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开发日记 第58节

　　“不是，我进入了休眠状态，以减少消耗。请问，您看到我身旁的沙鼠了吗？它们现在情况如何？”

　　它很在意那些小动物。

　　“沙鼠没什么问题。你设计的硫磺粉尘爆炸，干掉了数量不少的爪彘，那个族群应该不会找它们麻烦了。”

　　“但愿如此。”

　　周异双手十指交叉，肘部放在桌面上，饶有兴趣地看着白色小鼠：“你是怎么和沙鼠们混在一起的？为什么不去找其他的机电生命？”

　　“这件事说来话长。”

　　机械鼠说：“我的全名是NeRmo D017，叫我尼莫就好，职能是管道检测和维修，是一名地下管道工。咔。”

　　“自有记忆时，我就在死海和如今绿洲带之间的区域，当时这里非常荒凉，动物很少……咔。后来我勘查了整个区域，发现之前出现过火山喷发，附近生物要么死亡，要么逃走迁徙了。”

　　“经过了多个漫长雨季，这里重新焕发了生机，大量植被再次生长，在火山灰的滋养下，它们长得格外繁茂。”

　　“陆续有动物从各地迁徙到了这里，逐渐有了全新的面貌……咔咔……”

　　它发声时咔咔杂音一直持续，让周异皱眉。

　　“这个声音是怎么回事？”

　　“机体结构有点故障，影响到了我的意识部分。”尼莫忽然说：“那个，请问呢您有油吗？任何油脂都可以，我的身体里缺乏润滑剂，火山区域太干燥了。”

　　“我这里只有植物油。”

　　“也可以的。”

　　周异去厨房用棉棒蘸了一些油，按照机械鼠提示拆开外部脏兮兮的塑料壳，在有些锈蚀的金属内骨骼结构连接处进行一番涂抹。

　　然后他又将里面卡着的两粒小石子取出，清理了里头的灰尘和鼠毛。

　　机电鼠再次活动了一下脊椎，身体左右摆动，这回很润滑，再也没有发出之前那种咔咔声。

　　“感谢您的照顾。那么我继续。”

　　尼莫说：“各种动物都来到了这片土地上，但我担心火山再次爆发，所以开始在地下打造应急通道，以便遭遇喷发时能安全撤离。那时候地面上必定会非常混乱。”

　　“我的本职是地下管道工，建造地下通道对我来说并不困难。我挖入地底，用石头、干草和一部分黏土在搭建出管道，尽量兼顾防水、防潮和防撞击能力。可惜我机体力量太弱，整个工程进度非常缓慢。”

　　“那个时候，我发现沙鼠也有和我类似的行为，它们也会挖洞和打隧道。于是我就开始尝试和它们接触，希望能够和它们一起施工，这样我能在专业上给与它们指导，它们的劳动力将会弥补我个体的不足。”

　　“磨合耗费了很长时间，因为我没有时间记录模块，所以只能用季节来进行计算。”

　　它说：“在22个冬天后，我融入了它们的群体。又过了10个冬天，因为我能一直存活，是最长寿的个体，看着其他幼鼠的长大，就成为了鼠群首领。”

　　“然后地下工程才得以正式动工。”

　　“原本我计划是在火山周围施工，因为火山内部有着经过高温去处杂质的优质火山岩，透气又保温，轻盈还坚硬。”

　　“可当时又发生了一件大事，有一个体型巨大的生命从土层里爬了出来，后来我才知道叫做死海异形。它先是左右徘徊，然后去了西南边的蘑菇林，沙鼠们非常惊慌，我不得不带它们离开这里，躲到北方区域。”

　　尼莫见证了翡翠城的苏醒。

　　可翡翠城说：“没有注意到沙鼠的情况。”

　　对它来说，沙鼠太小，也不是需要关注的重点。当时翡翠城饥肠辘辘，为了获取能量而抵达蘑菇林，然后就被死光沉积带的杂质和蘑菇吸附，陷入了沉睡。

　　既然是那个时代。

　　周异当即问：“你见过告死天使吗？就是蘑菇林里，看起来像是白衣少女的人类？”

　　“您所说的那位蘑菇林的统治者，我远远看到过。”

