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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文豪 第157节

  虽然是这么个事儿,可他还是抑制不住地想要一遍又一遍地检查手机消息,上交手机后,他感到身上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什么。

  他知道自己这种表现叫做刻板行为,就好像动物园里的棕熊一遍又一遍地转圈,或者是黑猩猩来回跑跳。他就像被文学奴役的动物,他的写作历程接连不断地失败,已经让他丧失了一切自信,他很想让《获得》的编辑给他的这部心血作品盖棺定论,究竟是行还是不行,如果行,他即使死也没有遗憾了,如果不行,也算是给他一个痛快。

  “下面开始下发答题卡,请各位同学提前填写好姓名和考号,注意不要填错。”

  王子虚在心里想,如果最终不行,他稿子就投到西河文艺去吧,在西河文艺上连载。自从拿了西河文会的头名,又荣任西河文协的副主席,已经没人敢拖著他的稿子了,西河文艺肯定会全文发表。

  西河文艺发行量只有一两千份,没人看就算了,让西河的大家伙儿们乐呵乐呵,看看文协副主席斤两便罢了。

  陆清璇的素手在眼前一晃而过,将答题卡轻轻送到他面前。尽管她跟他已经很熟,却一点没表现出来两人认识。不愧是大学生,连动作都这么温柔。王子虚打开笔,开始填答题卡。

  “下面开始发试卷,请大家检查密封袋是否完整。”

  他没有抬头检查,接著想,等作品在西河文艺上面发表过后,他就不写作了,把东海的房子租出去,出去环球旅行,骑自行车从东海出发一路到喀什去,穿过广袤的无人区到德黑兰途径大马士革一路向西直到阿姆斯特丹,然后弃车登船,穿过好望角一路往东越过印度洋,最后留在萨德满都建设尼泊尔。

  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才突然发现,自己的试卷上已经答了好几题了,他大惊,回头检查,竟发现都答得没什么问题。

  今年的思政考题比较刁钻,尤其是后面的材料分析,考上了几个新提出的概念,又跟时政结合得甚是紧密,折磨得本届考生几乎要发疯。

  刁怡雯坐在考场里,正是抓耳挠腮的一员。她明明记得那些内容似是而非像在脑子里又雾里看花,好像在肖秀荣那里看到过却始终抓不住踪迹。

  她写到后面心态有些崩溃起来,开始后悔:为什么当初要在西河找个劳什子单位上班?如果自己没有这空出来的一年时间,而是像周围许多学生一样以应届生的身份考试,一点空档期都没有保持学习态度到永久,至于现在头疼吗?

  当然这些都是王子虚后来才知道的。

  彼时他思绪抽离出来,环顾考场,发现考生们抓耳挠腮,接著又低下头,笔尖抖动,答案自然地流泻出来。

  尽管题目刁钻,可这些概念放在西河市研究室里都不算什么,甚至还是梅汝成写的。政治本身就是同一套东西,梅汝成的材料还拆开了揉碎了写得明明白白,所以对于别人是新概念,对于他来说是老观点。

  王子虚在单位里呆了九年,每年的党建、汇报材料,都是他帮忙起草整理,当时自然是折腾得人苦不堪言,但也因此磨出了他的笔杆子功夫,让他这个理科生有了一身政治功底。

  如果换做几年前,他只觉得写材料都是瞎忙活,白费工,八股文,纯粹地浪费时间。他当时万万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考研,还会把这些都用上。

  只要念念不忘,生命中的一切经历,都会在某个时刻,以某种形式回馈到你身上,让你去过你想要的人生。

  ……

  下午,考场里的考生肉眼可见少了几个,陆清璇干脆利落地撤下了座位上的草稿纸。

  逃兵。哼。她如此想到。然后在签名表上填了缺考。

  不过今年的考题确实很偏,她有点担心那俩同事。

  作为监考,她会在考场上转来转去,有时候会特意转到刁怡雯和王子虚附近,看看他们考得怎么样。

  但她又怕影响两个人的心态,所以刻意站在两人后面一两排的位置——这导致两人后两排的哥们儿压力巨大——从两人的答题状态上看,王子虚写得快,但是不清楚对不对,刁怡雯做题仔细一些,但看上去不是很自信。

