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武侠建立合欢宗 第142节
守备和副使贼忒兮兮地对视一眼,连忙转回了目光。守备满眼的慌乱,表达着这可如何是好的意思。
副使毕竟比他更有魄力,想着事已至此,只能努力抱住梁中书的大腿。祸兮福之所倚,这不失为是一个机会。
他计较已定,偷眼看着前方立于雉堞间观察军容的梁越和秦明,趁二人谈论城下军马的势力和分布,悄悄后退一步,和守备错开了肩膀。
守备察觉了副使的动作,茫然想要回头,却感觉后腰猛地尖锐剧烈的辣痛起来,那是冰凉的金属扎进皮肉扎破器官的剧痛。
他伸手向前,想要向梁越两人呼救。却感觉到本就痛极的腰眼处,那枚深长的金属猛地一扭,揪得伤口附近的皮肉都旋转起来绷紧,这次他感觉到了鲜血流出体外的失重,“啊啊”轻叫着,头重脚轻地向后仰倒。
全身的气力和温度,都随着浇冲地上城砖的鲜血从他体内流出。
守备白眼翻起,看到了上午的天空,最后的记忆定格在了那湛蓝无云空阔中,一排飞鸟悠然从城头越过,去到了想去的地方。
他却是哪里都去不了了,除了阴司黄泉。
秦明最先察觉身后的异动,猛地转过身来,手中大刀已经掣出。
他周围的兵士亲随也纷纷抽刀出鞘,围成刀丛。
副使一刀攮死守备之后,不避满地腥黏的鲜血,早行云流水般地单膝跪地,高举双手捧起那柄染血的短刀。
刀身映着天空的湛蓝,刀尖上一蓬血珠随着刮过城头的风而倾斜流落。
在守备腰眼血流浇地的“哗哗”声中,刀尖的血珠落地,发出“啪嗒”、“啪嗒”的轻响。
像是流水中混入了玉珠,磕碰着溪中的青石。
梁越没有回头,觉得这声音很妙。
“汝此意何为?”秦明大刀劈风,横在了副使的头顶。
副使高举的双手颤抖,刀尖鲜血落地的声音有些杂乱起来。
他额头鼻尖冷汗沁出,咬牙道:“禀中书大人!此人是个奸贼,适才想要为城外贼寇开门,幸得大人及时赶到,这才没能让此人奸计得逞!而且,适才此人眼神贼忒,似乎意欲行刺大人!”
秦明冷哼一声:“胡说八道。”
他是三品高手,都没有察觉到这守备有什么行刺之状,眼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怎么可能比他还敏锐?
副使身子一颤,却猛地抬头直视秦明:“某手刃贼人,手捧血刀,将军焉能说某手无缚鸡之力?不能缚鸡,焉能杀人否?”
这句话匝地铿锵,城头的风刮擦过雉堞间隙,发出呜咽般的鸣响,似乎在为他应和。
远处一些不明就里的军士,听他铿锵一喊,再看到满地鲜血和守备尸体,只觉得一阵胆寒。
秦明眯着眼睛,冷冷和副使对视。
副使额头鼻尖冷汗淋淋,但是眼神却如同末路的孤狼,残忍狠毒又孤注一掷。
这一段城头,陷入了血腥压抑的安静之中。
城头的风掀起他们的发丝和衣摆,掀动了匝地的血珠,似乎想要安抚下这里安静的疯狂,可是终究无济于事。
秦明横在副使头顶的大刀在流风吹过时发出低低的“呜”响,低沉又带着利刃的清亮。
“哈哈哈哈……”
梁越的笑声打破了血腥中的压抑。
他回过身来,看了眼守备翻着白眼的死尸:“李守备是季团练的妻弟,季团练是我岳父给方仑种的钉子。”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副使瞳孔一缩,立时如遭雷击。
秦明哼笑,笑中满是嘲讽,横平的刀面破风一转,竖立在了副使头顶,就要劈下。虽然仅仅是这么一个动作,但刀上的气势却极其雄厚,似乎能够将副使整个人都劈开两半。
副使看了看梁越,闭上了眼睛,却忽而大笑:“吴用啊吴用,果然百无一用!生来只是学究命,何必奔忙入网筹?”
