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80:我的文艺人生 第23节
一个学生模样的竟然能参加诗歌研讨会?好多人都不信,但有人隐隐想到了什么。
“同志,他叫啥名字?”
保卫科的干事挠了挠头:“好像叫…方明华。
是他?
这次获奖人员里最年轻的一个!一个二十岁的青年竟然获得二等奖!和大名鼎鼎的顾城并驾齐驱!
众人立刻议论起来。
“喂,你不知道啊,他还写过一首小诗题目叫《春》,发表在《延河》杂志上,虽然只有三句,但写的真美!”
“这算啥?人家还写过一部中篇小说,发表在年初《延河》杂志社专刊“秦省青年作家小说专号”上!”
“真看不出来啊.”
“俗话说的好,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嘛。”
站在人群后面的那个青年看着消失在楼梯上方明华的背影,兀自发呆。
方明华没听到这些。
他上了三楼,没过两分钟就有杂志社的工作人员上来,听他自我介绍之后,就热情的招呼他进了会议室。
没多久,参会人员陆续赶到会议室开始热闹起来,相互介绍,有的本来就认识,一片其乐融融。
这次获奖一共是二十个人,但只来了十二个,基本都是燕京和周边地区,像方明华这样单位掏路费的人不多,大部分好多是自费,而诗人往往都是囊中羞涩。远在厦门获得三等奖的舒婷没有到,这让方明华很遗憾。
方明华是比较喜欢舒婷的诗的,充满了浪漫主义和理想的色彩,对祖国、对人生、对爱情、对土地的爱,既温馨平和又潜动着激情。这和别的朦胧派诗人的风格完全不一样。
特别是那首《致橡树》,方明华很喜欢。
不过北岛、顾城等诗坛新生代人物都来,一下子让这次研讨会的逼格上升了许多。
又过了一会,一帮长者鱼贯而入,会议室里立刻安静下来,是评委会的大佬们来了。
简短的欢迎仪式后,大家又自我介绍了一番,研讨会就正式开始,题目是“中国诗歌的发展和方向”
题目很大,也很宽泛。
方明华原以为大家都矜持着,彼此客客气气就像后世在电视上看到的研讨会那样,没想到大家竟然会踊跃发言,甚至为某个问题争的面红耳赤。
这真是个充满理想和激情碰撞的时代。
诗歌研讨会一共进行了一天半,参会的诗人们围绕诗歌的发展和方向进行了热烈的讨论,对诗歌的未来充满了信心和希望。
方明华却感到有点悲哀。
中国诗歌的繁荣其实就集中在七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中期不到十年时间,如夏花般绽放出自己最炫目的光芒然后迅速走向衰败。
很快,商品经济大潮汹涌而来,国民进入了全民经商时代。
正如郑智化在歌曲《大国民》里所唱的“十亿人民九亿商,还有一亿在观望。”
谁还再听你诗人在那里引吭高歌、低吟浅唱?
时代抛弃你连声招呼都不会打。
对于诗歌更是如此。
诗歌死了,诗人们走了。
最后轮到方明华发言。
主持人张仲锷很是热情。
“小方同志,你是这里面最年轻的同志,是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套用伟人一句话: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说说你对诗歌的看法?”
我?
估计要给大家泼冷水了。
方明华刚想从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发言稿,但神使鬼差却又放了回去。
“张主编,我感觉大家说的都很好,其实我真没啥说的,我写诗时间不长,我主要是来学习的。”方明华神态很真诚。
张仲锷微微有点失望,但也没多想。
也是,毕竟年轻嘛,不过来日方长。
张仲锷又勉励了两句。
等中午开完会,大家下去吃饭,院子里还有站着的诗歌爱好者,不过方明华再也没看到那个青年。
第二天中午大伙在饭馆吃了饭,还拍了一张合影作为留念就各自散开。
方明华没走,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去见王濛,把董墨送的狗头枣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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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拜访王濛(第二更,求票票求追读)
吃完晚饭,方明华提着网兜,里面装着狗头枣还有苹果——苹果是自己买的,既然拜访长辈,自己也不能空手去吧?
王濛住在市作协的家属楼,位于朝阳劲松路附近,方明华坐公交赶到附近,边走边打听,终于找到这个小区。
里面是这个年代比较流行的红砖楼房,方明华上了中间一栋楼的三楼,敲开了右边的门。
开门的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阿姨,戴着眼镜一看就是知识分子,看样子是王濛的妻子。
“你是?”
