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风烈烈起南洋 第27节
“万胜,万胜!”山呼海啸的欢呼声传来,所有人都在欢呼雀跃。
当第一匹战马驮着满满两大筐金珠宝玉、银馃子、金背钱回来的时候,欢呼声更大了。
看来这义安省基本是完蛋了,不但义军在杀大户抢劫,北郑官军一样在大抢特抢,不然不会出现这么多平民百姓的首饰。
而莫子布的放郑军一马的决定,也是非常英明的。
此战,莫子布加上义军,虽一共杀死杀伤郑军三千余,但郑军有一万两三千人,主力并未彻底崩溃。
他们只是被九个月的围城给折磨的失去了抵抗意志,而没有使尽全力而已。
九个月中,攻防双方就在旷野的泥地里打滚,日复一日看不到结束,下面的民夫如同生活在地狱之中,这些郑军也好不了多少。
大部分人都在渴望着回到家乡,莫子布等没来的时候,郑军就因为思乡之情发生好几次骚乱了。
这次莫子布等来了,还打着广南阮家的大旗,使得郑军以为南北之战又将开打,莫子布等只是先锋,自然不愿意全力作战,只想着先退,避免被广南大军围歼。
但若是把他们逼到无路可退的地步,郑军也只能拼死一搏,所以现在放他们一条生路,对双方来说都是极为妥帖的解决办法。
至于为什么北郑南阮打了一百多年,到了现在军队一个比一个拉胯,完全没有魏晋南北朝、唐末五代那种武德。
因为,这两货的脑袋上还有一个皇阿玛。
1672年,第五代郑主西定王郑柞和第五代阮主阳郡公阮褔濒展开决战。
结果双方各赢几场,使出全部力气仍然不能击败对方,反而打的各自国内民不聊生。
眼看再打下去屁股底下的宝座都要丢了,于是两人几乎同时上书让我大清,让皇阿玛来评评理。
当时我大清正是麻哥当政,三藩未灭就有藩臣求上门,自然非常乐意,麻哥心里其实还有点担心郑家和阮家跟吴三桂混到一起去呢。
于是亲自出面,派出大臣前去安南调解,以大清皇帝的身份做保人,划分了北郑南阮的疆域,约定不再相攻。
有了麻哥的金口玉言,北郑南阮立刻就消停了,有大清作保,地位那是稳稳当当的。
于是这两货不但不打了,还把原本用于武备的金银,都挪到了王公大臣的奢靡消费中,双方手牵手的快乐腐化去也。
这.,了解到情况的莫子布恍然大悟,难怪他们打了一百多年都没出过薛安都、夏鲁奇这样的猛男。
感情这不是南北朝也不是唐末五代,而是带辽和我带宋啊!
澶渊之盟后大家一起摆烂,然后被女真金国一波送走。
甚至还不如辽与北宋,这两家还还剩了个西辽和南宋,郑阮两家则是被阮岳、阮惠兄弟的西山军彻底带走了。
历史上阮家的阮褔映绝地翻盘,那他妈完全是更南边的所有华人一起给他送上去的。
唉!
莫子布甚至在这刻心生了一个念头,两家腐化成这样了,不如别去缅甸,直接带着舰队一波打到顺化,把阮家给干了,再北上干了郑家!
