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鉴仙族 第1083节
“我信得过大人。”
邺桧本是自私自利之人,唯一担忧的只有自己妹妹的那几个孩子,早早就安排到海外去了,其他人就算死上一千次一万次,他根本一点也不在乎,这话自然是恭维,戚览堰同样不信,淡淡地道:
“江北大体有三道脉络,西是白江溪背后的小室、镗刀二山,中是称水、都仙…而东是山稽背后的玄妙…”
“道友以为杨锐仪会攻哪一路?”
邺桧执起棋来,看了看盘上的走势,轻声道:
“大宋要的不是攻破哪家哪门,要的是这天下局势,从一越之地到控摄淮间,再到复有楚国之势…而眼下地盘虽大,越地却有一颗眼中钉、肉中刺,如若不除,杨锐仪寝食难安。”
他落了子,低声道:
“山稽。”
如若说治玄榭做了什么事最让杨氏恶心,无疑就是在南方插了山稽这个钉子,山稽郡一失,哪怕大宋把蜀地都打下来了,宋帝仍有失故国旧地的名声!
“非也。”
戚览堰点头便笑,道:
“山稽他们一定要取,却没有实力强攻,本应慢慢图谋,可杨锐仪有一点是比不上我的——他头上有个宋帝,他一旦要攻伐,就要取得成就。”
邺桧神色沉沉,微微眯眼:
“大人的消息却灵通。”
他琢磨不定戚览堰是如何确定杨锐仪与宋帝之间的关系,只能当做是从他背后的势力得来,戚览堰则低声道:
“既然攻不下山稽,他只能从中而入,将中部的都仙截断,把玄妙与赵国的联系断了,一来是与另一边攻打西边的西蜀策应,二来…也是给宋帝交代。”
邺桧何等聪慧,点头道:
“原来大人设计,特地将都仙让出去了。”
戚览堰笑道:
“算不上…还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于是掀起袖子来,见到手中的玉符隐约散发着辉光,便笑道:
“称昀之下,都仙之旁,有一处梵云洞,已经有常昀、明相数位道友失了联系,被困在其中,想必是杨锐仪到了,请道友叫上宗嫦等人,先去山稽,出手对付刘白,最好进一步拿下豫馥郡!”
邺桧立刻站起身来,赞了一声,若有所思道:
“大人真是神机妙算…只是那灵宝厉害,我们这头去了东边,杨锐仪不知带着谁,光凭常昀、明相不好挡他…”
戚览堰冷冷地笑道:
“我早早安排广蝉道友赶到了近处,有他在,应当能暂时拖住杨锐仪,眼下大元光隐山的人都过去了。”
邺桧连道英明,拱手行礼,这便起身出发,心中不置可否:
‘广蝉会过去?放屁!’
广蝉绝对不可能放着望月湖这一口肥肉不去咬,那就代表着此人应当还在湖上,戚览堰故意提一嘴,本是为了治他罪而已,至于被围住的人怎么死,更与他无关。
‘既然能叫常昀、明相悄无声息陷入其中,就是杨锐仪无疑了…既然此人的行踪已经显现,戚览堰为何还在此地坐着,为何不趁机南下?’
邺桧面上恭敬,心中诡异至极,忍不住转头去看戚览堰,道:
“戚大人…”
戚览堰摇头一笑,道:
“我自有去处。”
这少年目送着邺桧走了,重新注视着棋盘,好一阵便有一道衣男子上前来,在台前拜了,恭声道:
“师尊!”
戚览堰此行根本没带什么治玄榭弟子来,可这称他为师尊的弟子却穿着治玄榭的服饰…更为诡异的是…此人的修为不过练气而已!
“起来罢。”
戚览堰笑着看他,便见这男子拜罢了起身,恭声道:
“师尊,眼下是…”
戚览堰收了手,转头看向他,幽幽地道:
“杨锐仪不能丢更多南方的地界了,丢上一块哪怕是北方的十块也补不回来,不会空放山稽不管,那里一定有后手,邺桧等人必然无功而返,不必去了。”
这男子低了头,赞同道:
“师尊所言甚是…”
他跪倒在地,小心翼翼地道:
“师尊…要不去一趟庭州,魏孽那儿…”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郑重,声音却在微微颤抖,仿佛提了什么大不敬的事情,听到庭州二字,戚览堰闭上双眼,沉沉吐气,摇头道:
“我明白你也急切…可绝不急于这一时,李周巍此刻安全的很,我一人去那,难道要与他广蝉联手?到时候把我自己拖进去了,更何况你杀光湖上的人,他也未必会出来,也未必能斩杀。”
他显得苦恼,道:
“未能趁他羽翼未丰先除去,那强行围杀已经没有意义,拖慢他修为的目的已经达成,南北大局的走向却不能变…”
这少年站起身来,丢了手中的棋子,幽幽道:
“等到大乱之时,几位大人亲自下场,再从旁推波助澜,才有完成此事的可能,光凭我们,哪怕借了山上的威势…也是不足以完成此事的。”
下方那人道:
“我只是怕…”
他欲言又止,说出的话却让人心惊肉跳,戚览堰咬了咬牙,答道:
“再说了,你不是没看到成没成么!”
