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红楼 第246节
前日贾珍偶然提及,说秦氏已去了一年有余,合该问贾蓉说一桩亲事。内中之意,自是想着贾蓉不曾伤及根本,还能诞下孩儿来。
如今儿子、孙子已成了贾珍的魔障,若得知尤老娘有了身孕,还极有可能是自个儿与贾蓉的种子,说不得便会做出什么混账事儿来!
此言一出,三姊妹俱都无言。待过得半晌,又有婆子入内回道:“奶奶,荣国府前来了好些车马,瞧着好似远大爷回来了。”
三姊妹一怔,尤三姐顿时合掌喜形于色:“远哥哥回来了?嘻,那我先回了。待我问过远哥哥拿了主意再说此事!”
当下竟风风火火而去。
尤二姐也起身,待行了几步又停下,偷眼瞄了尤氏一眼,低声笑道:“远兄弟回来了,大姐可须得抓紧啊。”
尤氏心下怦然。宁国府后继无人,所以贾珍才着了魔一般整日介寻姬妾折腾,奈何一直不见动静,想来贾珍这会子也熄了自个儿生出儿子来的心思。
前日提及贾蓉续弦事宜,自是存了旁的指望。若此时她得了孩儿,还恰巧是个男孩儿,那来日这宁国府岂非为其子嗣所有?
就算不为孩儿,单是想起尤二姐生儿夜里的缱绻旖旎,尤氏便觉销魂蚀骨。当下禁不住舔了下下唇,高声吩咐道:“银蝶,去库房给二妹妹取一件狐裘来。”
待银碟应声而去,尤氏方才低声道:“二妹妹知我心意,若此事成了,来日我定有重谢。”
尤二姐便笑道:“我瞧大姐那攒珠金累丝孔雀金头面头面极为可人……可惜那头面华贵,也不知我这辈子能不能戴上一回。”
尤氏顿时肉疼。那攒珠金累丝孔雀金头面一套十三件,乃是前明宫廷所传,单拿出去一件都要值个一、二百两银子呢。若整套出手,怕是没个两千两下不来!
暗骂尤二姐眼光刁钻,心下权衡一番利弊,尤氏便笑道:“妹妹不早说?早知妹妹喜欢,这回也借了妹妹回去扮上了。”
尤二姐面上笑着,心下暗忖尤氏只怕不见兔子不撒鹰,便低声道:“三妹隔几日便要往铺面上去盘账,我一个人难免孤寂,大姐得空不若来瞧我?”
尤氏心领神会,便笑着应下,这才送了尤二姐而去。
……………………………………
荣国府。
贾母正与湘云、宝玉说着话儿,少一时便有王熙凤笑吟吟而来。
贾母便道:“鸳鸯说前头忙乱?”
凤姐儿笑道:“回老祖宗,是远兄弟打南边儿回来了。”
贾母顿时面上一冷。
凤姐儿就道:“咱家老亲托付远兄弟送了好些土仪来,李祭酒夫人也送了老太太两本前朝的善本。”
说话间给平儿递了个眼色,后者便将《女诫》《烈女传》奉上。
贾母笑着道好,捧着两册善本,心下犯了思量。无缘无故送了这两册书,明面上是表明李家赞成李纨恪守妇道,实则借正统礼法敲打贾家,暗示李家关注女儿待遇!
贾母不由得心下犯苦,那不待见李纨的乃是王夫人,又与她何干?
此时又听凤姐儿道:“说来,远兄弟这回可不是自个儿回来的,还带了大太太兄长一家子。”说话间瞥向宝玉,道:“尤其那位邢姑娘,真真儿是钟灵毓秀!”
宝玉果然来了兴致:“人在哪儿?我须得去瞧瞧!”
凤姐儿就笑道:“先行往东跨院见大太太去了,说是过会子来跟老太太请安。”
贾母恨屋及乌,自然不待见邢岫烟一家,便道:“这一路天寒地冻的,请安也不急在这一时,让他们改日再来吧。”
宝玉心下顿时百爪挠心,坐立不安起来。此举落在湘云眼里,湘云便打趣道:“你们快瞧,爱哥哥一听来了女儿家,便猴儿也似的坐不住了!”
第207章 年礼
荣国府后院儿。
红玉、柳五儿两个候在门口翘首以盼,遥遥见陈斯远领了香菱回转,红玉顿时喜形于色,叫道:“来了来了,大爷可算是回来了!”
