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林日记 第565节
当然,也没多少人会上来,毕竟能看到海港的地方多了,爬上这么高看,并没有多少人会愿意。
通常也只会有客人与年轻的情侣会上来。
杜林顺着台阶下到平台,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老夫人,七月的永燃之巢绝对不算冷,老夫人的身边放着一个小小的黑胶碟播放器,上面正放着杜林做的曲子。
雾之港。
此时的海平面上恰好满是雾气。
杜林缓缓的走到了她的身边,蹲下身,看着眼前眯着眼对着自己笑的老夫人。
“我回来了。”
她点了点头,在钢琴的独奏声中,她将她的手,缓缓置于杜林的头顶。
“你回来就好,我都以为,你要住在长唐了。”
第1026章 五湖连
杜林微笑着接受老长辈的抚摸。
“看到您还好,我就放心了。”
他微笑着拿出了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世界树果实磨成粉制成的点心:“这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
“你这孩子真好。”她微笑着,坐在橡木椅上的她,此时此刻正将自己那佝偻老朽的血肉包裹在一件铅灰色的羊毛长裙里。
裙摆垂至脚踝,褶皱间挂满了流苏,领口缀着碎花布护颈,衣服是旧的,但细密的花纹里依然能够窥见于北方王国艺术之国的精致。
老夫人的脸庞仿佛像是一张揉皱了的羊皮纸,皱纹从眼角漫向鬓边,银发在头顶盘成发髻,双眼浑浊,但依然有些许灵动。
她的衣领上别一枚胸针。
这枚胸针,杜林当初在那个家里见过——那大厅里的每一位柯里昂家族男性身后的女性胸前,都有着这一枚胸针,那紫色的宝石,仿佛在这一刻将画面编织成了名为历史的绘卷,在杜林面前缓缓铺开。
“给您吃的,这是我应该的,哥哥不能回来陪您,他的大事业;姐姐也没空,她有她的人生,而我有我的道途……”一口气说到这里,杜林叹了一声:“我本来应该要让妹妹在假期回来陪陪您,但她的天赋肉眼可见,法师塔的大师们迫不及待的想要培养好她。”
“我知道,不用向我道歉,孩子。”老夫人收回了手,她示意杜林拉一张椅子过来。
杜林拉过椅子,坐到她的身边。
而她的双手交叠在胸前,指节因风湿而有些肿胀,这在北方很正常,她的手指上,却仍戴着那枚结婚戒指。
如她胸前的胸针那样,杜林在画里也见过这样的戒指。
它和它传了一代又一代,最终应该会传到普尔大哥的手里,交给他的妻子。
她抬眼看向远处的海港,浑浊的瞳孔如蒙了雾一般。
海港那边,有哨声传来,那是有艺高人胆大的船长正在指挥着船只靠岸。
而随着这一声哨响,有光从远方迸发,在这一刻将整个海港浸在灰白色混沌中,黑色的夜正在褪去,只余下光在行进。
永铸堡垒的钟声准时响起,代表着又一次昼夜回转的终焉。
“我还年轻,还没有嫁给他的时候,家就在海港附近,每天起床透过房间的窗户,都能看到这一样的景色,同而不同,周而复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老夫人的话语中带着对往昔的追忆,她微笑的指向远方:“那个时候,父亲告诉我,说这样的景色以后我很快就会看腻,我不信,因为直到今天,我都没有看腻。”
说到这里,她看了一眼杜林。
“孩子,一直以来,我都在努力淡化我们之间的身份,我知道我的孩子与卢布林公爵之间的交易,我也理解柯里昂家族的子嗣为什么会投身革命,我心痛于罗伊的牺牲,但我更明白,只有这样,柯里昂家族才能够还清血税,第一公社的垮台,当时的每一个家族都难辞其咎,柯里昂家族也是如此,瓦尔特家族更是这般,我们每一个人都背负着血债,而血债要用血来还……”
说到这里,她沉默了。
杜林点了点头:“我明白,就像是我也知道我的身份,但我也必须顾及艾尔什家族那样……我的祖母,父亲与母亲将我做为商品抵押给艾尔什的公爵时,我就不应该再这么称呼您。”
“是的,孩子,你能叫这么一次我就已经非常满足了。”老夫人的脸上满是喜悦的笑容,这一刻,她无比的满足。
