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鉴仙族 第75节
“只是还有一事。”
李通崖皱了皱眉,沉声道:
“还有何事?”
“我见冬河.恐怕对景恬有些意思。”
“冬河。”
李通崖凝神沉思,神色中闪过一丝哀恸,回答道:
“冬河天赋不错,品性也端正,只是项平才去,不宜谈嫁娶之事,你且问问景恬可有心属,再论其他。”
————
夜色已深,月光轻轻披拂在石头小路上,山间的清风格外爽人。
李景恬点着烛火,细细读罢这几日写完的记录,门外却响起一阵轻轻巧巧的敲门声,一个守在门口的族兵开口:
“小姐,家主唤伱前去正院一趟。”
李景恬愣了愣,这才明白这人口中的家主指的是李玄宣,呵去了桌案上的灯烛,柔声道:
“我知道了。”
收拾好东西,轻轻打开房门,李景恬却微微一惊,眼看着面前的少年,挑眉道:
“冬河?”
陈冬河有些局促地点点头,低声道:
“景恬.家主让我来寻你。”
李景恬眉毛微蹙,有些疑惑地开口道:
“何须劳烦你跑一趟?家主可说了什么事?”
陈冬河咬咬牙,双手紧攥,期期艾艾地解释道:
“我你.哎!家主问我,可想与你.一对.”
李景恬双眼缓缓睁大,杏眼直直地盯着他,很显然地吃了一惊,微张的小嘴中吐出一个字眼:
“啊?”
两人对视了几秒,李景恬已经从他火热的眼神中看到了答案,默默地走在石板路上,她微微窒息,双手冰凉,似乎已经明白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陈冬河也从李景恬沉默不语中明白了什么,他瞳孔中透出憧憬和美好的神色如同被雨浇透的火坑般熄灭下去,泯灭成一滩冷冷的搅和过的灰。
抿着嘴送着李景恬进了正院,陈冬河一屁股坐在院门口,望着皎洁的明月发呆。
李景恬心惊胆战地进了正院,上首只有李玄宣一人,举着枚木简安静仔细读着。
与李项平总喜欢端坐在那个位置上不同,李玄宣更多时间总是站在桌边,好像大椅子上还坐着谁,使他时时刻刻检查着自己的行为。
“景恬…”
李玄宣只是瞧了一眼,便从李景恬的眼神中看出了答案,但是他依旧居高临下地温声道:
“你怎么看冬河?”
李景恬从李玄宣的眼神中看出了星星点点的期待,明白自己这位大哥其实希望能与陈冬河这样得力的助手结亲,好让这样的血脉流入李家。
“有勇力,足够可靠,天赋也好,不过十五岁便胎息三层,练气有望。”
李景恬平静地应了一句,李玄宣也点点头,走下来低声劝慰道:
“诸镇的男子中还有谁能比得上他呢?那你且与他多多相处,平日里也常往来……”
李景恬听着李玄宣讲了些体己话,脑袋空空,呆呆地出去了。
门前的陈冬河已经不见了踪影,李景恬沿着石板路走了一阵,忽而感受到深深的渺小和不安,她抬起头望着皎洁的月亮,暗暗思忖道:
“要是我也身怀灵窍就好了。”
第106章 伽泥奚之死
伽泥奚身披兽皮鸟羽,手持兽骨长矛,静静地走上高台,一身气势已然筑基,灿烂的朝阳披在他的身体上,点点金光衬托得他恍若降世神明。
高台下一片无边无际黑压压的山越部众,虔诚且安定地跪拜着,每个人眼中都充斥着希望与光明,山越混乱失序的一百年即将结束,这位王者将会为他们开启新的纪元。
不同于台下人的炽热激动,伽泥奚的眼神中反倒充满了讽刺与不屑,手脚僵硬地站在高台之上,冷冷地注视着下方跪拜的山越们。
“伽泥奚,时间到了。”
身旁的高举兽首权杖,披着一身黑袍的老巫沙哑地开口,一身气势竟然是筑基巅峰,沙哑的声音飘至伽泥奚的耳边。
“莫要拖延……只要你安心赴死,我等不会动你的子民。”
老巫神色无奈,心中早已经将推自己下山的师兄弟骂了个遍。
“原来这伽泥奚早已察觉到了不对,难怪一个个互相推诿……我闭关这么多年,还以为这是个好差事!”
“要逼迫他安心做祭品,还真是不容易,这家伙没有子嗣也没有妻子,唯一记挂着便是这几十万的山越,只能以此要挟他,若不是这祭坛要他亲自走上去,我等哪里还要废话,直接绑了他丢上去即可。”
伽泥奚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手中的长矛紧握,缓缓前踏,淡红色的光芒已经从高台上的纹路上流淌而出,忽而见他开口道:
“老家伙,我且问你,伱可养过民,治过军?”
