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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业 第50节

  越想越觉得恼恨,容拓忍不住大叫一声:

  “勿要劝阻,拦我者死!我现在就要追上去,将他活活打杀了!”

  只是怒气冲冲走了几丈远,还是没人来劝止,容拓脸上顿时就有些挂不住了,他脚步在挪到地宫出口时,还是猛得一刹,定在了原地。

  “蠢货!不会见机行事的么?快来拉住我!”

  还在呆怔出神中的容锦被传音大骂:“小子如此没眼力见,老朽怎么放心把容氏交于你手?!”

  容锦吓了跳,旋即会意,死活将一脸不愿意的容拓拖了回来,好言好语,连连劝慰。

  连黄再辰都干巴巴劝了几句。

  唯独容玄韬没有理会这边。

  这个身长丈六、垂手过膝的雄壮老者先是绕到“玉胞母池”边,看清池壁上那行鸾飘凤泊的刻字后,心下叹了口气。

  转头时,又见得不远处还留有一封书信,捡起一看,上面墨渍还未大干,显然是新写就不久。

  容玄韬一字一句读毕,目光愈发凝重,最后时,竟还意外透出了几分隐隐欣喜之色。

  “大兄……”

  他沉声唤了容拓一句:“这里都是自家人,黄供奉也娶了我容氏女,是可交心的。莫要装了,还是来说正事罢!”

  正装着一副要慷慨就义模样的容拓听得这话,就有些再难继续了。

  他甩开容锦拽着自己袖袍的手,大叫一声:“装?我何曾装了,你当我怕那竖子?!”

  “老十七,伱这老家伙愈发会拆人台子了!”

  见容玄韬不为所动,容拓脸现尴尬之色,叹息一拍手:“这么多年还是未有长进!你若不是我弟,我真想痛殴你一顿……”

  “对了!”

  这时,容拓似才又想起一事,再怒道:“我不是让你取出白狮幻戏图,待得蓄势一毕,就直接将那陈珩打杀在地宫里么?!你怎未动作,来不及,还是蓄势未足?”

  “大兄只怕并不敢杀他罢,我深知你的为人,你若真想动手,哪会交代我这些,只怕当即就要取出那张‘辰方太阴箓’了。”

  “我怎不敢杀他?”

  容拓冷笑不已:“他算什么东西!区区一个阑粱陈氏的子弟,就算是入了玄真派学道,也是可有可无的玩意!没有了晏蓁在,他以为自己还是从前那般的高不可攀么?”

  陈珩身上那层大派弟子的皮,早被容氏众人扒破了。

  好歹也是享国了三百余年,就算被童高路逼得险些背家而逃,但到底也是有几分底蕴在身的。

  容拓对陈珩的身份早就存了犹疑,又一见涂山葛这头炀山狐狸,联系此前种种,心头也便有了答案。

  只是除去童高路还需陈珩出力。

  容拓也不敢声张,索性就装作糊涂了起来……

  “大兄敢杀他吗?不畏他吗?这只怕是胡话。我就不同的,我不敢杀他,也是畏他的很。”

  容玄韬负手,自顾自道:“虽不知这个面首得了什么际遇,但他一身神通已是要胜过童高路了,如此也就罢,我们好歹还有张‘辰方太阴箓’,拼得大出血,也不是不能斩杀他!但我惊惧的,却是此人心性,着实冷厉,着实无情……”

  “大兄忘记了?”容玄韬注目容拓:

  “他是怎么与童高路结怨的么?”

  只因为杀了炀山道人,一个在童高路眼中无足轻重的结义兄弟。

  为了避免事泄,便直接施辣手断了童益一臂。

  尔后,更是从阑粱奔袭千里来到苑京,将童高路也顺道连根拔起,杀得一片干干净净,全家都送上了天。

  容玄韬自忖与陈珩易位处之。

  在童益那处时,他便要想方设法的,让双方局势和缓下来。

  或是舍出钱货,或是奉上符器,百般讨好……无论如何,都不至于断童益一臂,杀上苑京,还把童高路也给宰了。

  只怕童高路在死时也觉得荒谬。

  区区一个炀山道人,竟成了他丧命的一大缘由了……

  “看来在玄真派当面首那三年,已将此人心性打磨的锋光大放,满腔都是杀气!出鞘便要伤人!像这般人物,纵然神通不高,我也是绝不敢惹的,万一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将来陈珩屠我满门时,他只怕都不会有片刻犹疑。”

  容玄韬道:“大兄,我知你也是在踌躇的。太祖留下的东西虽好,但就那么几件,与容国这方凡人基业相比,它们才是我容氏的底蕴……”

  他指向“玉胞母池”的那行刻字:

  “此人留下这行字样,已是在警示我们,给容氏留体面了!你莫要觉得不甘,然后装得连自己都相信,真冲出去送死了!”

