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鉴仙族 第142节
安鹧宇说完这话,得意地低下头,放下酒杯,用指头沾着木屉之中流淌而出的血水,只觉锈味轻微,毫无腥臭,仔细地闻了闻,惊叹道:
“我多闻练气之人尸骨数日不臭,竟真实不虚耶!”
第203章 李渊平
陆江仙从山脚的众生百态之中收回目光,神识落回鉴子之中,落脚在白玉般的石桌旁,微风刮在衣袍上,他缓缓坐下,轻轻一叹,神色之间有了几分悲意。
“四对父子,三家谋害,世代纠葛…世道如此,你害怕我我害怕你,逼着人去害人,最后一场仇杀,家家缟素……”
“仙人搏命,上宗屠杀,人丹、血祭、吞食,世家大族相互倾轧,百姓引颈受戮。”
陆江仙心中满是疑云,静静地道:
“当年的仙魔之争,到底是什么样的结果…叫这个世道变成这样。”
陆江仙收回思绪,将注意力转移到更严重的问题上来。
“七情六欲越来越淡泊了……”
陆江仙失去了肉体,最初的十几年还好,犹有一种惯性推动着他,让他有着情绪波动,那十几年又在半睡半醒之中度过,这些问题还不是很严重。
这几十年来陆江仙清醒的时间多,沉睡的时间少,潜心研究巫术,能引起情绪波动的东西越来越少,越发地无情起来,也亏了情绪上的异常,陆江仙才能几十年如一日地待在法鉴中,冷眼看这诸家变迁。
真要论起来,陆江仙其实能出手救下李渊修,却因为诸多方面的考虑不曾出手。
“法鉴来头大,还有个不知什么境界的前世,却落到今天这种地步,敌人的实力想必更加可怕…箓气能够推演,敌人想必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暴露…”
陆江仙手中亮起一道淡银色的柔光,在手中盘旋着,这便是他当年从刘长迭之处得的了一份推演之力,陆江仙花了三年时间借此推算自己暴露的风险,终于得到了些信息。
“太阴玄光本质是极精纯的月华,源于太阴,若是我用太阴玄光杀敌,几乎没有被推算到的风险,若是使用巫术对敌则危险得多,威力越大越容易引来窥视。”
“若是我亲自现身法鉴之外,则天地变色,雷霆大作,要惊动十方仙人了……”
陆江仙心中思忖着,最好的法子还是默默待在法鉴之中,等着李家人一代代兴亡,符种积蓄的力量越发强大,才是最保险的法子。
“原先还想着宗门要比家族积蓄符种更快…见了青池宗镗金门,这才知道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是套上层皮的家族罢了…”
灵窍与血统相关联,几乎注定了宗门内相互联姻嫁娶,最后血统纠葛,成为一家或者几家的一言堂,虽说初期积累更快,却还少了家族内血脉皆源自一人带来的稳定性,大势倾颓之时容易分裂成数姓,走漏了消息。
陆江仙的寿命几乎永无止境,自然愿意选择稳妥的法子,即使在速度上吃一些小亏,也不愿意有一丝一毫暴露的风险。
“如今想来,几十年前不知法鉴来历,在李家面前暴露了太多……李木田盯着我十几年,恐怕也看出来些端倪,好在老人已经亡故。”
陆江仙伸出半透明的手,在空中轻轻一拂,浮现出三枚圆溜溜的白丸,在空中放着毫光,看上去颇为神异。
“等上李通崖突破筑基,便将这三枚符种显现出来,李通崖谨慎善虑,不用多解释,自然会将修为突破和符种增加联系到一起,也能少些猜忌。”
————
黎泾镇。
“修儿呢?”
层层的帷幕之下,燃着安神的熏香,衣着华贵的女子缓缓挑眉,雍容端庄的眉头微微蹙起,直直地盯着下首那人。
“我问你修儿呢?”
下首那人一声灰袍,穿着马褂子,微微发抖,抬眉望了一眼,又迅速低下头来,颤颤巍巍地答道:
“主母,老爷前些日子将少爷外派出去…说是有要务…”
那女子直起身,小腹隆起,显然已经快要生产,她低眉看了一眼爬在下面的人,冷声一笑,低声道:
“伱当我是瞎子聋子不成,这几月不曾管事,当真以为我好骗了?修儿无论要去哪里,至少会同我上报一声…哪里有不告而辞的道理!”
