱一贯,仅仅只能值两钱银子。
所以,听到是赏钱一贯,三府军又开始闹事了,因为凡是用贯和陌的,必定是给铜钱。
“叼阿母!”一个队卞吏手持短刀大骂,“咱们出京护卫国主走了几百里路,就值这点烂钱,把咱当要饭的呢?”
郑森在城内听到城外的鼓噪,心里哗哗的流血,极度无奈的他,只能下令把一贯钱换成一两银。
而得到消息的山西、兴化的镇兵也开始不满,他们也要放赏,郑森毫无办法,只能继续放赏。
最后按照三府军给一两,镇兵给五钱,都给银子,才把事情给压下去。
此时的安南,由于缺少出口的拳头产品,国内的白银是非常珍贵的,郑森这一下就花了二三万两白银,心里疼的都快淌血了。
他感觉自己不能继续再呆在西京,必须尽快南下,把这些痛苦转移到顺化的广南人身上去,于是便开始不断派人催促黄五福准备好钱粮与物资。
而随着郑森的催逼,顺化的广南百姓这才感觉到什么叫做占领军。
黄五福本来是下令出动军队去找广南的高门‘借’一点,但下面的兵丁,哪管你这些。
他们出了顺化城立刻就开始放抢,不给米不给钱就烧你们的房子,杀你们的人。
猪羊鸡鸭更是直接牵走、甚至宝贵的耕牛很多都被牵走杀掉,至于奸淫,那就更常见了。
郑军在三十日内超额完成任务,上缴军粮十三万石。
但实际上顺化以北和以南的郑军控制范围内,高门与百姓的损失最少高达三十万石以上。
数万女性被奸淫,数万男丁被抓为壮丁,被杀死者都有五六百,简直一个人间地狱。
见识到了郑军的残暴后,顺化的广南百姓开始大逃亡,潮水一般的涌向莫子布的控制区域。
形势逼得我莫大将军也不得不北上,他将幕府大本营选在了有险可守的沱灢(岘港),尽力延缓难民大潮对军队的冲击。
“大将军,实在太惨了,北河兵简直不是人。”
有多惨呢,惨到吴廷恕这样的奸臣都看不下去了,他红着眼睛进来向莫子布报告。
而等到莫子布在文武官员的簇拥下出城视察的时候,只见到在沱灢城外,漫山遍野怕不得有数万百姓,拖家带口的奔了过来。
他们当中好多人由于逃难匆忙,全家上下的家当就只有几件衣服,有的翻山越岭走了五六十里路一口饭没吃,饿的几乎脱形。
虽然有大量的孩童,却听不见多少哭叫的声音,因为很多孩童都被饿的奄奄一息了。
他们逃走前,北郑已经把这些人家里任何值钱的都给抢走,他们是空着手逃命的,根本没有粮食。
一个饿的神情恍惚的孩童,跌跌撞撞的走到莫子布的身前。
在最高只有二十来度的冬日,他赤裸着上身,全身被泥垢覆盖,头发扭结成一团,像是一头栽进泥地里又被捞起来的猴崽子。
别说看出他是男孩还是女孩,你甚至不注意都很难认出他是一个人。
突然看到身着青衣的莫子布,小孩子显然被吓了一大跳,他本能的要哭泣,但张了张嘴巴,虚弱使得他一点哭声也没发出来。
不远处可能是小孩祖母的女人也看到了莫子布,畏惧使得她不敢过来抢夺,只是把头不停在脏兮兮的泥水地里面磕,做无声的乞求。
一阵冷风吹来,这几天温度比较低,哪怕在顺化这种标准的热带,下午也只有了十几度左右。
随着这阵冷风而来的,除了被吹得到处都是的恶臭,还有人群的瑟瑟发抖。
“是驸马爷,是驸马爷来了!”突然有人看到了莫子布的旗号和身后的卫兵。
随着呼喊声,大量百姓涌了过来,他们渴求的看着莫子布,哭声震天,就连爬不起的人,也在地上呼号着,似乎是看到了亲人一般。
唉!莫子布长长叹息了一声,看到这种情景,哪怕他们是安南人,但莫子布还是觉得有点太惨了。
“驸马爷救命,驸马爷救命啊!”最初只有几个人在喊,不一会就变成所有人山呼海啸的请求。
这些广南人在被郑军疯狂蹂躏之后,突然想起了一直流传的忠义驸马戏码,把莫子布当成了青天大老爷和最后的希望。
人群中一些读书人和小官吏也扑了过来,跪在莫子布面前诉说北河兵的残暴,要莫子布给他们做主。
而我莫大将军,这下算是真的被套牢了。
如果没有这个名声,他还可以不管,但是有了这个名声,沉没成本就太高了。
“郑庆、黎光宪登记人口、划定营区,安抚人心,准备放饭救济。”
“武仁,你带着边和团负责维持秩序,严禁抢劫、殴斗和欺负妇孺。”
“刘知三,开军粮五百石,布匹、咸鱼、果干都准备点,先把人救下来再说。”
“武世秀,派人去通知陈光耀和武文勇,让他们扩大警戒范围。”
人啊,还是逃不过自己的良心。
若是没看见,莫子布自然就可以当做没发生,但是亲眼看见了,一般人就很难再下得了狠心,更何况这些人又把你当成了依靠。
随着莫子布的一道道命令,欢呼声震天响起,不知道多少颗脑袋起起伏伏的在向莫子布磕头。
驸马爷仁德的呼喊声,也响彻沱灢城外。
莫子布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俨然爱民如子的大老爷般四处视察各项救济工作展开,与百姓亲切交谈几句。
还从这些难民中选了百十个能读能写的,充做暂时官吏,一时间,更是赢得了铺天盖地的赞誉。
只不过等回到沱灢城头后,莫子布的脸色就垮了下来。
经过这两年的战争,从归仁到顺化,到处已经被糟蹋的不像样子了。
除非莫子布愿意像郑军这样直接开抢,不然根本弄不到多少粮食,他现在的军粮,都还在等着暹罗和嘉定的大米呢。
而城外的这些难民,一顿起码就要消耗三四百石的粮食,一天就是一千多石,且人数还在增加。
每多一天,就是一天负担。
不过户曹参军吴从周不这么看,他笑着对莫子布说道:“大将军仁德之名,不久就要传到顺化乃至北河了,到时候,人心尽归大将军矣。”
莫子布在亲近眼前,也不做姿态了,苦笑一声说道:“人心固然是好,也是我之所欲,但对目前却没什么用处。
现在军粮紧张,不知道要养着这些百姓到几时。”
吴从周细长眼睛一眯,“怎么会没有用处呢?大将军请看城外,北河兵将丁壮抓走,空余数万妇人,岂非天赐之!”
嗯?莫子布看向吴从周,心里已经有了个模糊的想法,“参军说说看,这些人该如何用?”
“听闻大将军的安戴之地,物产丰饶、地广人稀,如今已有客家、闽南百姓二十余万,但其中妇人不过一二万,余者皆是丁壮。
而此处妇人恐怕有二三万,岂不是天作之合,哪怕就是孩童,那也是大有用处。
六七岁就能帮着干活,八九岁就是个小大人,十二三岁就与成人无异。
成年后男孩可耕可战,女孩又可嫁人,这都是大王的丁口劳力啊!
且安南女子多多少少也受了些圣人教诲,懂得一些纲常伦理,岂不比占婆、高棉、暹罗女子好上百倍!”
莫子布倒不是没想过这个,而是觉得这样做有些乘人之危,他思索了片刻,还是摇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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