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风烈烈起南洋 第468节
因为这次安排的座位,不是按照官职来安排,而是海兰察带来的索伦、巴尔虎、西僰等族军官坐在东边,配了一些四川总督督标中军的军官。
其余的旗人将官则完全坐在西头,呈现出了一种完美的分庭抗礼格局,好像是有意要隔开一样。
不过他们也没过多在意,莫子布崛起不过是最近几年的事情,很多旗人脑海里的优越感还在,甚至还有蠢货认为八旗天兵天下无敌。
在这种感觉的加成下,他们并未意识到,满清在东北的政策,对于索伦、巴尔虎、西僰等各个民族来说,完全就是灾难性的。
他们以为这些关外人仅靠投胎就能获得旗人身份,入关就可以得到关内几万万汉人供养,一定会对他们感恩戴德。
但实际上,这些关外人过得比汉人还惨。
男人们为满清征战,干最苦的活,去危险的战场,死伤往往是关内旗人的数倍,他们好多人一去就再也没能回到家乡。
而他们留在关外的父母妻儿失去了家中的顶梁柱,慢慢在大小外三个兴安岭的酷寒中,痛苦的死去,而这些,都是关内旗人根本没见识过的。
所以,历史上满清政权风雨飘摇时,关外的旗人和汉人联合起来断他们后路。
溥仪建伪满洲国,大量关外旗人和汉人一起上山打游击。
吵吵闹闹了片刻,披着一件奇怪袍子的海兰察出现了,他环视了一下周围,沉声说道:
“自江宁有变,我等孤守西南已经两年,自去年起,我等就几乎没得到一兵一卒,一文钱一斗粮的支援,守到如今,也算仁至义尽了。
幸得今大虞光中皇帝陛下宽宏大量,既往不咎,本将军决定,自今日起弃暗投明!”
说罢,海兰察忽然扯掉了身上的奇怪长袍,露出了一身明制一品武官的官服,随后他又摘掉了头上的顶戴,赫然露出了一个大光头。
在场旗人的军官都被这个变故惊呆了,好多人根本都没反应过来。
而就在他们震惊的时候,坐在东边的索伦、巴尔虎、西僰和一些督标中军军官,全部集体摘下了头顶的帽子,露出了一排排大光头。
“海兰察你敢造反?”
“反了,海兰察反了!”
旗人军官们这下反应过来了,纷纷喊叫着。
海兰察无视他们的叫骂,双手一拍,东边的关外和汉人军官立刻从座位下面摸出来一把把刀剑。
一阵脚步声响起,数十人洪门杀手,手持长刀和手铳冲了进来。
一阵阵的厮杀和哭喊声也同时陡然响起,看来是这些军官留在外面的卫兵正在被杀。
海兰察拿着短刀,指着已经有些不敢叫骂,脸色惨白的旗人军官们大声说道:
“事已至此,我看诸位还是不要无谓抵抗了,好好在监狱里悔过,光中陛下还是可能饶恕你们的,不过就是去南洋拓殖,总比丢了性命好。”
“海兰察,你这畜生,你忘了是谁让你一个关外蛮子身居高位的吗,你怎么对得起万岁爷?”
副都统保宁站起来大骂了起来,他涨红脸,显得特别义愤填膺。
“保宁,我操你妈!”可是,保宁这份自以为是的大骂,却成功把海兰察给搞红温了。
“老子二十五年前从黄河屯离开后,连回黑龙江给父母送葬你们都不许,老子的部落男人都快死光了,老子宁愿这一辈都呆在关外!”
大吼声中,海兰察抢先扑了过来,一刀就把站起来的保宁给捅穿了。
霎时间,其余关外人军官也拔刀冲了过去,他们比汉人还下手狠,不一会就把节堂内的旗人军官给全数砍死了。
几乎在同时,昆明城中,云贵总督明德提着刀,有些怅然的站在书房中。
在他身前,云南巡抚朱珪胸腹一片血红,正难以置信的看着明德。
老汉奸又悔又恨,他抬起手哆嗦着指指点点,“明德,你可是旗人啊,你是上三旗富察氏出身,还是孝贤皇后的侄子!”