老巫看伽泥奚一脸不屑,全然没有了自己几日前以数十万山越逼迫时的无奈不舍,心中一跳,浑身寒毛卓竖,涩声道:
“伽泥奚!你莫要置数十万山越不顾,做那冲动事!”
伽泥奚哈哈一笑,怒发冲冠,冷声道:
“军为我槊刀,民为我车架,岂有人为器物而死的道理!”
此言一出,老巫顿觉不对,只觉得这人身体之中法力涌动,竟然有自碎玄景的感觉,连声叫道:
“师尊!”
天空中顿时风云变幻,一只干瘦的大手横空而来,就要镇压住伽泥奚身体中的异变,谁知一道玄光自东而来,正正打在那手上,阻了一阻。
“咔嚓。”
伽泥奚身体之中六轮应声而碎,体内铸就的大道之基轰然炸裂,赤红的血光喷涌而出,震得那老巫悍然色变。
“你这妇人要什么?”
伽泥奚摘了盔甲,淡淡地问她。
“要大王活。”
她说。
回忆骤然结束,这位山越之王就当着数万山越的面炸碎成了满天血肉,赤红的鲜血染红了整座高台。
伽泥奚那枚褐色的眼球飞出去数十丈,蹦蹦跳跳地掉落在高台下,滚落在跪拜着的山越妇女面前。
那山越妇女背上尚背着孩子,像被蛇咬了一口般跃起,颤颤巍巍地捧起那深邃的褐色眼珠,脸色青白交加,咳嗽了几声,硬生生吐出一口鲜血。
天地间煞时一片寂静,巨大的恐怖压制得下方的军队和民众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天空中乌云和闪电迅速汇聚,狂风卷袭着每一个角落。
“是谁……”
一声喃喃自语浮现在老巫耳边,他跪下瑟瑟发抖,筑基巅峰的修为不能给他带来一丝安全感,老巫心中一片死寂。
“不是老朋友…是新晋的紫府……是谁?!”
雷霆般的怒喝炸响在老巫耳边,台上的练气山越们顿时炸成了肉泥,泥土和砖石搭建而成的高台应声而崩,滚滚的泥土和沙石滚落下来,浑厚的泥土气息顿时弥漫到了整个大厥庭。
“谁教他的碎轮解体?!谁!”
一身黑袍的中年人虚空而立,老巫浑身泥土,狼狈不堪地跪着,便见那中年人抬了抬手,神色间满是暴虐。
“多少年了……还没有人能让老夫吃这样大的亏!”
磅礴的气势卷席四方,整个大厥庭的山越都开始瑟瑟发抖。
“师尊!这是玄光术……多半是魔门干的!”
老巫背后发凉,结结巴巴地回答了一句,便听那中年紫府冷声道:
“青迟魔门…当年老夫纵横之时,不过是守着破破烂烂的山门的小宗,如今也敢欺到老夫头上来了!”
话音刚落,已经消失在废墟上空,老巫跪了一阵,这才敢悄悄抬起头来,见中年人已经远去,驾起飞梭离开了。
只剩下数万山越伏倒在地,低低地哭着,成千上万的飘渺香火转化为淡灰色的怨气,游荡在大厥庭上空。
“大王……”
地上的山越们围着那枚褐色眼珠哭泣着跪拜着,远处却缓缓传来沙沙地震翅声。
“蝗!蝗!”
却听城墙上的守卫高声叫着,远处排山倒海般涌来灰黑色的蝗虫,沙沙地震天响,在大厥庭上空自在地飞着,吸食着这大旱与大灾凝聚成的怨气。
“嗡……”
蝗虫没头没脑的撞在人身上仅仅是生疼,山越们却哭爹喊娘,相互践踏推挤着,整座大厥庭瞬间成了人间地狱。
“大王!”
眼看着汹涌的人潮迅速汇集而来,背着孩子的妇女连忙将男孩高高举起,用尽全力丢在低矮的大石上,旋即淹没在人海中,化为地上的血肉与碎骨。
铺天盖地的蝗虫震翅声之中,金灿灿的晨曦被乌云掩盖住,整个北麓再次陷入了最浓重的黑暗。
————
湿润的水气弥漫开来,诸镇中满是欢喜的笑声,村丁们搬出了从尿壶到大缸的各式容器,兴致勃勃地等着暴雨的到来。
“终于有雨了!”
李玄宣脸上的愁容终于散去,笑呵呵地望着街道上奔走的镇民,大旱整整维持了八个月,如今总算是有雨了。
身侧的李玄岭抿着嘴不说话,神色也有了喜意,手中的青锋上灰色的玄水剑芒熠熠生辉,显然也有了不少成果。
李景恬执着笔笑盈盈地看着窗外,雨滴一点点打在石板路上,身边的陈冬河悄悄地看着她。
“冬河。”
李景恬忽然开口唤了一句,惊得陈冬河红脸低头,却又赶忙回答道:
“啊?”
“同我讲讲我父亲在西边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