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三分归元气，七分靠打拼 第169节

　　说话间，周卓远掌心金芒雾影升腾，便打算将龙元之力度入秦霜体内。

　　吞服龙元之上，几乎可以不死不灭，更能长生千年。

　　周卓远此刻虽然只是将一缕龙元之气度入秦霜体内，却也足以让他延寿数十载。

　　不想正当他即将为秦霜延寿之际，秦霜却推开了他的手，笑着答谢道。

　　“师恩如海，秦霜永世难忘。我本市井小民之后，并无尺寸所长，得蒙师父提携，让我也曾位极人臣，坐享武林群雄的歌颂，此间恩义已让秦霜万死难安。如今我和孔慈退隐江湖多年，拳脚生疏，遗憾不能为师父再立尺寸之功。今生于斯，我已然算是圆满了，只盼师父他日登临绝顶，莫忘前程。”

　　“……”

　　此话一出，周卓远顿时漠然良久。

　　秦霜似也难忍情绪，但又念及男儿有泪不轻弹，当年到底也算是天下会的堂主，他也不便泪洒当场，只能转移话题道。

　　“师父，颜盈师娘的信……”

　　周卓远闻言，随手拆开信纸，淡淡的说道。

　　“我自会阅览。”

　　他言辞冷漠，只道颜盈贪慕虚荣，哪怕留下亲笔信也是让他赠些金银钱财。

　　却不想这一拆开信签，信中别无字句，唯有一张淡笔画。

　　画上是乐山大佛坐望远山，而那佛首之上，一只火麒麟须发似火，烈焰腾腾。另有一黑衣男子，随意的坐在佛首之上，一只脚耷拉在佛眉之上，神情漠然的遥望远山。

　　画笔千纵，如妾心绵长。

　　周卓远看着这幅画，似是看到了颜盈躲在竹林之中，翘首以盼，自是说不尽的女儿闲愁。

　　恍惚之间，他突然记起在湖心小筑之中，颜盈也对他几番欲言又止，神色黯然。

　　周卓远至此方才醒悟过来，原来这些年来，他一直误会了颜盈。

　　在他的印象中，颜盈一直是个趋炎附势，贪慕虚荣的女人，却从未曾想过在这混乱的江湖之中，她作为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又恰恰是那武林第一美人，注定了任人鱼肉的宿命。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想来颜盈当年含泪离开聂人王，固然是忍受不了穷乡僻壤的清贫生活，但是仔细想想，当时聂人王疯血难以自控，动辄就动刀见血，形同疯魔，她一个弱女子又怎么能不怕？

　　休丧嫁娶，从来都是人生大事，抛夫弃子，固然是错，但也不该是烙印在她脸上，永世不能抹去的刺青。

　　周卓远如今想来，颜盈在湖心小筑那几年，一开始带着幽若还时常展露笑颜，但是后来被他明令禁止和幽若来往，她也如同被打入冷宫一般，难掩幽怨凄清。

　　仔细想想，她又何错之有？

　　她只是一个没什么本事，徒有美貌的女人，爱过，错过，却也不该被一辈子以异样的眼光看待。

　　周卓远念及于此，不声不响的叠好那幅画。

　　秦霜见他面无表情，或许是颜盈临终之前犹有挂念，便忍不住提醒道。

　　“师父，你……你可有话要对颜盈师娘说？”

　　“……”