秦明见这书生死到临头不惧反笑,倒有几分豪气,不由目露赞赏。但是梁越不发话,他这刀还是要劈将下去的。
刀刃斩下,破了空气也破了城头的高风。
锋锐的刀风之下,自称吴用的副使冠帽分成两半,发髻散乱。
“慢。”梁越喝止了秦明。
秦明松了口气,收回了大刀。
“城中的百姓,是你放出去与那些兵马拼命的?”梁越声音很冷。
“是。”吴用没有睁眼,却慢慢整理起散乱的头发,从怀中抽出一块帕子,以之将头发束起。
“你可知道,城下的军马是高俅的兵马,是来捉拿本官的。”梁越又问。
“知道。”吴用的回答很平静。
梁越有些奇怪了:“那你应当知道,本官身为临州府中书,入了东河是势单力孤。你何不开关放入兵马?不想让高俅给你升官发财么?”
秦明听了梁越的话,也觉得奇怪起来:“临州人?幽云人?”
他的意思,自然是只有一心北伐的临州或者幽云人,才会不计后果地帮助他们。
毕竟,即使底层官吏不知道北伐这件大事,也明白梁中书是主战派。
吴用却慢慢摇头:“土生土长的东河人,东河府阜城县小于村。”
梁越和秦明更加奇怪。
吴用睁开了眼睛,再次哈哈笑了起来。
第二百一八章 蹊跷尚存
吴用笑了几声后,看向梁越。
经过秦明大刀临头这么一次生死转换,他神情间竟有了些脱胎换骨的意味。没有了之前的瑟缩和畏惧,反而有了几分超脱和从容。
“吴用也读史书。”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梁越更加好奇:“如何?”
城下军马已经将百姓斩杀殆尽,开始攻城。
但是在梁越眼里,似乎迫在眉睫的危机并没有眼前吴用更让他挂心。
团练已经整备了兵马,压服了暴动的城中居民,开始着手守城事宜。鲁州城环山临水,城高门厚,不是那么容易攻破的。
不过,他其实也有些疑惑,城下率领军马攻城的高合,莫非真的是个高衙内那样的蠢货?竟然会直接选择攻城。
但高俅并不蠢,既然他敢私自调军,则必然有狮子搏兔的筹谋。这一点,还需要梁越仔细思量。
萧让如今不知所踪,他需要找个可靠的人来商量。
吴用索性不再下跪,从血泊中起身,甩了甩下摆上的血滴:“吴用没有什么学问,这千年史籍中,没读出什么大的道理。只读出了这样一句话,能成人者,亦能败人,因何成者会因何而败。”
梁越皱眉思索一会:“此话怎讲?”
秦明更是一个头两个大,虽然也很好奇,但是明白自己听不懂,干脆走回雉堞旁去观察敌人动向。
吴用看了看城外与天际相接的辽阔沃野:“陈胜,以谶语诈谋而起,亦因谎言戳破而亡。李斯,因酷戾刻罚、媚上惑主以自保而得势,亦因酷戾刻法、媚上惑主以自保而丧命。”
陈胜大泽起义,以假狐嗥叫“陈胜王”,以帛书塞鱼腹“大楚兴”而煽动徭役起势。但假的终究是假的,他的自负掩着最深的自卑。虽然竭力把控权威,苛责手下将卒以威压制,杀尽微贱时的相识以防被人看轻。却还是逃脱不了命运的循环,众叛亲离,秦军追围中,丧身于将这所谓天命看破的车夫之手。
李斯以《谏逐客令》取媚嬴政好大喜功的心思,得到宠信。因畏惧宠信不保而陷害韩非坑死儒生。以法家挟制六国,上下不通。因害怕失势而与赵高合谋,拥立胡亥。山东群雄纷乱,他仍然一心严法压服,取媚胡亥。最终被因熟悉法令而起的赵高,以严法屈打成招,供认了谋反的罪名。
或许,命运真的是一个圈,因果真的会循环。
“只是,这和高俅有什么关系?”
梁越想了这么多,这才想到这个关键问题。
吴用笑了笑:“中书大人,高俅以泼皮蹴鞠而起。于衮衮诸公中,无异于沐猴而冠。大人,你说,他自己会不会有这种感觉?”
