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业 第134节
又过了一阵,见罗璋脸上已是有了五分的醉意,陈珩这才放下了茶盏,微微拱手一笑,道:
“罗道兄,不知先前所言的那张图卷,可否容我一观?”
罗璋先是一怔,直到被郝庆延不动声色地推了一把后,才如梦初醒般,大惭起身。
“失礼失礼,小弟着实不胜酒力,见笑了!”
话了,他从袖中掏出一张泛黄的图卷,递给陈珩:
“陈师兄,这正是家祖曾入地渊身还归来后,绘下的图样,正是要容师兄尊目来品评!”
陈珩伸手接过摊开,以目扫过,心下微动。
而随着时间推移,见陈珩脸上始终神色淡淡,一旁的罗璋便登时有些站立难安了,几乎忍不住要伸手要去拭汗。
他全赖陈珩在谢覃面前的那句话,才得以侥幸还生,是以一得知此讯,便托郝庆延相请了几次,只是屡被婉拒,不得相见。
直到郝庆延在一次言谈间,无意透了罗璋祖上也曾阔绰过,老祖更是出入了地渊一遭,还留下了图纸以做传世,这才将陈珩打动,也才有了今日的宴请。
不过自家人知自家事……
这张图纸仅是些描绘了些地貌形貌,间杂着罗璋老祖留下的一些旁白注解,只可聊做赏玩而已。
并无什么天材地宝记述其中,内里也不见什么夹层异样。
只是张寻寻常常的地理图,绝非什么贵重之宝。
因此见陈珩始终神色平平,罗璋实则已是慌乱了非常,唯恐他在大失所望下,心头不快,迁怒于自己,惹下杀身的祸患来。
在他正焦躁难安时。
陈珩忽得将图卷收入袖中,随即打了个稽首,笑道:
“多谢罗道兄的这张图卷了,我不日就要入地渊,有此物存身,心里多少也添了几分底气,夺贵祖所遗之物,是珩失礼了,来日若能侥幸出离地渊,定双手奉还。”
“不必!不必!”
罗璋又惊又喜,退后几步,连连摆手:
“这图卷不过是寻常物什,又并非什么宝贝,当年也曾拓印过不少卖出去,师兄好生收下便是,不必——”
话到这时,郝庆延抬目狠狠瞪了罗璋一眼。
罗璋此刻也自觉失言,但话已出口了,只能讪笑以对。
“那我便无礼收下了,至于在谢覃炼师面前的言语,珩也不过随口一提,权且便是还了师兄当日赠我房所容身的恩情,无须太过挂念于心。
陈珩道:
“酒宴已然尽兴,我在浮玉泊留驻了许久,也该是回返的时候了。”
说罢,他又与两人客套了几句,便拱手告辞。
郝庆延本还打着与其拉进关系的用心,苦苦相劝了一番。
不过离进入地渊的时日已近,陈珩早已是存了去意,要趁着这仅剩下的时日,回返到炀山潜修一番,以求功行再进。
若非是因着谢覃的相召,和罗璋手中的这卷地渊画图,他早已是驱云走了,哪还会再在此地空费功夫。
……
“看来这位陈师兄,口风倒是甚紧,居然没能探得他与花神府那位炼师的确切关系,可惜,可惜……”
茶楼下。
眼见着一道纯白色的遁光没虚而去,顷刻便入了高天,不见踪迹。
来相送的郝庆延叹息一声,将手一拍,又朝着茶楼折返回去。
“郝管事,宴已毕了,你又要回去作甚?”
罗璋拉住他。
“里面还剩了些灵酒果品尚未食尽呢,哪得如此豪奢,我去将它们收起。”
郝庆延抚须一笑:
“留作晚间点心,那也是好的!”
罗璋一时瞪眼无言。
……
……
而在不远,
一株垂柳下。
同样也有一个少年道人从云天上收回目光,看着手中那枝僭素花,略摇了摇头,意态阑珊。
“如何?你也算看了此子多日了,可还入得眼么?”
这时,少年道人耳畔忽响起一道嬉笑声音。
“尚可罢。”
少年道人看着手中的僭素花,自顾自道:
“只可惜,是与本尊无那师徒缘法了。”
……
……
第112章 终至
“又无缘法?又挑?”