“我小的时候,也曾经奇怪过我为什么从小就被当成商品,因为我不觉得一个公爵的女儿会嫁给什么流浪汉,但直到我了解到我的身世时,我又无比的诧异,因为我无法理解我的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是一个伯爵的继承人,本应该有大好的前途,直到我看了关于北方王国的历史书,在草原精灵大图书馆,在那里,我了解到了什么是北方主义,什么是第一公社,为什么它会迎来终结。”
“孩子,和我说说,你是怎么理解的。”
杜林看着远处的海港,此时此刻的泊位上,一团团的铅灰剪影代表着海船的存在,而亮起的灯,代表着的装卸工已经开始工作,他们的吆喝声从雾中传来,带着南方特有的口音。
“第一公社还是那个第一公社,但人已经不是那些人了,您看,一百年了,已经足够传承三四代人,我在长唐听过这样一种观点,第一代人打破苦难,第二代人见识苦难,第三代人听闻苦难,第四代人没有苦难。”
老夫人笑了出来,她笑的抹起了眼角。
“这就是我们要还的血债,孩子,我们背叛了我们的先贤,我们的纲领和我们的道途,所以当国王们组成的联军打回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多少人愿意再相信我们了。”
有服务生带着毯子走了过来,他看清了坐在这里的人,立即低头:“老夫人,少爷,您们早餐要点什么。”
“给我与我的外祖母准备两份早餐,我的要多一些。”杜林说完,示意这个年轻的高蹄离开。
老夫人叹了一声:“你不应该叫我外祖母。”
“总比在外人面前叫您老太婆来的好,不是吗。”
杜林的俏皮话让老夫人笑了,最终她还是点了点头:“随你吧,孩子。”
这时,锚链被拉声的摩擦声从雾中传了出来,早班渡轮拉响汽笛,惊醒了不少生灵,有海鸥鸣叫着,从杜林与老夫人的面前拍打着翅膀飞过。
在他们的身后,远处的大圣堂也传来了晨祷的钟声。
老夫人眼睑下垂,她叹了一声。
“你比你的哥哥要好。”
“哥哥也挺好的。”
“但是他怀揣着不切实际的理想,在这一时代,没有实力的理想,不配活着。”老夫人说到这里,将那个高蹄年轻人留下来的毯子盖到了她自己的身上。
“我曾经乞求一切神明,乞求他们让我的孙子能够在这个世上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哪怕以一个草原精灵的身份活着也好。”
在这一刻,她身上的气势猛的点燃了。
“你到底是谁。”
她这么问道。
第1027章 水军来
“我就是我,我依然是那个杜林,要不然这座城容不下我。”杜林这么回答道。
他知道这是老夫人不怎么熟悉他,也明白老夫人做为传奇,是没有彻底的忘了他,但是这一去改变的太大也是不争的事实。
但杜林能够出现在这里代表着他没有问题——换一座城市,杜林这么说,眼前的老夫人也许会一笑了之,但这是里永铸堡垒,无名氏的地上神国。
所以老夫人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放下了手杖。
她眯着眼:“孩子,你变了很多,上一次我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没有如今这样的强大。”
“我在长唐那边杀了四个邪神。”杜林平静的回答道。
唱片机中,雾之港正在迎来它的结局。
眼前的海港,正在迎来朝阳,它在奋力的刺破雾霭,还这片大地一个全新的黎明。
老夫人斜着眼看了杜林:“你没升神。”
“对,因为我不想成为被神职束缚的可怜虫,我可以随时成圣,但我甘愿饱受苦痛。”
杜林向眼前的老夫人展示了他的右手,在刹那间,失去束缚的右手先是虚象化,然后血肉重铸,一切的细胞归于完美,然后重新生成。
但是在下一秒,束缚再生,于是完美不再,杜林的右手刹那间血肉模糊。
老夫人终于动容,她伸出手,接住杜林还在流血的手,看着它花费了不少时间才稳定并完成了收束。
“为什么,孩子,你为什么不想成为神明,你难道不知道,这西陆的众生,都在渴求着永恒。”