下方的人默然,戚览堰则闭目道:
“不必说了,我去一趟大元光隐山。”
本章主要人物
——
明○慧【摩诃】【善乐道】
常○昀【紫府中期】
明○相【摩诃】【善乐道】
第1072章 落土
太虚震荡,青乌二色交织。
大元光隐山自从得了【大羊山】诸修钟爱,已经浑然不同,无数庙宇攀附山上,那道最负盛名、如刀一般指向天际的镗刀峰已经被雕上了无数摩诃法相,居高临下,无情地俯视着大地。
无数禅衣的僧侣正在山上合手相拜,表情严肃端庄,更有庞大的金色人影聚在一处,窃窃私语:
“听闻…杨锐仪打到了都仙腹地了…”
“广蝉大人不是在那挡着他么!”
说这话的却是一只房屋大小的白皮怜愍,看起来面目凶狠,气息很精深,另一侧的怜愍却笑起来:
“你高估他了,也低估谪炁了,我看未必挡得住。”
“也未必真的去挡!”
几人窃窃私语,显然对局势是有一定了解的,心有余悸:
“还敢么?如今的五目还在大羊山的铜锅里煮着…大羊山此次的决心,可不容疏忽!”
几人正嘀嘀咕咕着,天顶上的光彩却一瞬间暗淡下来,这怜愍悚然地抬起头,呆愣在原地。
青乌色的光彩正在空中徜徉恣肆,割裂出漆黑一片的太虚,巨大的青铜銮仪则在空中移动,仿佛有万鬼随从,一片森然!
这一座宫殿并不比哪一座金身高大,却使得天地失色,万释震撼,漆黑的帘子缓缓掀开,一位乌衣男子拾阶而下,静静地注视下方。
正是不知所踪的杨锐仪!
这男子抱手而立,细细感应着太虚的变动,掐指算了,心中明晰:
‘莲花寺一众是随了莲世一相主人家的异心,不肯为大羊山效力,张允也是个贰心的货色,不会坏了事,都过去了。’
他没有半刻疏忽,从殿中牵出一物来,跌跌撞撞,竟然是一只小巧牛犊,浑身上下没点皮毛,一身上下皆是泥打的,却如同活物,两腿颤颤,跟在他身后。
“戚览堰虽是个小家子气的孬货,却得了天素机缘,对着局势来抄,不会不懂看,可安知天素是算不精的,连天素都落到了谪炁中,那些个受了天素的货色,又能成什么事。”
于是眉宇一低,多了几分冷意,赫然踏足这群山之上!
“即使算懂了,又有几分改变的能力与心思!”
他牵在绳上的手赫然放开,这只泥牛顿时如断翅的鸟儿,往山中落去,飘飘然刮起无数狂风。
这风呈现出灰白色,相互纠结环绕,仿佛从深不见底的渊中吹拂出,厚重如雪,竟然叫太虚不断起伏,渐渐破碎隔断,叫刚刚踏入太虚的一二怜愍一同坠落出来。
‘完了!’
山上的淡粉色光华骤然亮起,正是此地的护山大阵!
可在众修惶恐的神色中,孤零零落下来的黑色物什却没有受到半点阻拦,飘摇而下。
这粉红色的光彩简直脆弱得可笑,与其说如同窗户纸,不如说完全不存在!
释修一道,平日里躲在释土里修行,既没有立阵的需求,更没有立阵的本事,结阵接引释土还有几分研究,立阵纯粹是一团浆糊了,哪里有仙修留驻神通,庇护紫府的道统!
一众怜愍如同见了鬼,没有一人出手去抵挡,一个个发足狂奔,绝望地往四面八方遁去,可太虚朔朔,只听着一阵响彻在所有人耳边的清脆之声。
“咚!”
一道悠长的、响彻天际的牛鸣之声绵绵而来,那一道泥牛落地之处先是亮出一点棕黄,旋即如同风暴一般蔓延整座山脉!
作为浮雕铭刻在山间的尊像迅速变得模糊,崩溃为滚滚的泥土洒落下来,所有建筑通通化为土黄色的砖泥,奔跑、跪拜、哀嚎的一位位释修凝固在原地,化为一道又一道泥像,又迅速模糊了形体,散落为肥沃的泥土。
在一片混乱崩溃之中,那白躯怜愍感受身后传来的恐怖气息,一片迷茫。
这落下的不知何等灵物,将他锁在原地动弹不得,同时隔断太虚…纵使这种威能并不能轻易杀死他,可等着杨锐仪落下,他恐怕也是必死无疑。
这怜愍霎时间呆在原地,脑海中一片空白。
‘杨锐仪怎么可能在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