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鉴仙族 第190节
“邓兄请起,不必多礼,我等不曾放在心上。”
邓予之的语气又急又快,也不同李通崖推脱,直起身来道:
“我乃是青池峰下世家邓家子弟,兄长邓求之与剑仙乃是至交,二人一并陨落南疆,为妖王所食,不知前辈可晓得?!”
“我晓得。”
李通崖看出来邓予之心中急切,干脆利落地答了一句,邓予之只点点头,沉声道:
“前辈晓得便好,此次前来的仙宗弟子乃是迟家的迟炙烟,此人刻薄阴险,已晓得剑仙身陨,郁家如今也听说了,还望前辈做好准备。”
邓予之也不等李通崖回应,嘴皮子翻动,继续道:
“我家老祖虽不曾同前辈见过面,却听闻诸多事迹,神交已久,两家处境相近,若是前辈不弃,今后大可多多来往。”
李通崖按着剑,面上的表情耐人寻味,温声道:
“我且问伱一事,江南诸紫府金丹博弈之中,萧家与青池宗乃是何等关系?”
“二者有共敌,萧初庭要修甲子坎水千讷性……”
邓予之应了一声,李通崖挥手打断,直言道:
“我晓得了。”
邓予之只点点头,继续道:
“我邓家在黎夏郡也有产业,前辈若是有要事相商,便派人来寻,前辈宽厚稳重,应能晓得其中关窍。”
言罢递上一封小信,李通崖灵识一扫,其中记录着几个黎夏郡中的巷口,邓予之看着李通崖收下,长出口气,沉声道:
“四郡之中都有人宣扬前辈道基之雄厚,剑法之高超,恐怕是有心为之,前辈还是少些行动,不要露了踪迹。”
这消息出乎李通崖意料,引得他微微思索,当下点点头,邓予之开口道:
“此次征召前去倚山城,迟炙烟选得之人唤作李玄锋,此事非我等所能,只能带走贵族子弟…还望前辈谅解。”
李通崖缓缓闭目,长出口气,李玄锋乃是李项平独子,至今还未诞下子嗣,若是前去倚山城出了什么事,便是要这一脉绝嗣,他自然不愿意,皱眉问道:
“玄锋乃是我弟遗孤,通崖愿以亲子相替,不知……”
邓求之摆了摆手,拒绝之意果决且明白,苦声道:
“小人不过是替人做狗苟活罢了,迟炙烟深妒剑仙,小人前来尚要故作姿态,哪里有这样的权力……”
李通崖只能掩面而叹,答道:
“我晓得了。”
邓予之则停也不停,继续道:
“予之不宜久留,即刻要带人离去,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前辈谅解!”
言罢甩开袖子,大大咧咧地踹了房门,在院子之中叫道:
“李玄锋何在?!”
下首的院子中焦急地站了一片人,李玄岭和李玄宣都抬起头看他,李玄锋静静背着金弓,眸子直直地盯着上首的邓予之,答道:
“在此!”
邓予之嗤笑一声,叫道:
“青池有命,征你前去南疆倚山城抵御妖族,即刻起行,不得有误。”
李玄锋紧了紧背上的金弓,胡须邋遢的下巴勾起笑意,好像听到了什么可笑之事,他哈哈一笑,答道:
“好。”
邓予之只扯了扯他,答道:
“跟好。”
李玄锋望了望从院子中缓步而出的李通崖,深深一躬,向着李玄宣和李玄岭两兄弟开口道:
“家中之事,还请多担待,不必念我。”
这个年幼丧父母,少年亡妻子的中年人只开口说了这一句话,两只眼睛烁烁有神起来,好像黎夏屠郡至今的那些年都叫他兴致缺缺,如今眼看着杀戮与搏斗,被杀被害就在眼前,反而叫他期待兴奋起来。
“兄长。”
院子里的李玄岭和李玄宣还沉浸在这消息之中,李玄锋已经驾风跟上邓予之,向北边飞去了。
李玄宣这才回过神来,急忙开口道:
“仲父!这!”
李通崖挥了挥袖子,面上亦有痛苦之色,只轻声道:
“且修炼去罢……”
几人对视一眼,皆低下头去,各自散下了,婚事本就接近尾声,被霞光云船这么一闹,众人也没了什么兴致,告辞的告辞,离去的离去,将李渊蛟和萧归鸾送入洞房,黎泾山又恢复回冷冷清清的模样,只有满地的狼藉还有几分喜庆味道。
直至霞光云船从天边飞过,灿烂的霞光都消失不见,整个望月湖之上重新陷入黑暗和寂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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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上使,人皆齐了!”
邓予之献媚地跪倒在迟炙烟面前,一旁的郁慕高神色恍惚,仿佛沉浸在噩梦之中,迟炙烟那句话还在他脑海中反复穿梭。
“郁慕高……郁玉封乃是我青池宗联手萧初庭所杀!这事也是你弟弟亲口同意过的!”
“慕仙……亲口同意过的……”
郁慕高神色迷茫,他与郁慕仙通信数十封,对方竟然只字未提,不知是怕打草惊蛇,还是根本不放心同自己说。
郁慕高突然觉得宗内的那个亲兄弟陌生起来,他口中意味不明地嘟囔着什么,迟炙烟看了看他的模样,不耐地道:
“以后莫要修什么《白首叩庭经》了!”