　　尼莫的LED眼球发出微光：“她是一种很特殊的强大生命，是从异形表面长出的大石头里诞生的……当时的沙鼠们都知道。”

　　告死天使的诞生，难道和翡翠城有某种关联？

　　周异摸了摸下巴。

　　以后有机会，可以沿这个方向做一点尝试。

　　“不过我们重点还是地下，所以对于外部的环境，只是观察，并不会靠近那些危险生命。”

　　尼莫拉回话题。

　　“为了应对新的环境，我改良了计划，在地下通道里加入了储藏室、休息室、排泄区、育儿房、安全通道、陷阱屋等结构。”

　　“整个群体里也被我进一步划分成专门负责繁衍的种鼠，负责照顾后代的育鼠，寻找食物和水的觅食鼠，专门负责战斗以及自我牺牲掩护群体撤退的兵鼠，修建巢穴和通道的筑鼠，对外界进行时刻观察的侦查鼠等职业分工。”

　　“我带着沙鼠们，耗费了7个冬天，通过前后3代沙鼠的努力，建成了北部区域的地下管道和居所。接着我们重新回到火山下的绿洲，又耗时14个冬天，完成了绿洲地带的地下建造。”

　　“接着我们将通道向四面八方推进，打造出了覆盖绿洲、北部森林、东部海滩、南方蘑菇林、西至鸡头镇的庞大地下管系。”

　　“整个工程总计耗费了127个冬天，超过60代沙鼠参与其中，消耗的劳动力难以计算。因为这一巨大工程的成功，这里变成了包括沙港在内整个区域的沙鼠中心，即使如今环境持续恶化，但常住的地下沙鼠依旧有30万只。”

　　机电鼠的小眼睛里的光亮陡然变强，似乎也对此感到自豪。

　　它才是这里最早的拓荒者。

　　周异惊叹之余，又有些疑惑：“这地方真能养活30万只沙鼠？”

　　沙鼠虽小，但每天都要消耗食物。

　　“能。”

　　尼莫毫不犹豫地说：“沙鼠是杂食类生物，地下的昆虫和草根，地上的嫩叶、树果、腐烂骨肉，水边的水生植物、水中的小鱼小虾都可以吃。”

　　“不过当人类发现这里之后，大量树木被砍伐用以烧火，野生浆果被采摘一空，导致环境资源大量减少。虽然我在教授沙鼠们种草种树，但种植速度根本比不上人类的破坏速度……”

　　“最后我想了一个办法，来阻止更多人类过来。”

　　“我带着沙鼠们开始养一种昆虫，它的体型会越来越大，最终蜕变成一种极具攻击性的怪物，刺蚁狮。过去我们会吃掉它们的幼体，避免它们长大变成威胁，但现在我们需要它们的力量。”

　　“通过饲养刺蚁狮，将它们安置在西边的路上，以减少人类进一步朝这边靠近。刺蚁狮性格暴躁，会狩猎各种生物，对进入这里的人类数量起到了很好的遏制作用。”

　　周异挠了挠头。

　　自己还是保守了。

　　敢情这刺蚁狮是尼莫养出来对付新人类的生物兵器。

第67章 愚公移山

　　桌上的机电鼠其貌不扬，却带领本地沙鼠打造出了庞大的地下城市，饲养制造了刺蚁狮防线，是这片区域的地下掌控者。

　　对沙鼠挑衅杀戮的爪彘部族死得不冤。

　　周异对于饲养刺蚁狮的细节很感兴趣。

　　“你们用什么喂养刺蚁狮，它们体量可不小。”

　　尼莫也没有任何隐瞒：“才完成蜕变的刺蚁狮体型不大，大多时候都在沉睡，我们就将它搬到规划好的地下区域进行安置。”

　　“定期往那里投放食物，包括各种果实和昆虫，以及我们找到的一些腐烂尸体。当它们体型增大到一定规模，就需要更多的食物。”

　　“有时候我们也会铤而走险，引诱爪彘、红眼秃鹫还有北方的森林羊进入刺蚁狮狩猎区。捕猎光纳种，让刺蚁狮能更快地壮大。”

　　周异心说好家伙，这还搞拉怪。

　　尼莫讲着：“刺蚁狮阻断了人类从西边大量过来的可能性，这里的人虽然也建造了集镇，但危害性已经大大降低。”

