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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明 第602节

  可不仅如此,皇帝还好金银、贪财货,动不动就抄家充实内帑,变着法子、巧立名目的将国库的银子挪到内帑,想方设法的向户部、太仆寺要钱。甚至收受臣下贿赂,滑天下之大稽。身为天子,为何如此贪恋黄白之物?如何为臣民表率?

  如今更是要废除皇长子当太子的礼制,搞出三王并封的闹剧,为立朱常洵为太子铺路!仅仅是因为宠爱郑贵妃。国本之重在他眼里轻如鸿毛,冒天下之大不韪一意孤行!

  为了废长立幼,皇帝还故意重用宦官,纵容厂卫肆意妄为、钳制言论、大起冤狱,搞得怨声载道、君臣离心、朝政混乱、人人自危。

  为了敛财,还一口气派出三十六道矿税使,分赴各地征收矿税。难道皇帝不知道,那些太监到了地方上,会怎样祸害百姓么?为了银子,就让太监荼毒地方?

  这桩桩件件,无不令人痛心疾首,还是圣天子所为么?

  如今,海公为了匡正君父之失,不顾八十高龄,置生死于度外,义无反顾北上死谏,我等感海公之大义,忧国事之日非,一起跟随海公北上叩阙,原想即便天子不纳谏,也该有所警醒收敛,稍有改观。那么,我等也不白冒险入京一次。

  谁成想,这还没到北京,皇帝居然用贼寇来对付上京请愿的士人!视民意如洪水猛兽,视国家名器如儿戏!

  这怎不令人失望透顶?

  陛下,国家养士二百年,怎就成了陛下的眼中钉?为何啊。

  士子们痛心疾首之下,不约而同的看向所有人的主心骨——海瑞。

  海瑞银白的须发颤抖不已,神色很是痛惜,他摇头说道:“诸位,这是贼寇妄语,此事必然和锦衣卫无关,更与宫里无关,贼寇这是混淆视听…”

  “海公…”众人热泪盈眶,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海瑞厉声道:“这是贼寇造反!仅此而已!尔等可都听清楚了?”

  众人一起凛然领命道:“是!”

  话刚落音,却听山坡林中又有人高喊道:“海公这是冤枉!我等岂敢造反,我等实在是受宫里差遣,就是皇上的意思!造反可是灭族的罪过,海青天不要乱说!”

  什么?这下就连几个贼寇头目也愣住了。

  其中一个贼首看着山坡,厉声喝道:“你是哪个?!你胡说什么!我等就是拦路抢劫,和宫里有什么关系!”

  另一人喝道:“他不是我们的人!他是谁?!快上去把他抓起来!”

  几个贼首脸都绿了。你特娘的,想害死我们啊。

  海瑞闻言,也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忍不住骂了一句家乡话:“夭寿囝的棺柴囝!”

  山坡林中那人再次高声说道:“刘大哥!王大哥!造反的罪名谁敢担当!兄弟说的没错啊,咱们明明就是宫里差遣,怎么是造反呢?”

  此人话刚落音,林中又有一人喊道:

  “是啊刘大哥,赵五郎说的对啊!眼下死伤了十几个读书相公,朝廷怎么能放过我等!再不承认是宫里差遣,真就是聚众造反了!我等虽是绿林兄弟,却背不起造反的罪名!再也隐瞒不得!”

  “草泥马!”贼首刘大哥怒喝,“他们不是一个人!到底是哪个!别跑!”

  一群贼人刚要上山去捉人,只听嗖的一声,一支带着书信的羽箭,插在贼首不远的地方。

  贼首也识得几个字,取下箭上的信一看,只见上面写的是:

  “宣扬是宫里差遣,还有活命之机。宫里为了避嫌,也不便轻易杀你们灭口。可若是不宣扬此事,替宫里隐瞒,反而必死无疑。因为只有死人才能保密。请慎思之,莫要自误。”

  几个贼首得知信上的话,不禁都是心中发寒。

  说的对啊!