朱珪的意思是,老子这样的汉人都在为你们旗人卖命,你这满洲顶级勋臣竟然先跳反了。
“什么人的侄子,一刀砍来也是会死的。”明德倒是很直接,他就是怕死。
“光中陛下也是我老相识了,答应让我活命,老子剪掉辫子,带着这二十万两白银,混到汉人中去,岂不比被兴唐军乱枪打死的好。”
说罢,明德走上前来,提着长刀,眼神阴沉。
朱珪想要躲避,可是全身都没了力气,只能仰天大哭。
“苍天呐,苍天呐,你们满人都不要大清了,我朱珪何苦来哉,何苦来哉啊!”
明德看着朱珪,沉默了片刻,“朱石君,你也别怪我,你兄长朱筠首倡修四库全书,作了多少孽你是清楚的。
你们兄弟,你们顺天朱家,是上了光中皇帝必杀榜,还是极为靠前的,不然老子就带着你一起归顺大虞了。”
说罢,这个从征缅之战起就跟莫子布勾勾搭搭的旗人举起大刀,一刀就把朱珪心脏捅穿,随后斩下他的脑袋,拎着辫子提起走出了总督书房。
在外面,少数几个不肯投降的军官也早被砍死了,明德走过去,噗通一声跪在大虞新任云贵总督黄忠仝的面前。
“黄大人,罪人甘愿伏法,请你处置。”
第477章 天下之难 在于河南
又到一年腊月天,天寒地冻的河南许州城(许昌)却异常热闹,哪怕街上的积雪还未清扫干净,但早就有人呼朋唤友的来到酒楼,点上些酒菜大快朵颐。
而这些欣赏着上冻石梁河美景的酒楼客人,却大多不是说中原官话,而是操着一口鄂北口音的西南官话。
且他们虽然有酒有菜,但看上去却不怎么高兴,表面的热闹中透露出一股萧索,有人说到高潮处,还忍不住眼眶泛红,嘤嘤有声。
原来他们不是河南人,而是湖北人。
安陆府城钟祥一战后,整个湖北的豪强都被打断了脊梁,哪怕是大虞朝廷骑到他们头上搞均田,这些人也大多不敢反抗。
小部分认命,交出土地但是保住了积存的钱财,跑到城市里定居发挥读书特长去了。
其实这些年大虞一直缺少官员,毕竟没了满人,一下空出了不少官位,只要肯读书的,科举可比以前好考多了。
大部分的人则是善财难舍,带着还听他们命令的傻子乡勇纷纷往河南跑。
在大虞收复南京后,满清的统治力就在飞速的下滑,他们现在能守住的,也就是河北、山西两省。
哦,对了,还有陕西状元王杰辅助八阿哥永璇,盘踞着陕甘。
而中间的河南、山东两省,如果大虞没有在湖广搞土改,他们恐怕早就投靠了。
但现在则被吓住了,勉强还呆在满清的系统中,不听调也不听宣,处于一种薛定谔的状态。
在大虞朝没有北伐,打开这个盒子之前,河南山东到底算哪边的,谁也不确定。
不过现在河南的情况也不太好,本就人多地少缺粮食的省份,又要被没了大运河的满清朝廷抽血。
现在这么多湖北人也跑了过来,一时间物价飞涨,底层百姓更不好过了。
十九岁的蔣祥墀坐在最靠窗的位置,他是湖北安陆府天门县人,本来按照地域,他们应该与安陆府的同乡李潢一起抵抗陈严祖,风风光光归顺大虞。
只可惜,他们蒋家是天门县的大地主之一,有地超过五万亩,怎么也不会跟着李潢这种富农子弟‘闹事’。
只不过,此时蔣祥墀心里却还是有些埋怨家里长辈,因为在饱读诗书,历史上还教出一个状元儿子的他看来,天下大势已经不可阻挡。
交出土地,保留钱财,然后继续用读书科举来兴家,也不是不可以。
郁闷的蔣祥墀喝了一口闷酒,突然看见远处一群黑衣人在雪中渡过已经结了冰的石梁河,向北而去。
蔣祥墀立刻嫌弃的呸了一声,这些穿奇怪黑衣的不是别人,正是以襄阳为中心的混元教中高层。
他们在安陆府一战中,也损失惨重,且被切成了南北两个分支,老巢都丢了。
目前襄阳已经被大虞拿下,唯有山高林密,地处偏远的郧阳府还在这些教徒手中。