但,片刻之后,莫子布就冷静下来了,北郑南阮还没彻底烂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郑家要等两年后第十代郑主郑森登位,这位爷一上位,外面逼迫黎朝傀儡皇帝杀了太子,更是亲自出手打杀黎氏忠臣,闹的天怒人怨。
内部则是废长立幼、废嫡立庶,彻底把郑家最后点香火给折腾没了。
阮家也还要经过几年张褔峦的瞎胡搞,才会天怒人怨,出现千里无鸡鸣、白骨露於野的惨状。
敌人尚未完全崩溃,自己又是外人,这时候去恐怕会适得其反,把阮家的阶级矛盾搞成民族矛盾。
更何况从道义上来说,阮家确实有收留明香人的大恩,杀阮氏媛还可以说情有可原,但是直接去夺阮氏家业就说不过去了,恐怕要引起全部越人的反弹。
侯景再猛,没有陈霸先他也当不上南朝的皇帝。
看来,还是只有先把河仙和嘉定二合一,然后收拢潮佬的人心,最好是能娶郑信的女儿,夺舍却克里王朝才是最好的选择。
想明白了这些,莫子布在收到郑军交出了价值七千多两白银的买路钱之后,也终于做出了撤军的命令。
昆仑山堂的士兵兴高采烈的撤回荣市。
郑军连滚带爬的凫水渡过子河逃命去了。
。。。。
刚回到荣市附近,郑军南大营还剩了千余兵丁也过来交钱买命。
南大营原本有三千人,数百骑兵也相应的辅兵已经被拉到正面战场上去了,他们则是被阮廷石抛下的。
这次莫子布不再客气,只让这些郑军带了随身衣服,其余包括大部分的兵器、骡马和营帐以及最重要的财货与粮食都被扣下了。
不过多时,陈光耀前来禀告,郑军民夫数万被堵在了几个营寨中,他们当中有一部分已经跑了,但大部分人没跑掉。
这些郑军民夫来向陈光耀哀告,希望莫子布能放他们归乡。
不一会,城内义军有人来报,自称护国大将军的阮陀求,来请莫子布去相见。
莫子布冷哼一声,架子倒挺大,没再理这些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干。
第41章 希望之殇
莫子布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身前一个鲜血吐满了全身,脸上血色尽失,早已闭上双眼魂归天国的年轻人,名叫鄚正言,乃是他的堂孙子。
莫子布这一支人,祖父鄚玖极为高寿,又四十五岁才有了鄚天赐,而鄚天赐又是四十八岁才有了莫子布。
所以导致到莫子布这,辈分奇高无比,现在河仙活跃的跟他年纪差不多的鄚家小辈,基本都是他孙子辈的。
战死的鄚正言是鄚玖三弟这一支的后人。
是莫子布嫡亲堂兄鄚子征的孙子。
幼时还经常跟莫子布一起下河摸鱼,上树掏鸟,入了军中都没好好说几句话,再见面就是天人相隔了。
听着远处的痛苦的呻吟声,莫子布强迫自己自己硬起心肠,将鄚正言睁大的双眼轻轻合上,随后走到了另一边。
这间屋子里面,全是重伤濒死或者已经战殁的士兵。
正在痛苦的低低呻吟者,是一个潮州魏家的儿郎,他的肚子被郑军骑兵的马枪刺中,肠子流了一地。
这情况在后世只要救治及时不会出什么问题,但在此时,就是无解的致命伤。
不过短短几个时辰,这位名叫魏阿狗的年轻人就开始高热不退,伤口红肿化脓,几度昏迷过去。
莫子布紧紧握住了他满是汗水又热烘烘的手。
魏阿狗看到莫子布过来,没等莫子布问,他就挣扎着,急切的说道:
“龙头,我下南洋时,是阿嫲典当三亩田骨凑得路费,至今尚未还清,没了田骨,阿嫲老了就要挨饿了。”
人世间,唯有亲情最是动人。
莫子布握着魏阿狗的手,猛地点了点头,“你此战奋勇杀敌,毙杀敌军三人,赏赐和抚.应有十八两银子,刚好购买三亩田骨田皮都有的地。
我再补贴一点,让魏阿公命人到潮州买十亩地给你阿嫲,使她老人家三顿都有白粥喝。”
