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明 第546节
第356章 “建州都督 金吾将军 抗倭副总兵官佟!”(大章节)
如此打破规则、不讲武德的肆意行事,拜金帝真是疯了。
这个情报描述的非常详细。
情报说,张鲸对皇帝说了一段很重要的话,这段话可威力极大。正是这段话,让皇帝抛弃了最后一丝顾虑。张鲸是这么说的:
“陛下想想皇祖世宗皇帝,当年大礼议之争何等激烈,杨廷和等大臣何等强势?大礼议不仅关系国本,还关系千古祖制,岂不比今日储君之争更加森严?更加不可更改?”
“虽然满朝大臣死心规谏,罢朝抗议,可因为世庙英睿果决,君心似铁,始终不为所动,最后不惜腥风血雨。左顺门之变就是逼宫,却又如何?近两百朝臣下锦衣诏狱治罪,十六个大臣被当廷杖毙。瘐死、罢官、流放的朝臣,前后数以百计。那是何等惨烈啊。”
“可最后如何?世庙赢了。自以为是、喋喋不休的群臣一败涂地。世庙如愿以偿的尽了孝道,将皇考灵位请入太庙,追尊为帝,还位列武宗之上!甚至改太宗庙号为成祖,将仁宗祧出太庙,制定《明伦大典》作为新的祖制,一桩桩一件件,哪一条不是刷新祖制礼法?这是何等魄力啊陛下!”
“陛下请思量,当年之事和今日储君之争,孰难孰易?”
皇帝当时回答道:“大礼议之事更难,今日国本之争稍易。”
张鲸说道:“陛下明见!以奴婢所见,也是大礼议之事更为艰难,今日之事反倒容易些。毕竟自古以来,不是长子而当太子的人比比皆是。说起来都是陛下的儿子,又都不是嫡子,谁不可以?”
“朝臣们当年反对世庙,如今反对陛下,无非持有一个礼字。毕竟我大明以礼治国。所以他们就蹬鼻子上脸,企图以礼制君!忠孝之心何在!?”
“可是在奴婢看来,何为礼?礼就是天子之所愿,天子之所表,天子之所为!这是礼之纲。群臣所持有的礼,只是礼之目。纲之所举,目必张也。纲若不举,目不可张!群臣都是颠倒纲目,欺上瞒下,企图蒙蔽圣聪啊。”
皇帝听完,当时就兴奋的点燃大烟枪,敲着玉圭道:“好张鲸,你说的好生有理!且继续说来!”
于是张鲸继续说道:“陛下继位之前,乃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子。陛下之母,穆庙时就是贵妃之尊。陛下登基前,已位居东宫五年之久。而世庙呢?当年只是藩王之子,藩妃所生,远在荆楚为世子。”
“敢问陛下,以陛下如此出身,比之世庙如何呢?”
皇帝肃然回答:“朕之出身,远非皇祖可比,不可同日而语。”
张鲸再问:“敢问陛下,今日之群臣,比之当年杨廷和等人如何?”
皇帝摇头:“不如多矣。杨廷和乃三朝元老,德高望重,内外仰仗,是当时士族首领。其人执掌朝政,总揽票拟、批红两大权,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名位之重,更甚张居正。”
张鲸道:“世庙本是杨廷和所拥立,况且世庙出身只是藩王世子。然,以杨廷和之强,世庙尚且能心想事成、大获全胜。何况陛下出身尊贵、并非群臣所立,而今日之臣,又远不及杨廷和乎?”
皇帝听到这里,猛然站起来,赤脚围着盘龙柱疾行数匝。张鲸捧着龙靴,亦步亦趋的随帝而走。
皇帝突然停下脚步,以玉圭刺屏风,大声道:“还有吗?”
张鲸跪下,放下龙靴道:“还有!世庙入京继位时年方十五。可世庙继位当年,立足未稳,帝位未固,羽翼未丰,便以十五岁之稚龄,发起大礼议之争!”
“今日陛下年过而立,在位二十一年,春秋鼎盛,英睿圣断,内外臣服,大位稳如泰山。比当年十五岁入京继位的世庙,不可同日而语。”
“由此可见,奴婢以为:世庙可为之事,陛下更可为!世庙不可为之事,陛下未必不可为!”
“当年奸相严嵩、张居正,不过是人臣,尚且能独霸朝堂,一言九鼎,也做了很多不合祖制礼制的大事,况陛下乎!”
“独群臣可往,而陛下不可往?!”
皇帝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的说道:“说的好!说的好!朕忍他们很久了!皇祖能做到的事,朕为何不能!”
