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红楼 第450节
司棋虽不解,还是点头应承下来。待寻了女儿茶来,迎春略略思量,又将前几日新送来的杏子红绉绸披风寻了来,这才领着丫鬟往潇湘馆而来。
须臾到得潇湘馆,紫鹃、雪雁紧忙将其迎入内中。迎春边走边道:“林妹妹呢?”
雪雁回道:“二姑娘不知,这今日赏雪景,姑娘风邪入体,染了些风寒。”
迎春略略停步道:“要我说林妹妹也是胡闹,身子才好些便连着几日赏雪,到底将自个儿折腾病了。”
一径绕过屏风转入内中,便见黛玉正独坐书房里,捧着绣绷子正绣着帕子。
迎春扫量一眼,黛玉赶忙起身来迎:“二姐姐怎么来了?”说罢连着咳嗽了两声儿。
迎春行过来,又见月洞窗敞开一角,显是方才黛玉开了窗子在赏雪。
迎春扭身便将绣橘捧着的杏子红绉绸披风寻了来为黛玉披上,又两步上前将月洞窗关上。
做完这些方才回身嗔怪道:“你也是胡闹,都染了风寒了,还要冒着冷风赏雪。刚巧前几日凤姐姐送了新料子来,我裁了一大一小两件,思来想去,小的这一件怕是只有林妹妹合身。”
黛玉探手攥着披风,摸着其上细密针脚,便知定是出自迎春之手,便笑道:“劳二姐姐费心了,这料子颜色鲜亮,真真儿是顶好。只可惜我今儿个还没梳妆,衬得自个儿倒像是个纸糊的也似。”
迎春赶忙道:“呸呸呸,林妹妹少胡说。你,你如今是有福的,远兄弟处处为你着想,事事替你周全。连云丫头私底下都艳羡了好几嘴呢。”
一旁的雪雁笑眯眯道:“二姑娘说得极是,昨儿个听闻我们姑娘病了,又犯了咳疾,远大爷便寻了些止咳的枇杷膏来,巴巴儿的夜里便送了来。”
迎春笑道:“你瞧,我便说妹妹如今有福。”
黛玉冰雪聪明,她与迎春往来不多,又曾听陈斯远说过如今情形,哪里不知宝姐姐来日也要兼祧?
迎春提了礼物而来,又观其言辞绕来绕去,哪里不知其存了示好之意?当下就笑道:“二姐姐,若我说你来我这儿怕是来错了地方。等宝姐姐回来了,你该往宝姐姐处多走动走动才是。”
先前宝姐姐除了不曾过明路,素日里惯以陈斯远正室自居。此番除了意外,迎春若想嫁给陈斯远为正室,若说谁最憋闷,只怕便是宝姐姐。
谁知迎春却道:“我那缀锦楼离妹妹近,往潇湘馆来倒是顺脚。”
迎春自是知晓黛玉的言外之意,只是宝钗所作所为落在迎春眼里,便知即便自个儿主动示好,过后只怕宝钗也心存怨怼。既如此,她又何必舍了脸面往上贴?
黛玉笑着扯了迎春落座,道:“难得二姐姐来我这儿,雪雁,快沏一壶六安茶来。”
迎春道:“也是凑巧,我提了一包女儿茶来,我看咱们还是吃女儿茶吧。”
“也好。”黛玉应下。
司棋将茶包递给雪雁,雪雁便去沏了一壶茶来。
迎春此时方才才抄起那绣绷子来,眼见其上绣着鸳鸯成双图,便笑着道:“林妹妹转过年便要豆蔻了,瞧瞧这女红,做的竟也不差。”
黛玉瘪嘴道:“二姐姐快别提了,我这帕子绣了二十来日,如今愈发难绣,半晌才敢落一针呢。”
迎春探手一指:“此处难绣?不若我来帮妹妹绣几针如何?”
黛玉笑着应下,便见迎春低头认真绣起来。
二姑娘与黛玉吃着茶说着话儿绣着帕子,坐了好半晌。正待离去,忽而有婆子来回:“姑娘,不好啦,大老爷提了门栓往琏二爷房去了!说是……说是……要打杀了琏二爷呢!”
迎春与黛玉闻言惊愕不已,迎春忙起身追问缘由,那婆子却连连摇头,一问三不知。
出了这等事儿,黛玉不好往前头去,迎春乃是贾琏之妹,自是要去前头劝说一二。当下紧忙别过黛玉,便往贾琏书房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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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院儿。
王夫人愁眉不展,夏金桂同样气哼哼的瘪着嘴。
王夫人便道:“宝玉什么性儿你还不知?他这会子跟你恼了,转天便要涎着脸来道恼,你又何必跟他计较?”