  事已至此,再隐瞒此事不但毫无意义,反而更糟糕。还不如大大方方的宣扬此事,宫里那些太监,也不好再灭口了,倒是更有活路。

  “大哥!”一群贼寇满脸失望的下山,“已经跑掉了,比兔子还快,根本追不上。”

  “罢了!”刘大哥一摆手,他看到地上七具士子的尸体,感到两腿有点发软,眼皮子跳的厉害。

  杀了七个功名在身的读书相公!还伤了十来个!

  事情搞大了啊。

  刘大哥深吸一口气,上前对海瑞行礼道:

  “海老爷!海青天!小人也实说了吧,是锦衣卫千户曾铮的差遣!他是受宫里某个公公差遣,实与我等无干!我等虽然吃的刀头舔血的饭,却不敢聚众造反,我等对海老爷也是敬佩的很,根本不忍心加害!”

  “今日出了这么多人命,我等愧对海老爷。不过冤有头债有主,我等奉命行事,也是无奈之举,其实与我等无关啊。”

  其他几个贼首也说了几句场面话,无非是推卸责任。他们之所以愿意对海瑞解释,的确是钦佩海瑞的人品。

  众贼也一起恭敬行礼,连说得罪。他们虽然是混江湖的绿林中人,可对海瑞却无不敬服。

  很多贼人甚至跪下来,对海瑞跪拜。很快跪下的人越来越多,最后两千贼寇居然一起跪拜,场面十分壮观。

  其中居然有贼寇忍不住高喊道:“要是大明多几个海青天,我就不会落草为寇了!”

  更有不少贼人,看到白发苍苍的海瑞,忍不住流下眼泪,叩首不已。

  众士子不禁动容。

  海瑞理都不理这些贼人,仿佛眼前的大群贼寇都是空气。他只是抬眼望天,一言不发。

  陛下,臣尽力了,是陛下自己犯了大忌,臣也无法替君父遮掩。陛下啊陛下,你就是为恶,也不够聪明啊。即便要做这种违背君道之事,也该用人得当、精心谋划。可陛下这事,却做的漏洞百出、拙劣不堪!

  海瑞心中更加失望。做坏事都做的这么粗糙,哪里会是圣明之君?

  就说他自己,年轻时也曾做过不体面的“坏事”,却做的滴水不漏、毫无破绽。

  众贼人见到海瑞神色漠然,气度威严,不禁都为之叹服,当然也不敢久留,发一声喊就四散而去,转眼间就消失一空。

  真是来也如风,去也如风。

  见到贼寇狼狈退走,众士子“轰”的一声炸了。

  “如此行径!岂是天子所能为!”

  “昏君!昏君!浩然正气何在!欲弃天下乎!”

  “岂有此理!帝王之道日以陵夷,一至于此乎!”

  “国朝二百余年故事,未有今日之荒诞!试问天下何堪!”

  “痛心疾首!我等欲往扶余国也!”

  “道不行,乘桴浮于海!”

  海瑞看着七具尸体,忍不住抚尸泪目道:“虽是杀身成义,可诸君如今年轻就喋血异乡,老夫于心何忍呐。”

  仰天痛呼道:“呜呼哀哉!呜呼哀哉!煌煌大明,太平盛世,安有此事!”

  众士子悲愤交集,人人潸然泪下。

  没想到,队伍还在山东,就有七个袍泽殒命惨死。

  他们的家人闻之噩耗,该是何等痛心啊。

  唐央央看着七具尸体,不禁有点恍惚。

  范忆安,这是你自作主张搞出来的事!七条人命啊。你为了达到目的就这么不择手段吗?

  你这么会变的如此冷血无情?

  你是不是觉得你立功了?可这不是主公和夫人的意思!我看你到时怎么交代!

  唐央央恨不得立刻找到范忆安,质问他为何如此。

  却听海瑞说道:“诸君,此去京师凶险,还请诸君到此为止,留待有用之身,出仕报国。这入京死谏之事,老夫一身当知,诸君请回吧,海瑞感激万分,不知所言…”

  “海公!”一个举人大声道,“我等不走!此事既然已经死难流血,就断不能热血白流!鼎镬甘如饴,求之不可得!”