几人驾风落回霞光云船上,郁家众人则齐齐跪倒,高声恭送,那船上的细密纹路明亮起来,伸出霞光羽翼,往东南方飞去了。
郁慕高眼睁睁地看着那船在天地之间消失,这才缓缓站起身来,歪着头看了看周边低头不语的众人,丝毫没有为方才低声下气的卑微姿态感到羞愧,默然了一阵,开口道:
“蒋合乾……原来是陈年宿怨,且将东岸的人手都叫回来吧。”
第274章 五年
李玄锋这才被调往南疆,李通崖之妻柳柔绚只撑了几个月,还是死在山上,李通崖始终陪在塌前,柳柔绚则眼含热泪,老妇人死前磕磕巴巴地吐出一句话:
“夫君尚有两百余寿数,望君再行配娶,我身故后不必偏厚柳氏,只恐恩致祸患。”
李通崖静静地坐在塌旁,温声几句,柳柔绚已经没了生机,其子李玄岭在塌前嚎啕大哭,在东山越的李渊云和驻守玉庭山的李清虹也赶回山中,在塌下默默垂泪。
柳柔绚的面容不复当年在小院中问李通崖“可稀罕我?”时的俏丽温柔,死前双眼无神,嘴吻僵化,面上刻满深深的皱纹,只有那双枯瘦的手始终执着李通崖的双手,至死也未曾松开。
整个黎泾李家上下哀恸,四处白纱,柳氏上下更是惶恐异常,柳氏几十年来不曾出过什么人才,大院中皆是享乐的纨绔,心思尽放在如何享乐上了。
如今柳柔绚一死,整个柳氏又惊又恐,四处都在叫喊着“祖奶奶去了”“祖奶奶去了”,直至柳柔绚的遗言传下山来,众人更是急得跳脚,乃至有怨怼之言了。
李通崖则安葬了柳柔绚,看了看一众赶回山的李氏子弟,从腰间解下那把法光流转的[蛟盘楹],温声道:
“我今后将闭关修行,数年乃至数十年不得出关,这法剑在我这处也是白白蒙尘,不如交到你们手中。”
“渊蛟!”
李渊蛟闻言连忙抬起头来,上前一步,双手接过这把法剑,李通崖柔声道:
“你是诸子弟中剑道天赋最高之人,这法剑你先取去用。”
李渊蛟哪里想得到李通崖不把这剑给自己的亲子李玄岭而是给了他,大为感动,还欲开口推辞,李通崖只是摆了摆手,便将他推回下首,继续道:
“如今伱是长兄,看好弟妹们,莫要让我失望。”
于是转过头来看了看李玄宣,思忖一阵,用腰间结下一个储物袋,丢到他手中,开口道:
“世家要缴纳的供奉我也看了,远远不是如今的李家能负担的起的,明年就要缴纳这五年的供奉,这里头是我这些年收集的一些法器和灵物,你且拿到坊市变卖了,填上这窟窿。”
李玄宣恭恭敬敬地应了句是,李通崖复又道:
“这样终究不是办法,我曾经在冠云峰坊市下了一闲棋,有一小铺子要投靠我李家,你即刻前去,将此间之事整理好,为我家开辟一条挣灵石的路子。”
“你这些年祭练了那么多符箓,一并带去售卖,你既然无心修炼,今后就坐镇那处画符修炼,家中交给晚辈罢。”
李玄宣并无不满,只点头应是,李通崖则朝着李玄岭嘱咐道:
“修炼之余,多帮一帮你兄长。”
看着下首众人一一点头应下,李通崖直起身来,温声道:
“且努力修炼,多多爱护族人。”
“是!”
下首众人齐声应是,话音还未落下,李通崖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李玄岭抹了抹泪水,同李玄宣对视一眼,两人也不迟疑,即刻驾风往冠云峰而去。
渊清辈的几人则聚在一起,相互勉励了几句,各自下山去了,黎泾山上的灯火忽明忽暗,灿烂的晨曦从天边升起,划过李家地界的种种,袅袅的炊烟从山下的屋头升起,新的一天按时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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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山越。
东山越多山岭,少田地,不是个养民的好地方,小山小脉倒是多的很,李渊蛟在此处盘旋了几个月,从西到东一条条地脉灵机探查过去,总算是找到了一座不错的小山。
“乌涂山。”
李渊蛟驾风而起,在手中的舆图上轻轻打了个圈,算了算脚程,看了看地脉与灵机,缓缓点头,落回山脚下。
山脚下正站着一女子,雍容华贵,丹凤眼盼顾生辉,一身裙摆柔美,手中牵着一男孩,看上去五六岁,长得机灵好看,探头探脑地张望着,李渊蛟方才落下来,那男孩立刻蹦蹦跳跳地开口道:
“爹!这山好像只鸟儿!”
这男孩乃是李渊蛟的嫡子,唤作李曦治,如今四岁多,乖巧可爱,颇得李渊蛟夫妻喜欢。
“哈哈哈哈。”
李渊蛟朗声一笑,一旁的萧归鸾温声道:
“如何?”
“地脉灵机都算充足,不比黎泾山要差,在东山越境内也是数一数二的了。”
李渊蛟应声,复又开口道:
“按着当年勘探灵田的书目,这乌涂山上的灵田肥沃完整,在东山越境内也寻不到更好的地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