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明 第193节
两人越想越怕。
怀璧其罪!
刘元初思索一会儿,手中棋子狠狠扔出,咬牙道:“此时我们不能袖手!否则不堪设想!”
“为今之计,只有一步活棋:把事情闹大!”
张世勋点头道:“太玄兄所言极是!你我两家不能袖手,否则祸在不测!谁能保证不会牵连我们?海瑞走了,没人较真!有没有罪,还不是田义说了算?”
“我们不能由着阉人的性子来!不能惯着他们,这南京,还不是他们的天下!”
刘元初站起来,“我去国子监!再派人去县学、府学,让南京士林全部动起来!”
“是时候让阉人们,看看南京士林的团结了。我就不信,小人道长,君子道消!”
张世勋也站起来,“我集合人马,去王家声援!帮助王家把事情闹大!”
“这一次咱们联合起来,只要事情闹大了,田义就是引火烧身,我等不但能自保,也能伸张正义,光大士林气节!为士林表率!”
刘元初道:“眼下关键,就是王家要守住邬堡,只要守住了,此事才能大做文章。若是王家邬堡陷落,我等再努力也没有意义了。”
这是明摆着的事。
邬堡不破,田义一时拿不到人,事情才能发酵。
可一旦攻入邬堡控制王家,所谓的“人证物证”就全部能做实。
所以,要在田义增兵之前,趁着王家还守着邬堡,才能把事情尽量闹大,逼着田义撤兵。
到时,田义不撤兵无法收场,撤兵就会先机尽失。
如此,自有雪片般的弹劾飞向北京,田义就自身难保。朝堂诸公再发力,就能撤了田义,换个懂事的镇守太监。
两人一起出门,刚要分头行动,一个管事就匆匆跑进来。
“大公子,刘公子,王家邬堡破了,王朝陛被杀,王朝阙逃走,说是王家造反…”
什么?张世勋和刘元初闻言,都是神色陡变。
原以为怎么也能僵持一天,谁知这么快就陷落了。
那还怎么把事情闹大?已经没有机会了啊。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脸色难看到极点。
“只能改变计划了。”刘元初苦涩的说道,“你我立刻备下厚礼,去守备府拜见田义,不能让此事株连到我们。”
张世勋吐出一口浊气,“还要主动痛骂王家谋反,划清界限。”
“但愿,只对王家下手。我立刻派人去见家父…”
两人商量了一阵,这才放心不少。
………
此时的王家邬堡,数百青壮都已经缴械投降,一个个跪在地上。
官军冲进去,第一件事就是逮捕王家子弟,查封仓库,封住大小院子。
很快,就找到了王家勾结洋夷、倭寇谋反作乱的证据。
简直“触目惊心,令人发指”。
领队太监第一时间就飞报田义,找到了王家的罪证。
可是,王朝阙逃得太快,正在搜捕中。
等到领队太监走进王家的银库,见到一箱箱的银子,不由眉开眼笑。
王家谋反,反的好啊。
他们要是不谋反,这么多银子不就还是王家的?都没有理由来拿。
领队太监一打眼,就估摸出,光是王家银库的现银,就有二三十万两银子!
抄了王家,田公的上缴任务就又完成不少了。
当然,来抄家的孩儿们都有好处。
………
眼见王家邬堡被攻破,乡们惊骇之下一起散去,朱寅也赶紧离开。
他不能让外界知道,他和此事有关。
他必须要干干净净的,不能有“污点”。
朱寅回到家,直接来到一个柴房。
柴房里面有个麻袋,兀自动弹不已。
“打开。”朱寅说道。
康熙赶紧打开麻袋,露出王朝阙灰败的脸。
本乡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王老爷,此时狼狈不堪、披头散发,哪里还有之前的富贵气象?
就像一只丧家犬。
王朝阙看到朱寅,目光先是惊愕,接着就是了然。
他知道自己低估了朱寅,却没想到,低估的还不够!