  “玉胞母池”材质坚硬无比,唯有筑基道人的真炁,才方能在其上留下印记。

  而陈珩却偏偏要以手刻字,这其中的意思如何,已是不言而喻。

  听得此话,容拓沉默无语,容锦更加忌惮,黄再辰则是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说的也有道理,太祖留下的东西就那么几件,用了便是没了,当初童高路篡国时我都舍不得动用,与区区凡人基业相较,它们才是我容氏的性命根本。”

  过了良久,容拓才悠悠长叹一声:

  “我是不敢去杀他,也不敢擅动太祖的遗物,可我心底还是不甘,区区一个面首而已,却好生狂妄!”

  容拓猛得握紧拳头:“他祖上不知几代都在我家治下!赖我家才得以生养!可我不过只流露了些杀意,他便要如此报复回来,何其可恨!”

  容玄韬摇头。

  他知容拓心底实则已是放下,只是心底还有股怨气而已,不吐不快,便任由他去吧。

  待得容拓又指天划天跳了番脚,容玄韬见得其气息稍顺后,便将手中书信递给了他。

  “这是什么?”容拓接过在手。

  “陈珩留的书信。”容玄韬道:“这便是我要同你说的正事。”

  容拓皱眉看去,表情愈来愈复杂,连最后那一丝杀意也是消了。

  最后,终是忍不住长叹一声,将书信塞入了袖中。

  “陈珩在书信中写了些什么?”

  容锦好奇问道。

  此时,黄再辰觉得自己今日已听得了太多东西,再待下去,日后难免要被穿小鞋,就要溜出地宫。

  但被容玄韬一把拉住,摇了摇头。

  “他说今日之事实是我容氏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但若他三十年后还未死,我容氏可持着这封书信,去他那里求取一件中品符器。”

  容玄韬淡淡开口。

  “什么?符器?!”

  容锦闻言瞪大双眼,不免心头稍慰。

  若真是一件中品符器,那今日的事,就也不算什么大事了。

  毕竟容氏族里,中品符器也不是太多。

  “鬼叫些什么?你这般心性不定,将来如何能攀求大道!”

  容拓没好气道:“三十年,他能不能活上三十年另说,我容氏又莫非没有符器么?!就算真等到三十年后,你怎知他能拿出符器来?傻小子,任你天大的好处,没到手前都是句空话,莫要如此村俗了!”

  容锦讪讪然无言以对。

  “这后面还附了一句话,言说若是我容氏觉得不甘,他如今就在苑京城外等候,尽可找上门去。”

  容拓脸上泛起苦笑,连连叹息:

  “这竖……这小子,好大的气魄!好强的杀心!”

  “那我们?”容锦小心翼翼道。

  “去干嘛?送死?”容拓此时也不充作苦大仇深的模样了,斜了他一眼:

  “你巴不得老祖宗死了,自己好把持那张‘辰方太阴箓’罢?我可告诉你,那东西可仅此一张,就算是你死了,也动用不得!”

  “孙儿怎敢?”容锦连连摆手。

  容拓冷哼一声,走到玉胞母池边,见着陈珩留下的那行字样,越看越是碍眼。

  手一挥,池身便隆隆发出震响,一道黄玉似的光华蔓上,耀耀生辉,就要把字样清刷个干净。

  只是这举动,又被容玄韬劝止了。

  “又怎么?你难不成还想拓印一份,觉得好看,要装裱在书房么?”容拓不耐道。

  “我倒是觉得……留着它倒也无妨。”

  容玄韬迟疑道:

  “大兄,你忘记了我们一起当散修的时候,在外听说过的,玉宸派君尧真人的故事么?”

  “玉宸派的君尧真人?”

  容拓一愣之后,也是回想起来。

  那位在“丹元大会”上一举夺魁,如今已是九州四海都传有声名的金丹真人。

  在未成道时,似乎,也曾有过如此遭遇……

  他当年帮一小宗派除去了一头阴魔,但事成后,小宗派却舍不得酬劳付出,百般的推诿拖延。

  最后,还是君尧偷溜进入了小宗派的库房,将里内符钱全部取尽,分文不留,还在壁画上刻下了什么类似“君尧来此一游”的字迹。

  那家小宗派吃了个哑巴亏,有苦难言,更不敢轻提报复了,只当做从未发生过。

  可在君尧于“丹元大会”败下无数八派六宗的天骄,摘得魁首后。

  这桩先前的羞耻故事就变作了可供夸耀的谈资……

  那面留有君尧题字的壁画不仅惹得诸真哄抢竞价,后来,竟是五光宗出了大价,以一条壬阶灵脉购得,藏于山门中。

  此事一出,无人不羡小宗派的好运道,恨不能以身代之。

  彼此,连已成就一品金丹的君尧,闻言也是失笑,还特意下赐了一幅“赤映云景图”,给那小宗派作为护山底蕴。

  这桩事在散修里都是被谈烂的了,容拓和容玄韬自然是耳熟能详。

  “你觉得他还能有君尧真人的成就?丹元大会?”

  容拓乐了:“别说笑了!他连能否拜入五光宗都是难事,须知五光宗可是不收散修的。”

  “反正此地只有自家人能进,看见也不丢脸,留着罢,万一真有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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