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80：我的文艺人生 第395节
2024-07-02
方明华还是从《光明日报》上看到这则讣告：
1990年8月5日凌晨，被当代农民称为知心朋友的我国著名作家周克芹，积劳成疾，以53岁的英年突然溘然长逝，给人们留下了许多遗憾：他的长篇小说《饥饿平原》写出初稿还没来得及修改，另外有两部构思好了的长篇小说，还有许多已经写在纸头和本子上的素材、构思和草稿……
方明华看了也感到非常痛心。
在中国当代文学版图上，乡土文学一直是一个大的传统。这个大的乡土文学传统，主要是以北方的孙犁、赵树理为人所知。
其实在这个大传统之外，还有一个相对较少人深入了解的文学小传统。
比如川省这片土地上的乡土文学，就形成和积累出一股很强大的审美经验和创作财富。他们写川省本土的生活，带有四川的文化特色，用带有川省本土特色的语言，其中就以周克芹为杰出的代表。
他的代表作《许茂和他的女儿们》富有浓厚的地方色彩和乡土气息，情节曲折起伏，引人入胜，非常有时代气息。
周克芹给方明华留下的的印象很不错的，方明华曾经见过几次，85年，西京文学院曾经邀请周克芹来讲课，在西京呆了一段时间。
还有就是同年底，方明华去成都出席第一届银河科幻奖，受到川省作协的招待，也见到身为作协副主席的周克芹，两人聊了一阵。
对方很朴实，不做作，有点像陈中时。
可惜，去世了。
当天下午，方明华突然接到省作协主席胡才的电话，让他代表省作协前去成都参加周克芹的葬礼，进行吊唁。
“咱们秦省和川省作协关系一直不错，周克芹也应邀来咱们西京讲过课，现在他不幸病逝，于情于理都应该派人前往吊唁，明华啊，你也认识周克芹，如果手头没什么急事，麻烦去成都出差，同时带我向马主席问好。”
“没问题，胡主席，我今晚就出发。”方明华当即允诺。
等宋棠棠下班回来，方明华说明原因，吃完饭后，宋棠棠就开车送方明华去火车站。
从西京前往成都的火车很多，方明华买了一张卧铺票，踏上南下的旅途。
经过翻越秦岭巴山，经过一天两夜，第三天早上九点多才到达成都。
下了火车，方明华直接打的，前往红星路二段的川省作协所在地，不过他并没有立刻去找作协领导，而是在附近找了一家酒店住下，洗漱一番才去作协大院。
很快，就找到川省作协马识途，方明华讲明来意，对周克芹同志进行吊唁。
“感谢秦省作协，感谢胡主席的关心，也感谢方主席你亲自来成都。”两人寒暄几句，马识途告诉方明华，周克芹的追悼会将定于明天早上九点在殡仪馆召开。
“那好，明天我准时参加。”
马知途挽留方明华中午一块吃顿饭，但方明华婉拒，周克芹去世后，作协肯定有一大堆事要办。
周克芹家人都在农村而且没住在成都，所以接待官方前来吊唁的事情都要由作协出面。
就不给别人添麻烦了。
八月份的成都也是非常热的，方明华也懒得出去乱跑，就在酒店里看电视。
随便按了一個台，竟然还在播放《渴望》！
呵呵
这次，盛世影视赢麻了啊。
不过这种电视，看过一遍，方明华也就没啥兴趣，何况是自己写的剧本，什么都清楚。
又调了几个台觉得没啥意思，干脆就关掉电视躺在床上睡大觉。
方明华突然想到一个人。
川省诗人尚中敏。
方明华和尚中敏认识颇有戏剧性，那还是在八四年，方明华刚刚成为《延河》杂志主管诗歌散文的副主编不久，办了一次大学生诗歌征稿启事，由于他的诗歌理念和尚中敏不同，为此当时还在重庆大学上学的尚中敏竟然坐火车赶到西京，和方明华在西大礼堂里进行了一次诗歌创作理念辩论。
到了八六年冬天，成都《星星》诗刊举办了一次为期一周的“中国诗歌节“，并邀请了获得“中国中青年十佳诗人”的称号的诗人前往成都聚会。
方明华当时是参加第二届银河科幻奖后，也参加了这次聚会。
会上，以万夏、胡东等四川诗人突然对北岛舒婷发难，指责他们所写的朦胧诗过于晦涩难懂，已经落伍，并喊出了“打到北岛！PASS舒婷！”的口号，这其中就有尚中敏。
方明华奋起替北岛他们辩护，念了万夏写的一首很粗俗侮辱女性的诗歌，结果万夏被彪悍的成都姑娘们赶出会场，一场闹剧才结束。
不过最后，尚中敏也请方明华吃了一顿川省火锅，说是对他去西京方明华款待的回报。
从此以后两人再也没联系过，方明华只是在报纸上偶尔看到尚仲敏依旧写文章宣传他们的“非非主义”诗歌流派，口语诗理念，不过到了去年下半年以后，就很少再看到他的消息。
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还在成都吗？
还写诗吗？
方明华突然想见见他。
等吊唁完周克芹再说吧。
周克芹的遗体告别仪式是8月10日早上9点在市殡仪馆举行，川省文化届知名人士，以及省市有关部门领导悉数参加，除了秦省，周围的甘省、青海、以及黔省、滇省、鄂省作协都派来代表进行吊唁。
中国作协副主席冯木业代表作协赶到成都，给予周克芹非常高的评价。
周克芹同志是我们党和人民培育的优秀文艺工作者。他为社会主义文艺事业倾注了毕生的心血，做出了突出的贡献。他正当盛年，不幸积劳成疾，溘然长逝，使我们党失去了一位好党员，文艺事业失去了一位坚强的、优秀的战士和好干部、好同志。这是党的文艺事业的令人痛心的损失.