梁越呵呵一笑:“高皮球厚颜无耻,做太尉做得不亦乐乎,想必是没有吧?”
吴用瞥了梁越一眼:“哦?是吗?”
梁越只觉得被这人看到了心底,头皮一阵发麻,有些愠怒道:“难道不是吗?”
“这些年来,高俅虽然有些长进,已经不会做出上任第一天就报复仇人的蠢事。可是其心黑手辣、斩草除根的底色还在。这都是源于他沐猴而冠的心虚。就如适才大人所言,族弟是他的破绽,他就要除去。如果吴用开了城门,高俅会不会觉得这城池中的官员也是破绽?”
吴用看着梁越。
梁越惊疑不定:“你了解高俅诸多内幕?”
吴用摇头:“不了解,只是从他沐猴而冠可以大略推知,投效此人无异于与虎谋皮。事以密成,言以泄败。高俅以为除尽破绽就可以安稳穿好那身官服,实际上,密过则疏,除的破绽越多,用来铲除破绽的破绽也会越多。吴某断言他必死于这些所谓的破绽之上。只是他心虚之下,爱走极端,看不清这点罢了。”
梁越面色有些凝重,上下打量着吴用。想不到,这个不起眼的副使,竟然是个洞悉人心的人才。
“为官几年了?”他有心将此人收入麾下。
“不足三月,”吴用苦笑,“这个副使,还是冒名顶替。”
梁越更是惊讶:“好胆色,好魄力!有没有兴趣入我门下?”这人有点脑子,当下局面或许能够用到。
吴用深深看了梁越一眼,俯首一拜:“吴用拜见中书大人,愿入大人门下,受大人驱策。”
俯首下拜中,他鼻尖一滴冷汗滴落,心头轻轻松了口气。
他适才不卑不亢,其实头皮都发麻了。反正已经走在了钢丝上,倒不如拼一把。他对这梁越虽然不甚了解,但以他敢于接任临州中书,勇于身先士卒入东河险境来看,比起方仑之流可要强得多。
吴用琢磨着,若是能够得他赏识,也算是平步青云。所以才铤而走险,杀了守备纳投名状,被吓唬之后不卑不亢,说点自己的见解,看看能不能让梁越感兴趣。
村人皆知吴学究脑子灵活,为人和善。可却没几个人知道他心狠手辣,做事喜欢孤注一掷。
不然,他也不会在误杀副使后为逃罪责,干出冒名顶替的事情来。所幸他所在的小于村村民淳朴,没看出他金蝉脱壳假死求活的伎俩。
而且,他之所以不让守备开城门,固然有瞧不上高俅怕事后遭到清算的意思,也有害怕担责,冒名顶替被抖落出来的心思。
只是如今秦明大刀临头,梁越又确实表露了些许兴趣。吴用兵行险招的毛病又犯,所幸开诚布公,再一次死中求了活。
啊,吓死吴某人也。
他长出口气,直起身来,发现梁越已经站在雉堞旁。
“吴先生,高俅虽然泼皮起身,但不是没脑子的蠢货。依你看,这军马攻城如此急躁,有没有什么阴谋?”梁越问出了当下最关心的问题。
吴用回头看了看城西半空的那颗莲苞,金色已经蔓延到了一半:“如果说有阴谋,会不会和那东西有关。”
梁越面上蒙了一层阴霾:“本官还从未见过此等古怪的东西,团练已经派遣一支队伍去了那里。不过不须太过担心,毕竟城中尚有江湖中剑道第一的清虹真人,还有捧剑宫首席幻云女侠。即使这怪东西再怎么邪异,想必也难挡他们的剑芒。”
吴用低头想了想:“大人可否告知吴某,大人来此,究竟所为何事?”
他一底层小官,对于昨夜的大事,根本一无所知。
梁越愣了愣,才想起吴用不过是个芝麻小官,不由失笑,将大致情况说了一下。包括兵分两路,让秦明接应梁鹰去试探李中丞意思,自己则和萧让暗中调查云云。
适才秦明和梁越来的路上,已经告诉他说了合欢宗相助,擒下了秦火柱和安海方,方仑已经败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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