此女气度雍容华贵,正是李玄宣的正妻,李渊修之母,如今尚在抱胎,在后院寸步不出,众人都想着瞒着她,可这四下的哭泣声和数十天未曾请安的李渊修却是怎么也瞒不住的。
见下人默然不语,她心中已经有种不详的预感,能教出李渊修这样的孩子,这女子本身就聪明伶俐,只是看看下人和亲戚的脸色,十成就猜了七八成了,顿时焦急了起来,冷声道:
“说。”
那人被逼问得冷汗津津,两腿战战,终于答道:
“少家主被刺……身故了。”
女子微微一窒,想过可能出了事,却不想如此决绝,闷哼一声,心情激荡下腹中一阵疼痛,咬牙道:
“唔…李玄宣呢!怎么当爹的……我这样的孩子交到他手中,就这样出了事…李玄宣!李玄宣!”
“家主他……”
那下人低了低头,却见眼前的女人软软地倒下去,顿时慌了神,叫道:
“主母!主母…”
————
“哇——”
李家的白纱挂了几月,尚在屋檐上飘动着,一声啼哭终于在院子中响起,李玄宣握着妻子的手,用法力为她稳住气息,产婆抱出一个瘦弱的孩子出来,贺道:
“恭喜老爷,是个男丁。”
李玄宣接过瞧了瞧,却见这孩子又瘦又小,干巴巴地皱着眉头,弱弱地啼哭了一声,低低地闭起嘴巴,一动也不动,若不是鼻翼轻轻嗡动,灵识也能感受到孩子的气息,李玄宣几乎要觉得面前这个孩子没了气息。
“苦了你了,”
李玄宣低声安慰了妻子一声,才去了长子,又得一子,一时间老泪纵横,心中情绪万千,难以言语,抱着孩子看了一阵,千言万语化为一声低叹,低声道:
“我庸庸碌碌了大半辈子,这才晓得人世间别无所求,唯图一平安罢了!”
伸手捋了捋这孩子湿漉漉的胎发,把孩子给妻子看了看,李玄宣温声道:
“叫渊平吧,李渊平。”
第204章 练气巅峰
李清虹额上绑着白色的飘带,踩着石板路上了山,一身白衣在风中猎猎作响,手中的木枪早已经换成一把白腊软枪杆的长枪,枪头在月光下寒光闪闪,红缨被风带动着轻舞着。
“父亲至今闭关,也不知道现下如何了,胎息到练气的关障不算困难,主要在吞服天地灵气上,也应不须担忧…”
李玄岭年前便闭关突破练气,至今不曾出关,这突破的关头紧要,家中虽然发生了不少事情,却没有一个人去打扰他。
李清虹将长枪一驻,停下了脚步,这年她十三岁,修为在胎息三层停留了一段时间,距离胎息四层还有段时间要积累,她与符种的契合度高,本身天赋也好,在小辈中是最快的了。
“大父要我上山寻他,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李清虹先是去墓前看了看,自说自话地同李渊修聊了一阵,眼看时辰差不多了,这才到了山上的眉尺峰洞府之前。
眉尺峰已经成了黎泾山的一个峰头,这峰头算不上什么宝地,供养李通崖这个练气九层的修士和练气五层的李玄锋还算合适,再多练气修士就要降低修炼速率,故而陈冬河被派到了华芊山,李玄宣则在黎泾峰修炼。
其实华芊山的修炼环境要比眉尺峰好,但阵法薄弱,容易为人所趁,陈冬河这个外姓修士坐镇是最安全的。
“父亲若是成了练气,恐怕要到湖中的洞府去修炼了,到时候恐怕又是见少离多…”
李清虹暗自思忖着,湖中洞府自然是李通崖当年发现的蛇妖洞府,颇为宽广,李家十几年来在其中也根据开凿了不少洞府,只是如今多家盯着,出入频繁恐怕会惹人生疑,故而几人都不曾去那洞府修炼。
这头想着,洞府的大门已经缓缓打开,李清虹好奇地撇了一眼,其中陈设简洁,甚至有些简陋:石桌石椅、两个石架、一个小蒲团罢了,正中坐着一人,须发半白,手中持着紫色的玉简读着,桌上放着一小杯茶水,白烟袅袅。
李清虹躬身下拜,恭声道:
“孙女清虹拜见大父!”