听得少年道人的应答,那声音陡得便提了几个度。
沉默片刻后,才又大声叫骂道:
“你北极苑本就人数少,跟太符宫亦是大差不离了,一不立别府,二不开道脉的,还这般东挑西拣?到时候若大劫一至,你等又尽数寿元尽了,岂不是要青黄不接?!
再说了,你看不上便看不上罢,怎不早跟我分说?连累贫道这几日都在此处同伱空耗功夫!
梁文显,你这厮真是好生不当人子!同当年般,满肚子还都是流坏水的,叫人见了便怄气!”
随着这叫骂声,一个手捧江山大印的玄衣男子便从玄幽混沌中现出身形来。
他一见着那少年道人,眉毛便恶狠狠耸了耸,似是想把手中的江山大印轰打在道人头上。
一印发出,就炸出个万朵桃花开!
“当年在丹元大会上你落败于我手,便是应承了我的条例,要替我梁文显觅得一个佳徒,一个日后能承我道统的佳徒,才能得自由。
正因此缘故,我才绕了你的性命。”
梁文显微微一笑,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杜师弟,莫非忘了不成?”
玄衣男子闻言脸色一僵,将手捧的江山大印悄悄一缩,暗自咬牙切齿。
他名为杜遨,乃是魔道六宗之一玄酆洞的长老,精通先天占验神算,也曾是玄酆洞道子的内定人选之一。
只是未曾在丹元大会上夺魁,还险些被这位北极苑出身的梁文显以大神通活活打杀了。
无奈之下,被迫与梁文显立下法契,答应以自家的先天神算替他寻得一个佳徒,这才侥幸活下一条命来,狼狈退了丹元大会。
也因此缘故,他被玄酆洞的道君所不喜,认为杜遨失了元门真传的风仪体面。
再加之后来又在宗门大比中,十战十败于贾戎之手,这才彻底失去了争夺玄酆洞道子之望,只能够以真传之身,继续攀索仙道路途。
不过这杜遨到底也是丹成上品的天才俊杰,纵是先落败于梁文显之手,又屡屡在贾戎面前失利,一身名头,几乎要被踏进泥里了。
但仍是不颓心志,在天外战场上搏杀生死了数千载后,一路精进勇猛。终是证了返虚。
时至今日,更是渡过三灾最初的风灾,摘得纯阳果位!
然而还不待杜遨志得意满,熟悉初掌的门中大权,梁文显便以一纸金契,将杜遨生生召来了助力,要他履当年在丹元大会上立过的约。
那法契乃是在丹元大会上,当着八派六宗的道君之面,亲眼见着立下的,更还有无数天外大势在旁观礼。
在如此众目睽睽之下,纵是杜遨有心想要毁约,也是违不得的,若真那般施为,自己便真成了个宇内的笑话了。
可梁文显此人眼界甚高,几是目下无尘了。
杜遨自诩也算是尽心尽力,在推算时,十分的力气不说,七八成,那总是有的。
可纵是这般的舍得费力,足足过了近三百载,梁文显还是没能觅得一个合他心意的所谓佳徒。
若非是切实的打不过,杜遨已经忍不住要翻脸,和他斗过一场再说了。
……
……
“这也无缘,那也无缘,你梁文显究竟是在打着什么主意?”
杜遨也并不掩饰脸上的颓然烦躁之色,长叹了一声,道:
“这人虽出身有些麻烦,但你北极苑又不是不能消解?都已注目这许久了,事到临头,说弃便也弃?
你莫非是怕了陈玉枢不成,不敢得罪这位斗枢道逆?”
话到这时。
杜遨语气又添了些讥嘲,道:
“你若是在这最后时日怕了那陈玉枢,早说便是,我又不会小觑你。
他可是我等那一届丹元大会上的魁首,要莫说我杜遨了,便是贾戎和你梁文显合力,也都不能敌,还险些连命都要丧了去呢。
这般人物,对他忌惮是应当的,你我兄弟之间,明说罢,并不丢人!”
——
他说来实则也是满腔的怨气。
本就是陪着梁文显在扮无头苍蝇,于这九州四海内没个方向的乱转。
之所以来这浮玉泊,也是因拙静真君不慎泄了丝法威,被杜遨掐指推算到了玄数,特意拉着梁文显也过来凑热闹,看看这回到底是什么个场面。
而这一留,就是停了数日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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