“因为我想成为新的无名氏,我想帮助整个多元宇宙中所有有心想要改变人类文明苦涩基调的人,就像北方主义始终无法完美,那是因为执行它的生灵总有缺憾,而我想补齐这块短板,让牺牲于长夜的众生没有遗憾,让他们获得永恒的安眠,不会有人告诉他们,他们的牺牲,他们的血,他们的苦,最终都只不过是历史中惊鸿的一瞥……这才是我想要的。”
杜林说到这里,轻叹一声:“这是萦绕我一生的迷梦,我所追求的事情过于完美,以至于我知道这一切因为人类的缺憾永不可能发生,但我却天真的觉得这一切才是文明的出路,可我也知道哪怕有我,众生依旧会在日后的历史里犯下同样的错误,文明的每一步不必都是进步,人类的每一步不必都往前走,但如果我不这么做,那大概就不会有第二个人如我这样疯癫,他们会与现实妥协,成为新的神明,因为神职的全新养料,他们会像牧羊犬一样放牧信徒,收割信仰。”
杜林想创造的美好有太多,想让孩子们不挨饿,想让一切牺牲都有报偿,但纵观历史,一切牺牲都只不过是历史中的一页,一切苦难都只不过是文明史中的一环,战争,和平,革命,人类历史如一幕歌舞剧,每一个人都是其中的舞者与唱者,他们身在其中,无法自拔,做着命运为自己选择的道路,又或者自认为打破了命运,站在了认自为正义的一边。
但这一切,都在歌舞剧一次又一次的开幕与谢幕中被抹去。
直到历史都不再记得他们。
直到每一个人,都成为历史书中的数字。
“孩子,我从来不知道你会这么想。”这一刻,老夫人泪流满面,她叹息着抚摸起杜林的脑袋:“我不知道柯里昂家族还需要付出多少血债,可如果失去了你,我不敢想你的母亲会怎么样。”
“她有她的活法,她是一个大人,我不会像照顾我的妹妹一样去照顾她,她也知道她是一个大人,一个我管不着的大人。”说到这里,杜林叹了一声:“我其实是一个神魂双生的个体。”
“我知道,哥本哈根的观星者与我说过,他两天之后就死在了沟渠里,说是饮酒过度,但我知道他从来不喝酒……”老夫人说到这里摇了摇头:“我刚刚也是因为那个你掌握了的躯壳。”
“我一直都是我,我从来都不是另一个我。”杜林这么说道。
说完,他站了起来:“我想我们应该回去了,夫人,这儿的风大。”
老夫人最终在杜林有力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柯里昂家族不知道还能走多远,你的哥哥到现在还没有结婚,他的那个姑娘,似乎也不急,但我是真的急,急着想要将我的胸针与戒指送出去,他的母亲将它们交给我的时候,我天真的以为我会在临死之前将它们交给你的母亲,但是如今看来,她似乎也在犹豫。”
“人是活过过去,当下还有未来的生灵。”杜林扶着老夫人走上台阶:“父亲与母亲生活在过去,分离在当下,遗憾在未来,母亲忘不了父亲是正常的,真正的相爱的两个人,不可能轻易的忘了对方,哪怕死亡已经将两人分离。”
“我其实也很担心你的母亲,那个与她的年轻人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你的母亲似乎不想忘了你的父亲,我做为一个母亲,不应该背叛我的孩子,但我做为一个女人,却又无法看着你的母亲身陷苦难,道德与理智煎熬着我,孩子。”
“您不必说什么,我刚刚就说过了,人要学会自己做出选择,莉莉·艾尔什·柯里昂,她是四个孩子的母亲,她自己做出她的选择,我们的推波助澜对于一个心如铁石的人来说并没有太多的价值。”
杜林扶着老夫人走上了台阶,在永燃之巢的门口,林夫人已经站在那里,她一脸平静的向杜林行礼:“少爷,我让赫默给您带信,您算是回来了。”
“是啊,我们边吃边谈。”杜林微笑着点了点头:“应该不是什么大事情吧。”
“不是什么大事情,哈克陛下的次子受到了暗杀,没死。”
杜林点了点头。
没杀就好,至于是谁暗杀的,那关杜林屁事,希德尼家大业大,这点事情他要是处理不好,那也该死。
“还有,当天同行的有梅丽莎探长,这个大姑娘帮着那位次子挡了两枪……听说快不行了。”
杜林长叹了一口气。
你让我怎么和罗伊斯去说呢。
第1028章 满旌旃
杜林将老夫人交给了林夫人,然后自己一个人赶到了梅丽莎所在的苏勒姆林场的专属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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