方明华遇到一个年龄和他相仿的作家，来自大凉山地区，名字叫阿来。
就是写《尘埃落定》，获得茅盾奖的那个年轻人。
当然这个时候还没写出，身份是AB州文化局所属的文学杂志《草地》编辑。
简单而又庄重的追悼会结束后，周克芹的遗体进行火化，不过骨灰并没有立刻下葬，听说应家人要求，准备回故里简阳安葬。
结束了周克芹的追悼会，方明华就准备去找尚中敏。
第529章 我们都不写诗了
2024-07-02
87年夏天，方明华在燕京鲁院讲习班临时代课，期间曾经找过西川，当时谈到海子的时候，西川说海子曾经去青海旅游路过成都找过尚中敏，此时的尚中敏在成都水电工程学校教书，不知道他现在还在不在？
而且现在正值暑期，也不知道学校还有没有人？
不管怎么样，反正没什么事，去一趟也好。
方明华买了一张成都的交通地图，搞清楚成都水电工程学校位置，挤上了公交车。
成都水电工程学校位于机场路上，方明华坐车赶过去，学校已经放假，这是一所中专学校，校园并不大，方明华转了一圈里面空空荡荡。
他有些不死心，就问看门的一位大爷。
没想到方明华提起尚中敏这个名字，老大爷还真认识。
“他呀，在燕京，水利部呆着不好，非要来我们这所中专教书？教书嘛，也就好好教，非要写什么诗？去年组织学生游行犯了错误，学校给了他处分，他就辞职了，不过小伙子人不错，每次见到我都给我发烟，嘿嘿”
辞职了？
“那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方明华问道。
“还在成都，”老大爷说着：“有一次我碰到他，他说他开了家卖电脑的公司，还给了我张名片，说如果买电脑找他，优惠，这不是瞎扯吗？我一个老头懂什么电脑，哈哈”
“名片还在吗？”
“在，我给你找找。”老大爷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名片。
方明华接过来一看：
成都天鸿通讯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尚中敏。
这名字倒高大上。
上面还有公司地址。
“谢谢你，大爷。”方明华感谢了句，离开学校。
尚中敏的公司位于成都电脑城，磨子桥为中心区域的“科技一条街”，当时在全国也赫赫有名，有“北有中关村、南有磨子桥”的说法。
这里和中关村一样，街道狭小两边商铺林立，全部都是电脑器材，明华好不容易找到磨子桥46号，这是一栋五层高的旧楼房，走进狭窄的楼道，每层都是各种电脑耗材公司，走到五楼最边头，明华才看到挂着“成都天鸿通讯科技有限公司”牌子办公室。
他趴到窗子一看，办公室面积很小，显得有些乱，尚中敏坐在一张老板桌后面，正盯着电脑屏幕操作什么。
明华敲门进去，尚中敏抬头看到是他，顿时愣住了。
“是你？方主编？！”
“我已经辞掉《延河》主编职务，你叫我明华就行。”方明华解释道：
“你们省作协副主席周克芹去世了，我代表秦省作协前来吊唁，想起你，就来看看你。”
“周克芹？就是写《许茂和他的女儿们》作者？去世了？可惜，我上大学的时候看过那本小说。”尚中敏回答了句，又问道：
“伱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方明华简单说了下过程。
两人寒暄几句，方明华又扫视了下四周，笑着说道：“不错嘛开公司当老板了。”
“啥子老板哟，算是我就四个人。”尚中敏一副自嘲的口吻，又招呼方明华坐。然后又跑到隔壁给明华倒了一杯水。
“咋？下海，不写诗了？”方明华问道。
“现在，有什么好写的？你看看现在都写個啥？！”尚中敏突然从他办公室桌上拿出一本杂志递给方明华。
正是在家宋棠棠给他看的那本《读者文摘》！
“看看这首诗。”尚中敏指着刊首汪国真的《如果生活不够慷慨》。
“你说，这也配叫诗？！就是大白话也不能这么写啊。”说到这里尚中敏叹口气：
“可据听说，就这个汪国真的诗，在大学校园里很流行，想想我们上大学那时候流行的，简直不是一个时代。”
“是不是怀念北岛顾城他们了？”方明华微笑问道。
“哎，不说了，我说过不谈诗歌的。”尚中敏回避了这个话题：“那我就叫你明华，既然来了，晚上我请客吃火锅，把胡东万夏他们也叫上，我们好久也没在一起聚了，现在大家忙忙碌碌各自的事情，今天是个机会。”
“胡冬万夏？你不担心我们又像86年那次诗歌聚会上吵起来？”方明华半开玩笑半认真说道。
“吵啥子架哟？”尚中敏大笑道：“不会的，因为他们也不写诗了！”
到了五点多，两人就下了楼坐公交直奔人民路，到了一家叫做“成都老火锅”店里。
靠里面的一张桌子已经坐满了人，明华认识的万夏、胡冬就在这里里面，除了这两位，尚中敏又笑着介绍了李亚伟、马松、.还有一个姑娘叫翟永明，刚从美国回来。
明华这才知道：
全都是前几年在诗坛上叱咤风云的成都诗人！
但是今天，都没人谈诗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