　　周卓远的脸上，此时全然没有了之前的冷漠，只是他并未言语什么，单单只是将那副画重新装进信封里，又递到颜盈坟前的蜡烛前点燃。

　　“师父，你这？！”秦霜下意识的还想上前劝阻。

　　只是哪怕时隔多年，他依旧碍于师徒之别，不敢上前和周卓远动手。

　　周卓远就这么将颜盈挂念多年的信烧了，伴随着信纸化作飞灰，二人前缘自此也算了断。

　　人世间的重逢，本就是一场陌路离别的开始。

　　佛家有云，万法缘空，万空缘法。

　　当年秦霜听命，将颜盈护送到这蜀中的山林之中隐居，她后来既然偶然看见了也前往凌云窟隐居的周卓远，本可以上前打个招呼。

　　但是她却没有。

　　或许颜盈在看到火麒麟庇佑于他身侧之时，她就已经意识到两人之间终究是没有结果的。

　　不管周卓远对她是否有过误会，二人终是一别两心宽。

　　周卓远焚尽她的信，也表明了他的态度，他已经知道颜盈的心意，往事莫再提，前程自然也难再续。

　　不过颜盈留下的这封信，确实是让周卓远久违的有了动容。

　　他此番重回凌云窟，本打算继续在凌云窟里窝着，等待无情开锋，天命刀主和大邪王宿主现世。

　　但是这次偶遇颜盈和秦霜，终于让他重新的正视起自己的这段人生。

　　说实话，这些年来，他之所以对一切都漠不关己，极少去提醒聂风、步惊云，改写他们的命格。

　　一来是因为他自己也备受宿命因果所累，他自己都自身难保，又有什么心思去关心别人？

　　再者哪怕这么多年过去，他始终对这个世界的人事与非十分疏离，除了和他有切身爱慕的玉儿之外，他始终和这个世界的人有一种难言的隔阂。

　　这种感觉，就像他是一个远渡重洋的异乡人，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

　　虽然聂风、步惊云、秦霜都有血有肉的站在他面前，但是他却总感觉他们就是一个个非黑即白的角色。

　　九霄龙吟惊天变，风云际会浅水游，就注定了风云会与他为敌，注定会终结他。

　　但是仔细想想，如果当年周卓远细心开导步惊云，或许他也不至于记恨他这么多年。

　　人生之中很多事情，乍一想来，实在是千难万难，但是过了几年再回头看看，其实也不过只是稀松平常的小事罢了。

　　周卓远念及如此，虽是想来人情寡淡，却也难得的心生恻隐。

　　他看向秦霜和孔慈，关心道。

　　“你们这些年过得可好？”

　　秦霜笑道，“多亏当年师父赐弟子一技之长，这些年来，虽是偏居山林，但也过得富足。”

　　周卓远点了点头，虽然秦霜的功夫，在如今的他看来已然不入流，但在这偏远的西南小城却也足够他自保。

　　秦霜示意孔慈递给他三只青香，随后又把香递给了周卓远。

　　“我知师父来去匆匆，想必武林之中诸事繁忙，不妨为颜盈师娘上柱香，便就此别过吧。”

　　周卓远本来还真是想走，但是如今心意怅然之下，反倒也不急了，当下随口说道。

　　“急什么，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武林？别说武林了，就是这地球没了我也照样会转。”

　　“地球？”

　　秦霜愣了一下，一脸茫然的看向一旁的孔慈。

　　周卓远倒是风轻云淡的点燃了三柱香，随后插在了颜盈的坟前。

　　秦霜见他在墓前伫立良久，或许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说道。

　　“对了，颜盈师娘晚年信佛，特意求取了一枚平安符留在我们那里，我这便为师父取来。”

　　周卓远看他头发花白，本不想他四处奔走，但是转念一想这山上一大群人看着也别扭，索性让他带着那些敲锣打鼓的，还有念经的道士也一并下山去了。

　　秦霜一行人走后，周卓远也久违的放下了身后背负的黑棺。

　　这黑棺一背就是几十年，如今在他而言几乎恍若无物。

　　恍惚之间，这一下子把黑棺放下来，他突然觉得后背凉飕飕的，莫名的还有些不适应。

　　他随手揭下棺盖，再次见到幽若那栩栩如生的模样。

　　转眼在雪山之下冰封二十年，他也许久没见自己这好闺女了。

　　虽然说是在颜盈的墓前，但他如今看开了许多，倒也没那么介怀，甚至还难得的玩笑一句。

　　“好闺女，来，看看你后妈。”

　　黑棺之中的幽若说是一如既往的不见动容，但周卓远却笑着将她抱了出来，抱着她守在颜盈墓前，五荤六素的说了不少有的没的。

　　待到夜幕沉沉，那月上山岗。

　　头发花白的秦霜匆匆返回，却又哪儿见着周卓远的身影。

　　………………

　　数日之后。

　　中华阁门前。

　　一个男子怀抱着一个俏丽可人的姑娘径直走了进来。

　　那门口的伙计见那人黑衣白发，气度极是不凡，赶忙迎了过去，刚想说点什么，突然注意到了他怀中抱着的那姑娘似是气息断绝。

　　这中华阁表面上是一家典当行，实则是却是无名用以搜集江湖情报的地方。

　　是以哪怕是一个看门伙计，那也是会些功夫的武林中人，自然一眼就看出了那人怀中的姑娘不对劲。

　　那伙计担心这人是来找茬，当即一改笑脸，顿时沉着脸问道。

　　“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周卓远漠然看向那伙计，虽然颜盈的死让他重新看待这个世界，但是幽若毕竟是他的闺女，他又怎会任由旁人随意议论幽若的是非。

　　正当他要动怒之际，阁楼上走下来两个人。

　　二人走到半途，突然脚步一顿。

　　倒是周卓远看向那几人，主动开口道。

　　“步惊云、聂风，既见到为师，为何不行礼问安？”

　　“雄霸？！”

　　直到此时，步惊云才咬牙道。

　　“果然是你！你竟然还活着？！”

　　“……”

　　周卓远淡然一笑。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的气度淡然，以至于步惊云说是对他心存芥蒂，此刻竟也没有暴起出手，只是沉着脸说道。

　　“雄霸！当年的恩怨已分，我现在不想和你计较！你赶紧从我眼前消失！”

　　“……”

　　周卓远依旧是笑而不语，便在此时，二人说话的声音惊动了楼上的无名。

　　无名匆匆下楼，正好看见了周卓远抱着幽若站在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