魏阿狗脸上露出了笑容不再言语,此时的潮州地狭人多,十亩地就是不小的产业了,三顿都能喝上白粥,日子要算是很不错的那种。
莫子布拍了拍他的手,往下一人走去,转身刚走几步,就听到一直在木板床边伺候的魏阿狗兄长,传来了惊叫和哭泣。
强忍着没有回头,莫子布继续向前走,躺在这里气若游丝的,是一个陈家的红袄银刀兵。
他被郑军火铳击中了脖子,估计是气管遭到了破坏,一直漏气吸不上气加上大出血,也快不行了。
“五表叔,阿荣我这辈子是回不去廉州了,翌日你于南洋称王,一定记得把我和老豆送回廉州,葬在东山寺边我家那十五亩地里。”
莫子布的外祖父陈上川昔年在大明时就有生员功名,陈家在雷州吴川县和临近的廉州合浦一带是大族,族中资产不少。
这位红袄银刀兵就是陈上川的亲族出身,所以按辈分还得叫莫子布一声表叔。
当年南下时,他们家在廉州东山寺附近有最上等的良田十五亩,几代人心心念念都忘不了。
莫子布俯下身,凑到阿荣的耳边轻声说道:“表叔不但要在南洋称王,以后还要像洪武大帝那样打回去。”
“能行吗?”气若游丝的阿荣猛然一惊,脸上带着几分喜悦的表情,人甚至一下就坐了起来。
莫子布肯定的点了点头,“能行,肯定能行,到时候表叔把你们家的地都拿回来交给二郎他们。
还要给你风光大葬,按廉州知府的官位下葬。
宗祠里面,你的神位在本辈人排第一。”
“那,那挺.挺好!”
阿荣嘿嘿一笑,缓缓往后靠到了莫子布的肩膀上,只等喉咙中发出了漏气一样的声音,脸上都还带着笑意。
一路行来,这四面漏风的小帐篷中挤满了人,他们看着莫子布一个一个的走过去,把一个一个的人都安排好,每个人的籍贯、要求都记在了小本上。
伤兵轻伤者尽力给药,重伤残疾者愿意去河仙的就安排去河仙,不愿意去的就在会安每月领钱。
不管他是魏家的潮勇还是会安的明香人,亦或者是李献文的海盗都一视同仁。
黑压压的人群跟着莫子布,他们没有过多的说话,气氛哀伤而沉闷。
他们也没有对莫子布大声赞扬,说什么龙头干得好,命卖给你了之类的。
但同时,他们在心里也是有一杆称的,什么样的人值得跟,他们心里有数。
莫子布也没有多少成就感,对他来说,这都是他这龙头该做的事。
他深知一支军队,只有把后勤保障做好了,所有的一切,不管是荣誉感还是精气神这些关乎战斗力的因素,才有可能提的上去。
临近傍晚,重伤者大量去世,昆仑山堂合计战殁、伤重而亡士兵二十七人,重伤能活者十人,数百人多多少少都有点伤。
可见以一敌十,哪怕是有备而来,也不是那么轻松的事情。
莫子布为阵亡的士兵举行了一场小小的葬礼,所有人都就地火化,然后登记在册,随后便转变神态,大手一挥。
“好酒好菜,大鱼大肉给我使劲上!今日得胜,每人先记一功,赏银二两!”
军队嘛,有同袍阵亡是经常的事,对待这个问题,要庄重严肃,但又不能让悲伤的气氛过长时间持续。
乐,打胜了大乐特乐,尽情享受才是关键的,必须要营造出这样的气氛。
欢呼声骤然而起,顿时冲淡了这淡淡的哀伤气氛,悼念同袍之后,新的生活还将更加美好。
只不过,莫子布说是好酒好菜,但必然酒是很少的,他还特意命陈光耀带河仙兵去数里外警戒。
郑军虽然丧胆而走,但他们有骑兵,还是要防着一二。
菜大多也是咸鱼咸肉,唯一的新鲜肉,就是大量被打死打伤的战马、骡驴等,多盐多生姜大蒜香茅草,味道还是不错的。
至于莫子布,他进了荣市城。
阮陀求终于知道他这什么保国安民大将军,在莫子布这不怎么值钱了,于是亲自到荣市北门迎接。
而莫子布也早就没了几个时辰前冷笑阮陀求架子不小的冷漠,他大步上前,一把抓住身材瘦小的阮陀求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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