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三分归元气，七分靠打拼 第98节

　　周卓远心下正觉疑惑，宫本雪灵却急切的上前，想要看看自己思念数十载的心爱之人。

　　周卓远跟随而去，二人本不属于这九空无界，自然飘忽无物，径直穿过了莲池来到了那亭中孩童面前，终于是看清了那孩童的模样。

　　那是一张稚气未脱，却又锐气暗生的面庞。

　　此刻的小剑圣，眼眸之中虽然泛着泪光，但是在他的那双眼睛里面，已在孕育着一股剑意，一股必会傲视天下剑手、世俗凡夫不敢直视的无上剑意！

　　正因这股剑意，令人一眼便已感到，这孩子将来长大后绝非泛泛，绝不会在任何人之下。

　　他，是为了惊世骇俗而生！

　　他的剑，也是为了惊世骇俗而来！

　　宫本雪灵在见到这孩童的第一眼时，便禁不住泪眼婆娑，激动道。

　　“是他……真的是他！”

　　只是待到周卓远看向那孩童之时，却不自觉的略一皱眉，说道。

　　“不对，他不是独孤剑。”

第109章 七世无情

　　独孤剑为证剑道至高，一生都在浪迹天涯，在江湖中留下过无数传说。

　　然而江湖中人知晓无双城独孤剑圣的人有不少，却少有人真正见过其人。

　　原因很简单，只因他剑出无情，败于他手之人，罕有能活命的。

　　强如天池一百零八杀手依旧是被他一个人追杀得死伤殆尽，侥幸存活的那十二人现在还被周卓远豢养在天下会中，每日犹如过街老鼠，惶惶不可终日。

　　不过周卓远却是江湖中那极少数一睹独孤剑风采，并且最终还活着的人。

　　当年他带着玉儿远走关外，寻觅长白天池，曾意外和独孤剑相遇，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

　　他清楚的记得独孤剑的额前有一道狭长剑痕，形如天目，十分奇特。

　　后来他回到中原之后也曾听江湖中人提及此事，显然独孤剑额前的剑痕是他独一无二的标记，仿佛注定此人便是为剑而生。

　　不想如今这个四五岁的小剑圣，额头上却没有这道剑痕。

　　难道传说中那道为剑而生的剑痕，竟然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造化得来？

　　周卓远心下正觉疑惑不解，正倚着栏杆，对着手中小剑黯然落泪的独孤剑却突然回过头去，破涕为笑道。

　　“爷爷！”

　　他声音清脆，仿佛在这一刻才有了那么片刻的稚气童真。

　　周卓远和宫本雪灵闻声看去，但见远处有两个人正朝着这凉亭走来。

　　为首之人年约六旬，花白头发，身形魁梧，一张国字脸极具正气，看向小剑圣的目光中却难得的蕴含无限暖意，令人一看便知是位慈祥长者。

　　在这老者身后半步，紧跟着一位同样年约半百的老人。

　　只不过此人身上的气质却与为首老者迥异。

　　他非但脸形冷削，隐隐拒人于千里之外，脸色更是白里透灰，加上一身灰黑素衣，整个人看来就像一块奇硬无比的铁，令人望之便不可亲近。

　　然而一个人看来像铁，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人若像铁一般硬直，总归是深具韧劲，却也忠心可贵。

　　小剑圣匆匆起身，一下子就扑进了领头那位慈祥长者的怀中。

　　周卓远和宫本雪灵这才明白，这位极具正气的慈祥长者，或许就是剑圣的爷爷，也就是无双城的老城主——独孤无憾！

　　而他身后跟着的那名面容冷峻，不近人情的汉子，应该是其贴身随从。

　　周卓远虽然早知无双城独孤世家以剑道扬名，但此番在这九空无界之中一睹老城主独孤无憾的风采，这才恍然明悟。

　　果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这独孤无憾虽是面容慈祥，然一身正气，身形魁梧，一双大手刚劲有力，虽已年过六旬却仍旧龙精虎猛，显然也是位剑道名家。

　　难怪方才那些江湖中人都在背后议论，独孤无憾与其子独孤无双不合，单看这老爷子的体格，确实再熬个十来年也不算难事。

　　到时候独孤剑长大，这无双城城主之位，自然是要跳过独孤无双，直接交到独孤剑手上。

　　凉亭之中。

　　不过四五岁的独孤剑扑到了爷爷独孤无憾的怀中，似乎只有在这里才能感受到片刻的温暖。

　　独孤无憾心疼长孙，不由轻声关心道。

　　“好孩子，你……又哭了？”

　　“……”独孤剑不语，却也难掩委屈。

　　今日正值岁末年终，新年伊始，更有武林中数十个门派帮会不远千里前来拜年贺岁。

　　此刻无双城上上下下都热闹非常，不想独孤剑这位无双城的小主人竟被如此冷落。

　　独孤无憾环顾四周，自然知道此事定然是儿子独孤无双授意为之。

　　若非如此，这偌大的宅院之中又怎会连个丫鬟都没有。

　　更不用说，独孤剑还是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更是无双城未来的少东家。

　　不知是不是因为见到和自己最亲近的爷爷，独孤剑抹了抹眼角的泪痕，终究还是忍不住委屈道。

　　“爷爷，我真的是爹和娘的孩子吗？为何……为何他们一直都不和我说话，好像我是一个陌生人一样？”