不过,他们这种玩地下宗教的,天然就比单纯地方豪绅更具有隐秘性,是以至今襄阳甚至襄阳以南,都还有大量混元教徒活动。
他们上至衙门胥吏,下至贩夫走卒,形成了较为通畅的信息获取网络。
所以,很多跑路的士绅又转而和混元教徒合作了,士绅们出钱财,帮助混元教的中高层抬高社会地位。
混元教则为他们所用,并且快速把身份亮明,成为上流社会中的一员。
乌三娘走在最前面,她现在已经成为混元教最高层的人物之一了。
崛起的这么快,不但因为她会耍各种戏法迷惑愚夫愚妇,能拉人入教,本身武艺又十分高强,还因为她是河南卫辉府考城县人。
混元教要在黄河两岸深入民间,就必须要倚仗乌三娘这样的人。
不但要倚靠她发展教徒,还要倚靠她与河南本地的收元教、八卦教、好话道等白莲教分支沟通、协调。
而这次乌三娘离开许州府,用的就是要回家乡考城县与好话道的人商议合并之事做借口。
只不过当乌三娘走到开封府兰阳县赵皮寨,距离家乡仅一河之隔的时候,又突然停了下来。
因为她这次实际上是受了锦衣卫殿前司的命令,前来赵皮寨见一个人,并且给掩护他们调查开封府一段的黄河。
。。。。
张复是从徐州逆着黄河而上的,此时的黄河还处于夺淮入海的阶段。
也就是说,黄河在兰阳县(兰考)转向了西南往商丘、徐州而去,走淮河水道入海,而不是转向东北去济南。
因此,此时的黄河从徐州城北而过,济南则不在黄河边,甚至黄河基本不经过山东。
张复当年与钱大昭、陈秋泽作为江南士子的代表一起南下。
钱大昭能处理政务,又兵不血刃拿下了苏州府,如今已是浙江巡抚了。
陈秋泽胆大心思,有豪侠之风,文武双全,在杭州一战立下大功,更是受封松江伯,官居陆军少将,提督江北徐泗淮海军事的高位上。
只有张复,他是个技术性官僚,挂着内廷侍从学士的衔,实任工部右侍郎兼都水司郎中。
而他这次带着都水司官员,广州、应天两太学水利工程院太学生逆水而上,就是来勘察黄河问题,为接下来治理黄河收集资料的。
当然还有顺便为即将开始的北伐,摸清水路情况的任务。
只不过,这一路上来,黄河两岸的赤贫,大大震惊了张复。
他以为徐州、淮安的百姓就过得够惨的了,但等进入河南境内,还是对他的人生观和世界观,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哪怕是在陈留、开封这些听起来在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地方,百姓的生活,依然处于仅仅能区分人与野兽的边缘。
推开一座兰阳(兰考)县黄河边的小院门,男主人以为是朝廷来征粮,慌忙套上一条破烂的裤子跪在冰凉地上。
他瑟瑟发抖的用中原官话恳求着,因为他家里的粮食,连过这个冬季都不够了。
一个应天太学的太学生伸长脖子,朝有动静的屋内看去。
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与几个略带好奇眼神的孩子,裹在一堆破烂的被子,好吧,那应该是一堆破烂的布巾中,冻得浑身打颤。
唯一有些热气的,是一个极小的灶台,里面一口土陶罐子里炖着什么。
张复走过去揭开一看,里面翻腾着灰褐色、绿色和一点点黄色的奇怪糊糊。
这闻着就不像能吃的样子,但直觉告诉他,这就是这家人的晚饭。
上一篇:踏尽世家门阀,女帝求我娶她?
下一篇:将北伐进行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