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花开1981 第31节

　　第二天晚上自习课之后，柯老师把李野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然后她对文乐渝道：“小渝，你先出去一会儿，我有些话要跟李野谈。”

　　文乐渝的眼睛骤然瞪圆，看着妈妈一声不吭。

　　柯老师轻叹一声，道：“我跟李野有些正事要谈，你出去关上门，看着点儿，好吗？”

　　文乐渝疑惑的看了看妈妈，确定不是要找李野的麻烦之后，才不情不愿的出了办公室。

　　文乐渝出去之后，柯老师跟李野唠起了家常。

　　“李野同学，听说伱的爷爷是一名老兵，你的父亲也曾经是一名光荣的战士，对吗？”

　　“是的，柯老师，家里长辈确实打过仗。”

　　“那么你家里的长辈，或者接触过的长辈，有从事过谍报方面的工作吗？”

　　“.”

　　李野看着柯老师，笑道：“没有的，他们都是一线战斗部队的战士，柯老师为什么要这么问？”

　　柯老师道：“李野同学，其实昨天我看了你写的小说，非常的精彩只是其中还有一些欠缺.”

　　“欠缺？”

　　李野意外了，他没想到柯老师大晚上的约他过来，还神秘兮兮的关上门，竟然是要跟自己讨论小说。

　　“是的，欠缺，”柯老师捋了捋自己的头发，侃侃的道：“比如你在描写余则成的身份的时候，就不够清楚.左蓝的描写也很模糊.”

　　听着柯老师的“指正”，李野不禁有些发愣，因为她所指出的欠缺，就是李野为了避免麻烦，避开的很多敏感知识点。

　　“当然这些也不能怪你，”柯老师道：“毕竟你没有接触过专业人士，很多细节全凭想象的话，肯定描写的不够到位。”

　　李野很谦虚的道：“是的是的，我写这本小说也是受了《敌营十八年》的启发，凭空幻想出来的，就是写着玩儿，呵呵呵呵呵”

　　敌营十八年，是81年首播的谍战类电视剧，很是风靡了一阵子，也是李野早就想好的小说素材借口。

　　“你这个写着玩儿可能要让很多专业作者惭愧了，”

　　柯老师沉吟片刻，终于对着李野道：“其实我可以帮你帮你完善小说中的缺陷和疏漏，另外一些文字上的简陋，我也可以帮忙润色。”

　　“.”

　　李野真的惊讶了。

　　在来之前，他设想过各种可能，比如讨论自己为啥没有继续大公无私，为全班学生提供更多更丰富的新颖试题。

　　比如会以“我都是为了你好”的态度，让他和文乐渝保持距离，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

　　可李野是绝对不会想到，柯老师要帮他“完善”自己的小说。

　　李野沉默了数秒，缓缓摇头道：“柯老师，您有没有想过，如果按照您刚才说的补充完善之后，这本书可能会因为过于敏感，而不能出版呢？”

　　“.”

　　柯老师的眼神骤然一缩，不可思议的看着李野，一时间竟然有些无法应对。

　　他真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孩吗？怎么会知道这种细微的事情？

　　或者这本书不是他自己写的，而是受了高人指点？

　　柯老师斟酌了一下，道：“这我还真没注意，我以为现在的形势已经大好，所以我没往那方面想。”

　　李野仔细看着柯老师，捕捉到了柯老师眼神之中一缕惭愧和失望。

　　他迅速在心中分析着柯老师的意图，排除掉一个个不合理的可能，

　　当李野综合考虑柯老师的身份以及现状之后，终于恍然间有所明悟。

　　李野当即道：“其实我也是瞎担心罢了，柯老师您说的一些思路还是很有价值的，我回去之后琢磨琢磨，尽快加以利用，然后给您算一个合作作者，好吗？”

　　“.”

　　柯老师真的震惊了。

　　刚才的李野就让她意外万分，这会儿李野的表现，可以说直击了她的心灵。

　　【他是怎么猜到我的意图的？我没有跟小渝说过啊！】

　　柯老师完全想不通，李野是怎么猜到自己的心意的。

　　她是在昨晚看了文乐渝的手稿之后，才有了这个想法，可没有跟任何人说。

　　你要说是巧合，是李野随口而之，那就太瞧不起人了。

　　就看李野此刻沉稳的样子，看他那完全不符合实际年龄的眼神，怎么可能是随意而为？

　　小说毕竟不是论文，可以在第一作者之后拖拉一大票的共同作者，小说是很少有第二作者或者共同作者的。

　　更重要的是，自己帮不上忙啊！本来自以为的“欠缺”，人家李野不需要了，自己又凭什么白占人家的好处？

　　【怎么办？答应吗？可是这会不会太不要脸？】

　　“那好吧！我抓紧时间给你整理一些素材，你看看能不能用上，至于共同作者.”