　　独孤无憾乍闻此言，不由叹道：“傻孩子，你怎会不是你爹娘的儿子？只是……只是这世上有各式各样的父母，有些父母，他们不懂得疼爱自己的孩子吧。”

　　话虽如此安慰，但是这话说完，独孤无憾自己都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显然看到这聪明伶俐的长孙，却是想到了自己那利欲熏心的儿子。

　　旁人不知其中利害关系，独孤无憾又怎会不知自己那儿子的狼子野心？

　　独孤剑没有注意到独孤无憾脸上的黯然神伤，只是委屈的抿了抿小嘴道。

　　“但……爹娘却很疼弟弟……”

　　独孤无憾拍了拍他的肩膀，劝慰道。

　　“孩子，这一切皆因你天生与众不同，你的天资，便是令你的爹娘也自惭形秽。终有一日，你自会明白其中的道理。”

　　独孤剑似是早已经听过千百遍这样的说辞，乍一听见这番话，不由得又是泪眼朦胧，低嚷道。

　　“爷爷！我不要什么天资！我只想……我只想爹娘疼我……”

　　独孤无憾当场鼻子一酸，险些便要掉下老泪来，却还是强撑道。

　　“孩子，这世上凡俗众生各有命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造化，而你注定是一柄举世无双的剑，你也终将踏上一条与别不同的问剑之路。”

　　“剑路无情，至死不悔，六亲无认。终有一日，你的心只会容得下剑。终有一日，你再不会希罕你爹娘是否疼你，甚至终有一日，你也会忘记爷爷……”

　　独孤无憾说到这里，尚且年纪尚小的独孤剑顿时心疼得抱住爷爷的胳膊，急道。

　　“不会的，我不会忘记爷爷的，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你！”

　　独孤无憾闻言，固然欣慰，但他今日似是心事重重，突然饶有深意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好，好好好，好孩子。你有这片心意固然很好，只是有时候太美好的东西，你永远记着它，只会令你一生都在沉沦于失去的遗憾之中。有时候，人若能无情一点，若能多忘记一些事情，反而是件好事……”

　　说话间，独孤无憾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甚至都未曾递给独孤剑，而是贴心的放在了他的怀里，沉声嘱托道。

　　“孩子，这锦盒内的东西，是爷爷在这新年里给你的压岁之物，你要过了今夜才可开启来看，也不要将它给你爹娘，若是你爹娘逼你将它交出来，你就告诉龚平叔叔，龚平叔叔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言毕回望身后那冷削汉子一眼，那汉子虽面有难色，却仍旧凝重的点头，似是义无反顾般答道。

　　“老爷你放心！龚平定不负所托！孙少爷的事，龚平……万死不辞！”

　　万死不辞？这是多么严重的一个承诺，到底锦盒内藏着什么珍贵之物，竟让跟随老城主多年的忠仆为保它而万死不辞？

　　周卓远和宫本雪灵对视一眼，皆是满心疑惑。

　　不等二人多琢磨一会儿，忽的又是一阵天旋地转，斗转星移。

　　周遭的景象再度变化，恍然间又来到了一处热闹的宴席上。

　　大殿之中，高朋满座，宾客满堂，觥筹交错间，老少爷们都喝十分尽兴。

　　在这一片热闹欢腾的氛围中，却见一个锦衣华服，约莫三十来岁的男子端起一个白瓷酒杯在众宾客面前，朝着坐于上首的独孤无憾敬酒道。

　　“爹，今日岁末佳节，难得四方英雄云聚我们无双城，儿子我也敬您一杯！”

　　“……”

　　坐于上首的独孤无憾并未起身，甚至面对自己儿子的贺词恭维也未曾展露出丝毫的笑意。

　　此刻的独孤无憾和方才在后院凉亭中，悉心爱护长孙的慈爱模样，似是判若两人。

　　周遭的宾客一看父子二人这架势，不由得互相交流眼神，虽是未曾明说，但是显然这无双城两父子不合的传言早已流传甚广。

　　正当那锦衣华服的独孤无双，脸上的假笑都有些绷不住的时候，独孤无憾终于徐徐开口了。

　　他先是看了一眼满座的宾客，目光在独孤无双身旁的儿媳冷月苓脸上停顿了片刻，随即又眼神复杂的看向自己的儿子，徐徐说道。

　　“你……你真的要我喝了这杯酒？”

　　“……”独孤无双尴尬一笑，正有些迟疑，一旁的冷月苓却偷偷扯了扯他的衣角。

　　独孤无双这才鼓起勇气道，“爹，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新年贺岁，喝一杯又有何妨？你看这么多亲朋好友都在这里，大家高兴高兴也好。”

　　“好，高兴高兴。”

　　独孤无憾点了点头，似悲似叹的说道。

　　“高兴好啊，你高兴，他们也高兴，大家都高兴，总归是好的。”

　　话虽坦荡，但是当这六旬老者接过那酒杯之时，杯中酒却似应了他的心意一般荡漾了一圈圈的涟漪。

　　独孤无憾乃是无双城的老城主，武林中有数的剑道名家，平生握剑数十载又怎么会手抖？

　　他是心乱了。

　　一杯苦酒入喉。

　　这满堂的欢歌，却在七日之后换作满目缟素。

　　无双城老城主，独孤无撼竟是在那正月里头，突然就这么死了。

　　……………………

　　无双城后院的莲池凉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