“张鲸,就照着你的意思办吧。这一次,朕不会再犹豫,不会再姑息将就!”
接下来,张鲸就奉旨出宫,第二天大朝会就下令厂卫大肆逮捕大臣。
虽然情报说的很清楚,可朱寅还是有点疑惑。因为一个人的性格,其实是很难改变的,尤其是面对困难重重的大事,性格的弱点就会放大。
按理说,就算有张鲸逢君之恶的怂恿,拜金帝也不该如此出格啊。
这和他的性格,严重不符合。
难道与大烟枪和春丹有关?
朱寅穿着女真人的靰鞡鞋,在女真特有半地穴火塘屋中走来走去,心中反复琢磨着。
回想明史上几次大规模逮捕官员的事件,朱寅心中更加明了。
明初,太祖和朱棣多次大规模下令厂卫逮捕官员,少则几十人,多则数百人,甚至上千人。可那是明初特殊时期,处在政治高压之下,本就没有多少规则可言。
正德时期刘瑾专权,也曾打破规则的乱来。嘉靖朝更不必说了。
可是这两位都是什么性格?
正德就是个熊孩子,敢上屋揭瓦,唯恐天下不乱的人,性格很野,胆子很大。他敢于打破规则和群臣撕破脸的对着干,不奇怪。
嘉靖是藩王的儿子,并非长于深宫妇寺之手,他不但路子野,也人小鬼大,世故练达,而且精明果断,阴险狡诈。
万历呢?此君保守、谨慎、软弱,还是逃避型人格。让他干出嘉靖和正德的事,实在是难为了他。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还有药物的作用。拜金帝抽鸦片烟已经几年了,而且越抽越凶。因为好色,加上宫中美人又多,他还嗜好宁家姐妹研制的春丹,每天都要嗑。
而无论是鸦片还是那种春丹,都会刺激神经系统,导致精神亢奋,甚至产生幻觉,用多了会令人性情大变。
朱寅转而想到,万历的身心健康被毒品侵蚀,只会越来越严重,这次打破政治斗争的规则,那么以后还会做出什么悖于常理的事情?
朱寅忽然后悔了。后悔不该用毒品暗算拜金帝。
历史改变这么大,接下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他这个穿越者的金手指,等于废了一半。
除了在技术和思想上他还具有优势,其他方面已经和古人差不多了。
朱寅针对性的写了一封加密的信给虎牙,接着就打开第二个蜡丸,同样是北京送来的情报。
看到第二个情报,朱寅忍不住冷笑一声。
开矿增税、大派税监!
就在三王并封的同一天,皇帝以军饷浩大、内帑匮乏为名,下诏在天下各地开矿征税、设卡征税,任命亲信内臣三十六名,以矿监税使为名义,各赐钦差关防,分赴各地增收矿税。
军饷浩大?朱寅很是无语。好烂的借口,军饷是户部出钱,你内帑出钱了?内帑匮乏?你内帑有近千万两银子,还匮乏?
匮乏你妹!
朱寅忍不住骂了一句,差点踢了小黑一脚。
历史上这件祸国殃民的大事,发生在万历二十四年,一直到万历死后才废除,前后持续长达二十五年之久,搞得天怒人怨,民穷财尽。
如今,提前三年开始!
“开矿增税”不但搞得人心尽失,民心尽散,还极大加速了政治的败坏,导致朝廷公信一落千丈,行政治理陷入瘫痪。
直到朱常洛继位,才下诏“尽罢天下矿税”。可惜太晚了。
“开矿增税”的问题,不在于开矿增税本身,而在于成为太监集团大肆敛财害民、干涉地方的工具,操作过程中严重荒腔走板,大大偏离了合理征税的轨道。
很多没有矿的地方也要强行开矿,强行征收“矿税”。那么谁是矿呢?百姓就是矿!