夏金桂道:“太太,旁的倒也罢了,偏他晴天白日的与丫鬟鬼混……我不求他读书上进,也不求他承袭爵位,可好歹别总犯这等混账事儿啊。我看那袭人也是个狐媚子,被我撞破了,脸儿不红不白的!”
“袭人?”王夫人暗忖,自个儿私底下早就允了袭人姨娘的位份,宝玉又是这般年岁,与其沾染倒也在情理之中。那袭人素来是个有分寸的,若不是宝玉纠缠,只怕也不会晴天白日就跟宝玉闹起来。
王夫人便道:“我看这事儿你也别怨袭人,那孩子我看过,是个好的,定是宝玉捉着她胡闹。”
“太太——”
不待夏金桂说完,王夫人便笑道:“好了好了,袭人不过是丫头出身,再如何往后还能越得过去你?你也放心,你过门之前,我定不会让旁的丫鬟生出庶子来。”
夏金桂情知这会子说不动王夫人,便只能可怜巴巴点头应下。她心下自是早将宝玉身边儿的袭人当做了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立时将其撵走。此番王夫人极力保全,那便只有另寻良机。
王夫人赶忙转了话头,道:“金桂,我那大儿媳李氏不愿接管家之权,这可如何是好?”
“她不愿?”夏金桂心下纳罕不已。她在荣国府寄居几回,自是知晓王夫人极不得意李纨。心下原本还当李纨是因着王夫人厌嫌,这才深居简出。不想这天大的好处送来,李纨却不愿去接。
夏金桂又不姓贾,自是知晓无论如何也轮不到自个儿管家。可王夫人这二房,探春与王夫人离心离德,李纨又躲得远远的,再无可用之人,夏金桂一时间实在想不起让谁再去管家。
就听王夫人蹙眉说道:“探丫头行事愈发跋扈,吴兴登家的来回,说是探丫头盯上了买办房。”
夏金桂道:“前一回太太不是说过三妹妹一回吗?”
“说是说,做是做啊。”
夏金桂蹙眉思量不已,一旁的胡嬷嬷便道:“太太,若我说,太太如今掌着家,谁管家还能越得过太太去?三姑娘既然不听话,随便寻个姑娘管家就是了。”
夏金桂回头与胡嬷嬷对视一眼,眼见后者连使眼色,立时会意了,便道:“是了,府中不是还有位二姑娘吗?太太何不让二姑娘管家?”
“迎春?”王夫人蹙眉转动佛珠。思量半晌,逐渐琢磨过味儿来。是了,迎春性子最是绵软,料也镇不住府中的管事儿。如若是迎春管家,说的话儿自然没几个人会听。
如今府中大半管事儿都投了自个儿,到时候可不就是自个儿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王夫人道:“迎春倒是个好的,只是她是大房出身,合适吗?”
夏金桂笑道:“凤姐姐也是大房出身,先前还不是管了几年的家?再说了,有大嫂子与我帮衬着,总不会比如今更乱。”
王夫人心动不已,道:“也好,回头儿我寻迎春说说,看看她是怎么个说法儿。”
此时忽而有玉钏儿入内道:“太太不好啦!大老爷提着门栓喊打喊杀的往琏二爷书房去了!”
王夫人道:“前些时日才打过,怎么又来打?可知是出了什么事儿?”
玉钏儿摇头道:“不知,我就瞧见远大爷在一旁劝着,大老爷的姨娘翠云在前头引路。”
夏金桂与胡嬷嬷对视一眼,顿时欣喜不已。宝玉为二房嫡次子,虽兄长贾珠早已故去,可却留下个嫡长孙贾兰。如此算来,宝玉不过是个富贵闲人。
只是这富贵闲人,又哪里比得上荣国府袭爵人?