王濛的妻子姓崔,是燕京一所中学的老师,她看着门口站着的年轻人问道。
“您好,我叫方明华,我是西京《延河》杂志社的职工,来燕京开会,受董墨主编的委托,来看望王主席。
“哦董墨啊。”崔老师脸上露出微笑,热情招呼方明华进屋,还说王濛过下就回来。
方明华环视了房间。
面积并不大,也就是五六十平米的样子,房间家具也很朴素,唯一看上去比较时尚就是放在客厅里那台十四英寸电视。
坐在布沙发上,赶紧将往兜里的狗头枣和苹果拿出来,说枣是帮董墨捎过来的,苹果是自己买的。
“小方同志,客气什么嘛。”崔老师笑着接过水果,又说道:“这董墨也是,每年都要捎些大枣给老王,知道他爱吃这个,这十几年的老交情了,还这样。”
看来两人关系相当不错。
“小方同志,你在杂志社做什么工作?”崔老师边削苹果边问道。
“我是保卫科的,主要工作就是值守大门。”
“看大门?”崔老师手里的动作停下来,看着方明华有点惊讶:“领导派你来燕京开会?”
“其实是我个人的事,是《当代》杂志社开诗歌研讨会。”方明华就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哎呀真看不出来,伱竟然写诗还获奖?!崔老师啧啧称赞。
“就一首小诗。”方明华很谦虚。
“那也不容易,能获得《当代》杂志社举办的征文大奖,和北岛他们并列,真不容易,难怪董墨这么看重你。”
崔老师的意思很明显,如果不是这层关系,董墨也不会让替他捎大枣过来,难道不会寄吗?
崔老师虽然是教物理的,但对文学也很感兴趣,听方明华也是个文学青年,立刻聊起文学来,两人聊的挺愉快。
没过多久王濛回来了,边换鞋,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方明华和自己的妻子,笑着说道:
“瑞芳,我在门外就听到你和一个人聊文学聊的这么热烈,原来西京的小方同志过来了啊,今天下午,董墨还专门给我打了电话。”
“王主席,您好。”方明华赶忙站起来。
“坐,坐”王濛招呼着,又问道:“诗歌研讨会结束了?有什么心得体会?”
“我觉得他们讲的都挺好的,都很乐观。”
“哦?听你这口气,你比较悲观?”
“怎么说呢?反正我个人没有他们那么乐观。”方明华如实回答。
“说说你的理由?”王濛身体向这边倾了倾,一副认真的样子。
有些观点方明华本来是在诗歌研讨会上说的,但害怕引起轩然大波。现在王濛问这个问题,如果是别的作家他也不会说,但对方是王濛。
文坛上少有的开明作家,也是未来开明领导。
他想了想说道“王主席,您是学俄罗斯文学的,您一定听过“白银时代”这个论断吧?”
“听过,是俄国学者尼·阿·奥楚普于1933年在巴黎出版的俄文杂志《数目》上发表的题为《白银时代》的文章提出。”
“他指的是区别于屠格涅夫、陀思妥耶夫斯基、托尔斯泰、契诃夫等文学巨匠创造出来俄罗斯文学的黄金时代,以勃洛克、别雷、古米廖夫、阿赫玛托娃等作家为代表,他们总体的文学成就要逊于黄金时代,故被称为“白银时代”。”
“王主席,您说的太正确了!”方明华拍了个小小的马屁,接着又说道:
“在我看来,二十世纪尤其上半叶的诗歌是人类历史上最灿烂的黄金时代,它冲破了国家种族和语言的边界,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国际视野和与之相应的国际影响,正是在此意义上,才有所谓的国际诗歌。
“这一诗歌的黄金时代,无疑和工业革命、“上帝之死”、革命与专制、两次世界大战、纳粹集中营、大清洗、原子弹,即和人类历史上最深重的黑暗有关。”
“伟大的诗歌如同精神裂变释放出巨大的能量,其隆隆回声透过岁月迷雾够到我们。也许正是由于过度消耗,自“二次大战”结束以来,诗歌在世界范围内开始走下坡路。
中产阶级生活的平庸在扼杀想象力;消费主义带来娱乐的同时毁灭激情……
一位著名的物理学家曾经说过,二十世纪上半叶也是物理学的黄金时代,随之是白银时代。我估计再后面是废铜烂铁的时代。”
“而我们中国经历过那个特殊时期,从七十年代末开始诗歌进入狂飙,现在以北岛、顾城、舒婷为代表一大批优秀诗人涌现,我认为中国诗歌进入他的黄金时代。”
“听你这么说,后面即将进入白银时代喽?”王濛反问道。
“对,黄金时代虽然绚烂,但终将会落幕,随着社会文化、经济,尤其是经济的发展,我认为,诗人们的创作趋势将变得和有所不同。”
“主要是哪方面?”
“第一:诗歌中将容纳更加复杂的社会经验,反崇高,反理想将逐渐代替现在的崇高,伟大、理想的宣扬。“
“第二:诗歌向着个人的经验感受收缩,更加趋向个人化、生活化、口语化
方明华侃侃而谈,王濛越听脸色越严肃。
等他讲完,就问道:“小方,这些观点你在研讨会上说了吗?”
“没有。”方明华摇摇头。
“这就对喽,你如果你在公开场合下说,会引起轩然大波的,还有可能会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