被祸害最烈的、掠夺最狠的,当然就是无权无势的小民了。
矿税太监以钦差身份打着奉旨的大旗,在地方上作威作福,凌驾于地方官之上。他们说是为内帑增税,其实大饱私囊。
如湖广税使陈奉一个人,就鲸吞两百多万两银子。
还有高淮,他在辽东丧心病狂,搞得人神共愤。他什么钱都敢捞,什么事都敢干。
倒卖军器盔甲给女真、屠杀明军将士、霸占军田、贪墨军饷,劫杀朝鲜商团、欺压女真、蒙古,导致多次兵变,逼迫辽东汉人军民很多逃往女真和蒙古,促成了努尔哈赤的壮大。
经过高淮一折腾,辽东的民心居然开始向着女真了。没有高淮,努尔哈赤的后金能不能成立,成立后能不能站稳,还真不一定。
但因为他为拜金帝敛财,祸害辽东十年后回京,居然屁事没有。
高寀呢?也在福建横征暴敛,被骂为“闽中巨蠹”。他个人贪墨超过三百万两,还灭族抄家,乱杀无辜,血洗漳州,残害儿童,掳掠少女数百人为妾,连地方官的女儿也被他祸害惨死。
福建年茶产量从十万担跌到三万担,月港贸易额缩水八成。漳、泉等府数十万人逃往南洋各国。还逼得很多闽人出海当海盗,造成了后来的闽系海盗集团。
他还勾结荷兰人,允许荷兰人占领澎湖列岛。
高寀以一己之力,将富裕的福建变得水深火热、民生凋敝,引发闽南大起义,高寀被迫逃到荷兰人的商船才保住狗命。
此獠被弹劾几十次,罪状如山,可是拜金帝一概置之不理,包庇到底。
可是到头来,拜金帝拿到的反而是小头,还被蒙在鼓里。大头都被太监和贪官们拿走。
矿税暴政如此竭泽而渔,敛财的数量难以估算,导致倾家荡产者不计其数,百姓的财富被搜刮,而皇帝和太监、贪官污吏们却大肆挥霍、骄奢淫逸。
明朝不亡,已经没有天理了。
最后,可恨的拜金帝,留下没有挥霍完的金山银海,抛弃已经病入膏肓的大明王朝,躺进了冰冷的定陵,结束了其可耻的一生。
至死,他统治阶级总头目的花岗岩脑袋,都充满着冥顽不灵的昏聩自私和麻木不仁。
我死后,管他洪水滔天!
朱寅想到这里,忽然想到高寀祸害福建后,导致福建沿海数十万人出海逃亡的记载。
他顿时想到了移民出海!
之前没有搞移民,是因为大明还是“盛世”,百姓的生活普遍还不错,流离失所的人口少,愿意出海的人就少。
自己总不能拐卖、绑架同胞出海吧?
可若是福建等沿海省份,被万历派来的太监们祸害,那么情况就不同了。
到时一定会有大量沿海汉人,被迫出海逃亡!
那么,就能制定一个计划,将被迫出海逃往南洋的汉人百姓,接应到靖海军占领的靖州(吕宋)、东宁岛(湾湾)、济州岛这三地。
只要拿到二三十万人口,海外八旗的势力就会暴涨。等到练出四五万精兵作为基本盘,夺回皇位、改天换地就容易多了。
朱寅立刻坐下来,写了一封关于准备接应沿海流民的密信,涉及到山东、南直隶、浙江、福建、广东五地。
计划在一年之内,五地加起来最好能接应超过十万人出海。
写完之后,朱寅又写了一份信给山东的魏忠贤。让他组织白莲教围攻孔府,尽量搞大,让被孔府压迫的山东百姓,尽可能多的参加。
等到朝廷大军镇压,就趁机以海盗的名义,将义军转移出海,送到靖州。
至于如何消除白莲教的影响力,朱寅当然毫不担心,他有的是办法。
处理完这两个情报,朱寅又捏碎第三个蜡丸。
这次是日本来的情报。
日本如今已经再次分裂了。但丰臣秀吉仍然势力最大,其次是征夷大将军德川家康,再其次是割据中国地方的毛利辉元,割据东北地方的伊达政宗。
除了这四大势力,中小型势力也有几十家,有的依附秀吉,有的依附家康…更多的是完全自成一方势力。
秀吉没有再待在九州岛,而是撤回大阪城,紧守如今日本最富裕、人口最多的京畿地方和中部地方。
化名服部春秋的严绍庭,居然在秀吉撤离九州岛、九州兵力空虚、而岛津义弘还在朝鲜打仗之际,投靠毛利辉元,占了萨摩藩的领地,自称大名!
跟随他的武士、忍者、足轻、日本浪人、汉人海盗、汉人奴隶,加起来居然多达两万人。而且粮草充足,军器精良,还有洋人支持。
蛰伏多年的严绍庭,终于从暗处走到明处,一下子成为九州岛势力最强的人。
秀吉之前为了削弱九州大名,趁着威望还在,又抽调了五六万九州日军去朝鲜,将海外日军的兵力增加到二十万。可九州岛也空虚了,各家大名的留守兵力很少,加起来只有万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