如今虽说是王夫人掌家,宫中有元春撑腰,王夫人又得王家为臂助,可怎么也轮不到宝玉承袭爵位。夏金桂便想着,若是大房男丁都死绝了才好呢,到时候正好让宝玉袭爵。
王夫人按捺不住,起身道:“走,咱们也去瞧瞧。”
夏金桂却凑过来扶了王夫人道:“太太,这什么缘由都不知,便是去了,只怕也瞧了个稀里糊涂。我看啊,莫不如等一会子再去呢。”
王夫人眼见夏金桂笑得古怪,寻思了一会子才知其心思,心下顿生警惕。这夏金桂心思太过歹毒,今儿个先是要除去袭人,跟着便要算计大房,焉知来日会不会算计到自个儿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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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庆堂。
宝玉与夏金桂吵嚷半晌,这会子正气得蹙眉四下游走。
贾母就道:“你快别转了,转得人眼晕。”
宝玉停步张张口,又怅然一叹。
贾母急切道:“到底是怎么了,你倒是说一说啊。”
凤姐儿便笑道:“老祖宗,若真是什么为难事儿,宝兄弟早就来求老祖宗了。我看啊,八成是又与夏家姑娘拌嘴了。”
贾母蹙眉厌嫌,暗忖道:到底是商户人家的姑娘,不知礼数,三天两头使小性儿。
如今黛玉与陈斯远婚事早定,宝钗也与陈斯远有了私情。湘云五月里定了亲事,余下的竟也没个合适的。贾母原本还有心留李纹李绮姊妹两个多观量几日,谁知李纨的婶子只住了三日,便急吼吼领着姊妹两个出府去了。倒是让贾母的心思落了个空。
数来数去,可不就只剩下了个夏金桂?
贾母暗暗懊悔,早知王夫人会寻夏金桂这般姑娘来,当日莫不如应承了女婿林如海,让宝玉与黛玉行兼祧之礼呢。事到如今,遍寻不见好人家的姑娘,真真儿是让人着恼。
凤姐儿观量贾母神色,又上眼药道:“我看老太太也别管,他们两个小的打打闹闹惯了,今儿个好、明儿个不好的,说不得改明儿又和好了呢。”
贾母笑着颔首:“你也是当嫂子的,哪儿能这般打趣宝玉?”
凤姐儿正待笑着回话儿,谁知大丫鬟琥珀匆匆而来,入内道:“老太太、二奶奶,不好啊,大老爷提了门栓喊打喊杀,如今正往琏二爷书房去呢!”
“啊?”
贾母与凤姐儿俱都一惊,贾母连忙问道:“可知是出了什么事儿?”
凤姐儿也急切不已,眼见琥珀摇头,便紧忙道:“老祖宗,我去外书房瞧瞧!”
“快去快去,拦着些大老爷,可不好再让他将琏儿打坏了!”
“我省的了。”凤姐儿柳叶眉微蹙,领了平儿急忙往前头外书房而去。
贾母放心不下,赶忙招呼鸳鸯过来搀扶,道:“快,扶我去瞧瞧去!”
鸳鸯、琥珀过来搀扶,一行人缀在凤姐儿主仆之后,急急往贾琏外书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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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陈斯远一路拦阻劝说,惹得大老爷发了火儿,这才不敢再多说。
前头引路的翠云一路添油加醋,惹得贾赦心火升腾、越听越气,自角门入荣国府时干脆抄了个门栓在手,只待撞破奸情便要将贾琏打杀了。
陈斯远暗忖这倒挺好,免得自个儿在一旁拱火了,这事儿全都让翠云干了。
只是仔细观量贾赦,却见其只是气恼,还不至于怒火攻心。
待临近贾琏外书房,贾赦虽绷着脸儿,却没先前那般气恼了。陈斯远心道,秋桐不过是个丫鬟,莫不是因着位份不过,是以贾赦才没那般气恼?
是了,依稀记得书中贾赦因着贾琏办差得力,还将秋桐赏给了贾琏呢。区区一个丫鬟,自不会惹得父子反目。
大老爷先前气恼,大抵是因着贾琏不告而取?
那话儿怎么说的来着?老子给你的才是你的,老子不给你,你不能抢!
陈斯远暗自叹息一声,情知谋算落了空,往后再想用秽乱一事气贾赦,怕是难了。
时值冬日,门窗紧闭,只依稀听见内中旖旎之声,门前又有贾琏的小厮把门。
眼见贾赦领着人气势汹汹而来,小厮顿时吓得两股战战。
贾赦举起门栓一指:“哪个望八羔子敢去报信儿,老夫今儿个就打杀了他!”
守门的小厮顿时不敢动弹。
妾室翠云探手一指房门:“老爷听,秋桐那小蹄子就在里边!”
贾赦一摆手:“给老夫撞开!”
跟随的壮仆不敢怠慢,上前一脚踹开房门,大老爷一行大步闯入其中。陈斯远紧随贾赦之后,入内便见书房西厢的卧房里二人惊慌失措,这会子正胡乱系着衣裳。
那只来得及穿一条裤子的,正是贾琏;床头捧着衣裳捣头如蒜的,不是秋桐还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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