　　柯老师还是非常纠结，红着脸没有直白的答应下来。

　　但李野反应多快？

　　他马上站起身往外走：“那我就先回去了柯老师，有什么素材让文乐渝给我就行。”

　　柯老师只好站起来送李野，“哦哦.那好！”

　　不过李野在走到门口之后，先是停步等待了两秒，等到门外那个轻快急促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才伸手开门走了出去。

　　出门二十几米之后，李野跟文乐渝错身而过。

　　小哑巴的双手拧在身后，眼神闪烁着，明显有些不安。

　　李野笑了笑道：“没事儿，快回去吧！明天还要上课呢！”

　　文乐渝看了看李野，快步往回走去，进门之后就对着柯老师质问。

　　“妈妈，你怎么能这样呢？那部小说是李野的心血，我们怎么能抢人家的东西？”

　　“.”

　　柯老师沉默了很久，才对着倔强气愤的文乐渝问：“小渝，想爸爸了吗？”

　　“.”

　　文乐渝顿时如遭雷击，单薄的身影连续晃了几晃。

　　柯老师再问：“小渝，想哥哥了吗？”

　　文乐渝连忙低头，不让妈妈看见自己眼睛里的泪水。

　　母女俩默默无言，良久之后，文乐渝才低声道：“爸爸上一封信里给我说他过的很好，让妈妈你不要担心”

　　“但我知道爸爸过得不好，他写信用的是草纸和铅笔.”

　　“唉~~”

　　柯老师轻叹一口气，搂住了自己的女儿。

　　身处逆境中的夫妻，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

　　远隔千里的丈夫也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变得孤僻，变得沉默，他还希望通过女儿，鼓励妈妈振作、乐观。

　　柯老师轻轻的道：“小渝，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有些事也应该让你知道了，

　　我们现在需要帮助，但是现在能帮助我们的，愿意帮助我们的越来越少了。”

　　文乐渝拖着鼻音，问道：“可是这跟李野的小说有什么关系呢？”

　　柯老师道：“有关系的，起码可以让我们有个进门的理由，见到一些人，说上几句话。”

　　“几句话？有用吗？”文乐渝怀疑的问道。

　　“有用！”

　　柯老师回答的很肯定，但她的心里，其实也没那么肯定。

　　可是柯老师非常明白，现在哪怕是一根稻草，都要尽力抓住。

第36章 这怎么好意思呢？

　　第二天早上，文乐渝红着眼睛到了教室，交给了李野一份柯老师连夜整理出来的素材。

　　李野仔细看了一遍，筛选出了几条不那么敏感的材料，准备掺加进自己的小说书稿之中。

　　身旁的文乐渝看到李野只是用笔划出了几条，脸色顿时有些难堪。

　　昨天她听见了李野和柯老师的谈话，知道李野是不乐意接受过多敏感内容的，柯老师的“好心好意”反而可能会拖累李野。

　　于是她习惯性的用胳膊肘碰了碰李野，小声道：“你如果觉得没什么用的话，就算了”

　　“为什么算了，”李野看着文乐渝“奇怪”的道：“这些很有用啊！一本小说最难的就是精益求精，

　　这就像考试，我们之前已经考到了九十五分，但最后的五分却是最难的，柯老师现在就是帮我们补齐最后的五分。”

　　“.”

　　文乐渝疑惑不定的看着李野，大眼睛小星星一般眨呀眨的，最终才安定了下来。

　　【看来妈妈的帮助还是有用的.】

　　相对于文乐渝的反应迟钝，李野的思路却非常清楚。

　　在柯老师没有拒绝他“共同作者”的提议之后，李野就确定了柯老师需要的是什么。

　　或者说，李野身上，也就只有这点东西是柯老师需要的。

　　柯老师和文乐渝不是本地人，在数年前来到清河县之后，就一直处于糟糕的环境之中。

　　几年前，大规模的回城现象开始出现，很多下来忆苦思甜和诚恳深造的人，都脱离了这种困境。

　　比如李野的父亲和爷爷。

　　但是李野的父亲和爷爷已经工作一两年了，柯老师和文乐渝还滞留在清水县。

　　所以她们的回城之路，肯定是遇到了很大的困难。

　　一个萝卜一个坑，你想回去，就一定有人不想你回去。

　　平时李野特别注意文乐渝和柯老师，绝对是坚强、自尊的女性代表，要不是真的遇到困难，柯老师绝对拉不下脸来，蹭李野一个孩子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