当下两女急切迎上前去,遥遥屈身一福,俱都喜不自胜。
陈斯远面上噙笑,瞧瞧这个,又冲那个点点头,便被众女簇拥着回了自家小院儿。
红玉便道:“大爷怎地腊月里就回来了?我先前与五儿计较,还说大爷说不得等运河开化才回转呢。”
陈斯远笑着没答,他急切回来自是因着那膠乳营生,年后便要发卖,他事前总要与燕平王勾兑一番。
待到得门前,陈斯远忽而想起一事,与红玉道:“拉货的板车往后门儿来了,你领了婆子去照看着,回头儿将土仪分门别类,明儿个逐一送过去。”
红玉应下,扭身点了两个粗使婆子往后门而去。
陈斯远进得正房里,香菱提了包袱自去安置,柳五儿便抿嘴笑着凑上来为陈斯远褪去大衣裳,又紧忙端了温热茶汤来。
两月不见,陈斯远搭眼观量,端起茶盏笑道:“五儿好似身量长了些,脸上瞧着也有肉了。”
柳五儿噙笑道:“养了快一冬,可算有些肉了。”
陈斯远呷了一口茶水,赞道:“刚好入口,是提前晾了的?”
柳五儿笑着道:“听说大爷到了前头,我赶忙便沏了茶水。”
陈斯远点点头,又问:“这一冬没犯病吧?”
柳五儿笑着点头,将大衣裳挂好便转身回来,停在陈斯远身边儿,面上噙着笑意,忍不住一直斜眼观量着陈斯远。
须臾,她便忍不住道:“大爷好似也长了一寸呢。”
实则又何止是身量?陈斯远唇下泛起细细绒毛,眉眼逐渐长开,面上稚气渐脱,瞧着再不是往日的少年郎。
一盏茶饮尽,陈斯远感叹道:“外面千好万好,总不如家好。”抬眼观量,正瞧见柳五儿痴痴看将过来,他便笑着道:“瞧我做什么?”
柳五儿顿时羞答答别过头去,又听得外间传来红玉的吩咐声儿,赶忙移步道:“我去帮红玉姐姐。”
说罢,柳五儿快步而出。
陈斯远瞧着姑娘家身形远去,心下不禁暗自得意。暗忖转过年来五儿也十四了……快能吃了吧?
外间,五、六个婆子将箱笼依次抬进两侧厢房里,足足十几口箱笼,过得一刻方才忙活完。红玉紧忙取了钱匣子,赏了几个帮忙的婆子,又回身入内说与陈斯远。
陈斯远便吩咐道:“姨妈、太太、姨太太处,今儿个就须得送去,二嫂子与几位姐姐、妹妹处你得空也送了去。”
红玉讶然道:“大奶奶处怎么说?”
陈斯远道:“明儿个我亲自送去。”
红玉心下纳罕,却也不多问,只当李家另有准备,当下寻了柳五儿对礼单,又先行将几位太太的贺礼预备了出来。
此时红玉却犯了难,这预备的贺礼不少,总不能让大爷自个儿提着。搭眼扫量柳五儿一眼,暗忖这五儿又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便蹙眉道:“芸香怎地还没回?”
陈斯远笑道:“她随我离家两个月,又一路顶风冒雪的,我让她先行归家歇息一日,明日回来。”
恰此时香菱拾掇罢了自梢间里行出来,扫量一眼便知红玉心思,于是笑道:“二奶奶与几位姑娘处我去送,妹妹随着大爷往几位太太处去就是了。”
红玉顿时笑道:“两个月没见,香菱姐姐倒是愈发会体贴人了。”
几女说笑一番,陈斯远便起身领了红玉先行往东跨院而去。
谁知刚才进得园子里,行不多远便见一高大丰壮身形自凹晶溪馆而来。遥遥瞥见陈斯远,司棋顿时眼睛一亮,又见其身旁跟着红玉,司棋便咬着下唇停在原处。待陈斯远瞧过来,司棋紧忙屈身一福,心下禁不住的欢喜。
司棋如何,自是落在随行的红玉眼中,又见自家大爷忍不住往那边厢观量,红玉便道:“大爷瞧什么呢?”
陈斯远扭头正色道:“你瞧着……我是不是比司棋高了半寸去?”
红玉眨眨眼,顿时哭笑不得,道:“大爷身量本就足了,这眼看都比琏二爷高了一寸,又何必与司棋比量?”
“你不懂。”陈斯远摇头笑道。
他自是稀罕司棋这等身量,却受不了每回站在一处都要仰视。如今自个儿身量高了,料想合该轮到司棋仰视自个儿了吧?