把此人当个孩子,是自己最大的错误。
朱寅在他面前坐下来,用树枝拨拨他的头发,唠家常一般说道:
“孔九郎,就死在这个柴房里。他死之前,交代找绿头陀灭我,你答应了。你不答应,他不敢干。”
“他说,你是为了这块地,才同意绿头陀进村灭我。你告诉我,财宝埋在哪里。我知道秘密,就给你一个痛快。”
“你要是不配合,痛快的死就是一种奢侈。你一定要相信我,免得遭罪,真的。”
王朝阙不敢相信的看着朱寅,希望能看出,对方不是一个孩子。
可是他失望了。
这清稚的脸蛋,清澈的眼神,稚嫩的声音,以及头上的两个角髻,分明就是个孩子无疑。
可是天下,怎有如此阴险歹毒,如此心机深沉的孩子?
生下这个孩子的女人,该下十八层地狱!
PS:王家终于被干掉了。朱家开始崛起啦,称霸青桥里的大幕,徐徐拉开了。蟹蟹,晚安!
第131章 一鲸落
朱寅语气平淡的说:“你知道庄知县是我靠山,却还是想动我,就是为了这块地。你别告诉我,这块地只是一块地。”
“如果没有让我信服的秘密,那你就惨了。孔九郎就很老实,他痛快交代,没遭罪。”
王朝阙长叹一声,“我没有想到,会折在小儿之手。我王家祖上乃太祖亲卫,富贵了二百余年,成也朱,败也朱。”
“你,是宗室吧?哪一藩?”
朱寅笑了,“王朝阙,你是个聪明人。你怎么知道我是宗室?”
王朝阙目光平静了很多,“王某最信命数风水,坚信其中必有人生大秘。我王家以朱家而发迹,以朱家而落寞,岂非命数?即是如此,你就不是一般朱姓,必是宗室无疑。”
“况且这块地,本就和皇室有关。如今又被你租用,这怎能只是巧合?”
“只是,我不知道你出自哪一藩。”
“哪一藩?”朱寅神色玩味,他看着南方,那是南洋的方向,“我的确是宗室,可哪一藩都不是。”
“哪一藩都不是?”王朝阙一愣,随即脸上慢慢浮现惊愕之色。
他明白了。
“你是懿文太子一脉,建文帝后裔?”
朱寅点点头,“王朝阙,你知道的还不少啊。你知道建文皇帝还有后裔。”
“哈哈哈!”王朝阙忽然纵声大笑,笑的古怪至极,神色却有释然之色。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王朝阙犹如癫狂,“冥冥之中,命数已定啊!我输得不冤,不冤呐!哈哈哈!”
朱寅冷冷看着他,“哦?我倒要听听,你知道什么。”
王朝阙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他喘息着说道:
“你知道这块地有什么来历?这是建文帝陵寝地宫所在,这块吉壤,本来应该叫…敬陵!”
“要问地宫中有什么秘密,那就不得而知了,应该什么都没有。”
“青桥里的百姓,最早就是迁来守陵的。”
什么?建文地的陵寝,敬陵?
朱寅大感意外,不禁愣住了。
他熟悉历史,知道敬陵是汉章帝的陵墓,却不知道建文帝的陵号,也曾叫敬陵。
历史上没有记载建文帝修过陵墓,自然也就没有建文敬陵的说法。
王朝阙继续说道:“这块地的下面,是建文帝当年秘密修建的地宫啊!他逃走的地道就通到地宫…”
王朝阙将风水大师罗无名的秘密说出来,朱寅这才明白事情始末。
原来,王朝阙是看中了“敬陵”的风水,而不是这块地埋了财宝。
他不认为王朝阙是在撒谎。就算他撒谎,也撒不出这种看似荒谬的谎。
这个秘密听起来荒谬,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帝王往往登基不久就要选定风水宝地为吉壤,这是惯例。建文皇帝没有理由例外。
朱棣刚造反时,建文皇帝信心满满,自以为能平定叛乱,当然不会因为朱棣造反,就不选吉壤。
只是,为了担心朱棣请人魇镇,没有公布吉壤方位,秘密修建地宫而已。
因为是秘密进行,修建不久就废弃,史书才没有相关记载。
后世有人猜测,建文皇帝的吉壤,距离孝陵肯定不远,多半在南京城南。
这里可不就是南京城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