李通崖闻言抬起头,将玉简往桌上一放,一身修为沉厚凝实,已然臻至圆满。
这两年来他化解了心结,修为越发凝练起来,可以称得上是练气巅峰,距离筑基只剩临门一脚,只是差那一步萌生仙基。
“有泾儿带回的一枚遂元丹,已经可以尝试突破筑基了。”
李通崖正思忖着,李清虹低声贺道:
“恭贺大父修为又进一步。”
李清虹自然看不出太多门道,只是李玄宣唤她上山之时提了一句老祖修为又有精进,叫她说些吉利话。
“不错。”
李通崖轻轻点头,练气本九层,没有什么九层之上练气巅峰、练气大圆满可言,只是筑基乃生死关,困在练气九层难以寸进之人大有人在,没有三宗七门的传承秘法,超过七成的练气修士甚至感知不到突破筑基的把握有多少,哪里还有胆子去突破筑基呢?
这些人唯有日复一日打磨修为,困在练气九层混吃等死,下面的人为了讨个好,便称呼为练气巅峰,换作青池宗金羽宗这样的大宗,只有筑基巅峰和紫府巅峰,练气不过打磨积累,向来没有练气巅峰的说法的。
李通崖瞧了瞧这女娃子,见她长得周正,眉目明媚张扬,身手矫健,长枪在手中紧握着,看起来也是常练的,便轻轻点头,叹道:
“不曾想渊清辈中修为进展最快的是你这个女娃,前月景恬怀了孕,不知孩儿天赋如何,宣儿抱上来的渊平我却看了,胎气不饱满,先天不足,今后修炼恐怕不易,你今后要撑起这个场子,多多教导他们。”
“大父放心!这是自然!”
李清虹脆声答了,李通崖嗯地应声,复又道:
“你学枪法,当年也是我首肯的,我这里有把上乘法器,只是威势颇大,无人能驾驭,待到伱成了练气便可取来试上一试,你会枪法,终究不一样些。”
“多谢大父!”
李清虹顿时眼前一亮,不知能被李通崖称为上乘法器的长枪是何等威风,旋即又低了低眉,期期艾艾地道:
“只是家中无人会这枪法,我也无处去学,枪法已经多年停滞,全靠自己来悟,实在是有些吃力……”
李通崖摸了摸少女的脑袋,温声道:
“你父亲同我说过这事,湖上费家最善枪法,此次来便是要秘密送你去费家,给你寻个好师尊,你且收拾行李去吧。”
“啊!”
李清虹吃了一惊,又喜又惧,脑海中已经想到了诸多变动,若是自己前往费家,与父母家人便少了见面,叫她有些不舍,更何况寄人篱下,恐怕又多是非,咬了咬下唇,答道:
“多谢大父,一切全凭大父安排。”
李通崖微微点头,看着李清虹噔噔地下去了,小半个时辰后背着木箱站在洞府之外,李通崖几步出了洞府,带着她腾空而起,施展了个隐匿之法,往北岸而去。
“到了费家,除了费望白,莫要与他人说你姓李。”
李清虹正兴奋地观察着脚下的黎泾镇,感受驭气飞行的感觉,一旁的李通崖却思忖着开口,沉声道:
“我会以一散修的身份将你留在费家,前些日子我已经同费望白商量好了,郁慕高狠毒,若是你的身份暴露,又要多出来是非。”
李清虹有些犹豫地点点头,低声道:
“若是麻烦,也不必跑这一趟,我自己在家中修炼着也不是不行……”
李通崖摇摇头,答道:
“费家远在北岸,费望白治家又严,倒要比你在李家还要安全,只是郁慕高不可以常理揣度,此举多一层保险罢了。”
“而费家的枪法路子正,山上的灵气又远比我家充沛,对你大有裨益,费望白有结交我家的心思,此举能让两家受益,缔结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