这般思量着,一主一仆出了园子转上夹道,须臾自角门出了荣国府,又进了黑油大门里。
门子余四见得陈斯远,慌忙谄笑迎候,说如今邢夫人正在与邢忠一家子说话儿。陈斯远念及许久未见,抖手丢过去个金豆子,惹得余四打躬作揖不迭,千恩万谢将其送到仪门前。
过得仪门,又有苗儿喜滋滋领了一主一仆往内院儿而去。
刻下东跨院正房里,邢忠夫妇方才说过这些年的不易,邢岫烟只闷头陪坐下首。
那邢夫人虽一直与邢忠夫妇说话儿,目光却时不时瞥向邢岫烟。心下不禁越看越欢喜,只觉这个侄女儿果然出彩,又是个温良好脾气的,料想配了那小贼也不算辱没了。
邢夫人才不管来日小贼究竟是娶了二姑娘还是那劳什子的王姑娘,只消别耽搁她与小贼往来就好。
此时前头来回,说是陈斯远来了,邢夫人压下欢喜,紧忙打发苗儿去迎,又与邢甄氏道:“总是这般居无定所也不是事儿……且侄女也大了,这二年就须得选定人家,不然岂不成了老姑娘?依着我,你们不妨先在府中住下,回头儿我禀过大老爷,也给你们夫妇寻个差事。”
又看向邢岫烟,笑道:“说来府中姑娘与岫烟也算年岁相当,做个手帕交正是合适。二姑娘此前搬去了荣庆堂后楼,岫烟是想随着爹妈,还是先行安置在此前二姑娘房里?”
邢岫烟赶忙道:“姑母,我先随着爹妈就好。”
邢夫人思量着道:“老爷外书房后有一排厢房,过会子我叫人腾空了,你们一家子先行安置进去。”
邢忠一家子自是欢喜不已,紧忙起来道谢。
那邢忠与邢甄氏还想说邢岫烟与陈斯远的事儿,奈何这会子邢夫人一心想见陈斯远,哪里耐烦听旁的?当下便起身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既如此,王嬷嬷你领我兄嫂先去安置了,旁的过后再说。”
王善保家的赶忙应了,领了邢忠一家往出走。
到得院儿里,正好与陈斯远走了个对向。陈斯远遥遥朝几人拱手,目光却始终盯着邢岫烟。
返程月余光景,二人时而同乘一车,倒是愈发蜜里调油,因是邢岫烟便忍不住朝他笑了笑。
须臾错身而过,陈斯远领了红玉入内,绕过屏风便见邢夫人端坐榻上,眉眼间带着说不出的欢喜。
陈斯远忍着心绪恭恭敬敬施礼,又紧忙将贺礼奉上。
那四样锦缎,暗花缎、织金缎、妆花缎、老软缎也就罢了,本就为苏州特产;余下又有白毫银针、寿眉两样白茶,南珠一匣子,金如意一对儿,金锁、金项圈一对儿。
饶是这会子邢夫人眼里只有小贼,也被那贺礼晃花了眼。
待说了一会子闲话,邢夫人便迫不及待将丫鬟、婆子尽数打发下去,内中只余二人,这才嗔道:“怎地送了这么多物件儿?”
陈斯远笑道:“你收着做体己,来日留给孩儿开销。是了,四哥儿这俩月可好?”
提起小的,邢夫人便笑颜如花道:“都好着呢,能吃能喝的,昨儿个也不知跟谁学的,自个儿就会抬头了呢。”顿了顿,又道:“我抱来你瞧瞧?”
陈斯远颇为意动,又摇头道:“我一身寒气,这回就算了,等天气暖和再说。”
邢夫人颔首,又戏谑道:“如何?无怪他们一家子这般夸赞,我看岫烟果然是个钟灵毓秀的,给了做了正室也不算委屈吧?”
邢岫烟自然极好,奈何家世寒酸,漫说是林妹妹,只怕连尤二姐、尤三姐那两个都压服不住。且邢岫烟是个隐士性情,因着情根深种这才与陈斯远多有往来,换做旁人她哪里会搭理?
若强行扶其为正室,管不管的好家业不好说,只怕邢岫烟自个儿心下都极为不耐。
再者说了,邢夫人是什么性子,陈斯远岂会不知?若他当面夸赞了,说不得这女人心下就会吃味不已。
因是他便说道:“我都不急,你又何必着急?”
说话间起身移步坐在邢夫人身边,探手便将丰腴身子搂在怀里,低声笑道:“这些时日你可曾想我了?”
邢夫人哼哼两声,身子酥软半边儿,又生怕被抱厦里听见,赶忙捉了作怪的大手,嗔道:“少作怪,外头还有人呢。”
自打有了孩儿二人就不曾亲近,邢夫人心下自个儿也想的紧,便忍不住道:“过几日回门,你,你也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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