  另一人道:“汉有太学生三千人伏阙上书,死难者千余人,血染洛阳!宋有士子万人跪谏宣德门,喋血朱雀桥!我大明养士二百余年,浩气长存,独不如汉之刘陶、宋之陈东乎!”

  又一人高呼:“不入京师,绝不南归!但为国家正气,何惧粉身碎骨!随海公入京请命!”

  千百人一起高呼:“随海公入京请命!”

  官道和原野之上,满是身穿襕衫的士子,攘臂高呼,惊天动地,气壮山河。

  海瑞没有再劝,当下吩咐将七位死难者的尸身收敛。唐央央主动提出留在德州购买棺椁,派人送棺椁南归,然后再追赶队伍。

  海瑞同意了。于是海瑞率人继续北上,唐央央则是留下来。她的目的当然不仅仅是收敛遗体,更是为了要见范忆安。

  海瑞等三千人北上,这么多人听起来食宿都难以解决。其实不然。他们每到一个地方,州县官员就准备好了吃食,搭建好了帐篷,根本不必担心。

  地方官们只能用这种办法,支持北上请愿的士子队伍。

  各地的锦衣卫特务百般阻拦,却无济于事。事到如今,要阻挡海瑞等人入京,就只能动用兵马了。可一旦动武,皇帝就会更加孤立,舆论上就更加不利。

  海瑞离开不久,留在原地的唐央央,终于等到了范忆安接头的消息。

  唐央央脸色阴沉的来到德州递运所附近的一个凉亭,看到亭中坐着一个二十出头的白衣青年,乍看像个士子。

  虽然已经几年不见了,可唐央央还是一眼认出,这气度不俗的青年正是范忆安。

  “你好悠闲啊。”唐央央冷哼一声,站在凉亭之外,并没有进入。

  范忆安微微一笑,“唐师妹,几年未见,一见面就给我脸色?坐下说话吧。”

  说完拎起茶壶,给对面的杯子斟满。

  唐央央走过来坐下,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我问你,谁让你这么干的?死了七个人。”

  范忆安放下茶杯,“没人让我这么做。可是此事,必须要有人流血,必须要死人。不流血,不死人,此事就压不住千斤的秤砣。我不想让海公罹难,那就只能让别人替他死,你懂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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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7章 “请海公赴死!”

  唐央央柳眉紧锁,眸子盯着范忆安那张沉静的脸,“道理我懂,我也知道你做的事对老师有利。可你不该擅作主张。范师兄是忘记了大家庭的纪律,还是根本不在乎家规?第九条是什么?你是想被家规制裁吗?”

  “我没有忘记,也不敢忘记。”范忆安神色淡然的摇头,“《家规》第九条,不可违背上级意旨,自作主张、擅自行事。可是什么是上级意旨?难道上级明言说出来,白纸黑字写出来,才算是意旨?”

  范忆安说到这里,露出一丝意味难明的微笑,“师妹啊,家规这第九条,为何不用‘指令’‘命令’,偏要用‘意旨’二字?意旨一词,向来很少使用,什么叫意旨?”

  “十八条家规,指令、命令总共出现了十一次,可是意旨只出现了一次,就在第九条。为何老师制定《家规》时,独独在第九条用的是意旨,而不是指令、命令?你敢说这没有深意?”

  唐央央咀嚼着意旨二字,立刻就明白了,但她还是不以为然的说道:

  “可是如果这么做,那岂不是随意揣摩上意,自作聪明?”

  “难道不该揣摩上意么?”范忆安反问道,“符合上级的意旨,那是忠心。只有违背了意旨,才叫擅作主张。有些话,上级不方便说,可不代表没有意旨。”

  “当年老师教我们时,曾经多次强调一句话,叫主观能动性。你还记得么?”

  唐央央点点头,“当然记得,那的确是老师多次强调的话,意思是为了任务,必须主动思考、灵活行动、适应变化。”

  范忆安笑道:“意旨一词,加主观能动性这句话,就是我的行动依据,你还说我是擅自行事吗?”

  “咱们的同行,倭国忍者、朝廷厂卫,都知道揣摩上级心意主动行事,咱们虎牙为何就这么死板?真正的忠心,可不仅仅是简单的遵命行事。若只是那样,谁不能胜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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