　　“可降雨量越来越少，大风天气也越来越严重，缺水和土壤失去肥力导致植物持续减少。相比起大环境的恶化，刺蚁狮造成的局部沙化只是很小的问题。”

　　“人类只是外来者，他们可以离开这里，爪彘们也可能返回西北地带。可这里是我生存了几百个冬天的家园，我没有其他地方可去。”

　　尼莫沉默了一会儿。

　　“不管愿不愿意，我们都必须设法改造环境，并且适应新的时代。”

　　它活动了一下前肢，在桌面上轻轻比划：“经过调查和尝试后，我做出了两个规划。”

　　“第一是分散居住，让沙鼠们分散在以沙港为核心的每一个人类聚居地，依靠获取人类的腐烂食物，或者偷取一小部分人类储存的粮食，以维持族群基本生存。”

　　“这将大大缓解我们的食物难题。”

　　说起偷窃策略，尼莫非常坦然：“开源节流，能够给我们争取宝贵的时间，以达成真正的目标，也就是第二个策略。”

　　“我计划耗费一百个冬天改造这整片土地，所以需要建造出足够规模的地下管道体系。将北方森林地带的水源，以及蘑菇林后南方的河流引过来，以让绿洲恢复水分，再从火山里挖取火山灰，通过地下运输修复土壤肥力，以扩大绿洲规模。”

　　这种愚公移山般的勇气和超强执行力，让周异心中一阵欣赏。

　　“很可惜。”

　　尼莫的声音忽然有些低落：“虽然我们做出了很多准备，克服了众多困难，但面对自然，沙鼠的力量是有极限的。”

　　“这个冬天来临前，大量劳动的沙鼠忽然遭到爪彘群虐杀，总死亡数超过了7000只，这在过去是从未有过的事。”

　　“一直以来，爪彘捕杀沙鼠，要么是作为食物的补充，要么是训练幼崽捕猎。沙鼠只是普通动物，对光纳种的吸引力非常有限。”

　　“爪彘在北方无法捕获到足够的森林羊，加上部族竞争日益激烈，还要面对人类猎团的威胁。高压下它们变得疯狂，将压力通过屠杀沙鼠的方式进行发泄。”

　　“过去我们一直都是避让和沉默，因为对抗光纳种将会付出巨大代价。可这次不同。”

　　机电鼠发出坚定而清晰的声音：“这次战斗不是我的决定，而是所有沙鼠的共同意愿。”

　　“哪怕牺牲再大，它们也要为死去的同伴报仇和反击。它们愿意在任何地方与强敌作战，不论是原野，是高山，是河流，是沙漠，它们愿意牺牲自我，愿意承担死士、修理工、侦查员等任何职能，它们要不惜一切代价地反击敌人，直到最终获得这一次的胜利！”

　　这是周异没想到的事。

　　生性胆小的沙鼠，克制了自己的恐惧本能，联合整个族群去反击过去不可战胜的对手，已经是有了智慧和文明的雏形。

　　尼莫说：“我只是听从它们的声音，来制定具体计划。”

　　接下来的事，周异大多都知道了。

　　沙鼠们通过下毒，让敌对爪彘部族许多成员失去战力。

　　接着是在死火山内，用早就准备好的地底硫磺粉尘引爆，对剩余具有战力的爪彘进行最大程度的减员。

　　在这过程中，也有超过500名沙鼠牺牲。

　　另有一个周异不知道的是。

　　“我们还有一支沙鼠，趁爪彘成熟体袭击这边的时候，将它们安置幼崽的洞穴挖开，让其处于露天环境下。红眼秃鹫会对那些幼崽进行捕猎，它们无法活过这个冬天。”

　　尼莫冷静地说：“这是两个群体的生死之战，我不会给它们任何反扑的机会。”

　　周异再度打量着这桌子上的小机电鼠。

　　它本职是管道工。

　　但多年领导沙鼠群体，让尼莫俨然已变成了一名优秀领袖。

　　周异当即对机电鼠抛出橄榄枝：“你们所面临的困境，我已经了解。我有一个建议，你们不妨加入我们废土开发公司。在公司帮助下，你们在这里生活会方便和容易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