  两天的时间一晃而过,可能是考虑到王子虚在考试,怕影响他心态,所有人都默契地没有跟他联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连《获得》的编辑都没有跟他联系。

  他投过去的稿子如同石沉大海,别说是反馈,连个“收到”都没有回过来。这让他的心一天天消沉下去。

  最后一门考试考完,考生们终于解脱了,陆清璇也解脱了,不用假装不认识,收完试卷后,向刁怡雯和王子虚问道:

  “考得怎么样?”

  刁怡雯沉著脸,心烦意乱:“一塌糊涂。今天的两门自我感觉还行,昨天考的两门简直了,差点今天都不想来。”

  陆清璇问:“你有没有对过答案?”

  “没对,怕影响心态。”

  “算了,不说这些了,考完了放松一下,”陆清璇说,“小春姐跟我说,今天晚上请你们俩吃饭,好好犒劳一下你们。”

  刁怡雯问:“都有谁?就我们杂志社几个吗?”

  “对,听说她连陈总编也要叫著。”

  “行,我要去。”

  “我就不去了,”王子虚眼睛盯著手机,背起书包,“我有点事儿。”

  陆清璇央求道:“有什么事儿比吃饭还重要吗?”

  “大事。”王子虚眼睛死死瞪著手机屏幕,“帮我跟陈青萝和宁春宴说一声,我稿子有希望过了。”

  手机屏幕上,赫然是《获得》编辑发过来的消息:

  “稿子不错,有没有兴趣见一面?”

第169章 文人的矜持

  文化人,说话都比较含蓄。含蓄不仅是为了风度,为了面子,也是为了保护自己。

  王子虚被退稿后,改稿的这段时间,看过某个知名编辑的回忆录,那位编辑在文中写道:

  但凡有名气的作家投稿,都不会直接把稿子寄给编辑部,而是给编辑挂个电话,在电话里说,我有一篇稿子,贵社有兴趣吗?

  把稿子直接寄过去,就是投稿,哪怕事先说好了,那也是投。投稿跟编辑主动过来要是不一样的。世人对主动送到嘴边的东西总是不大珍惜,稿子也是一样。

  不是文人自傲。苦哈哈投稿的文字新人们太多了,跟他们混杂在一起投过去,别人就不重视你了。厉害一点的作者,总是认识几个编辑,直接跟编辑联系,是他们的特权,有这个特权不用,那是对自己不自信,不尊重自己的劳动成果,编辑也会觉得,处生分了。

  所以作家会说,我有一篇稿子,你们有无兴趣?如果有兴趣,那就得上门来要,那就是主动请稿;如果无兴趣,那说明你们不看重我,既然你们不重视,那我便无需自讨没趣。

  在出版文学比较辉煌的年代,各家杂志社组稿都靠抢,偷梁换柱暗度陈仓无所不用其极。

  譬如专差美女编辑坐火车奔赴千里游说作者,结果没争过别家,因为对家的女编辑更漂亮;传说更有编辑提一公文箱单刀赴会,见了作家的面把箱子打开全是钞票,说老师您的稿子就交给我们吧。

  还有请作家改稿,专门开一间宾馆每天好吃好喝供著,让作家心无旁骛地改一直改到定稿,其间花销全都由杂志社负责,这也是基本操作。

  这样就叫重视。

  这种事对于王子虚来说如同天方夜谭,看完后,他惊为天人,忽觉今是而昨非。

  他以前纯草根,稿子被退了也不觉得丢份,退他的稿子也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从来没考虑过文人还需要矜持,也从来没想过文人的矜持是对自己的保护,也不觉得自己有资格矜持。

  总而言之,《获得》的编辑问他有没有兴趣见面。问有没有兴趣,意思就是想跟他见面。对方还给了台阶,说他太忙就算了,在网上聊就行。这样一来,就把投稿变成了主动邀稿。

  他还哪里矜持得下去。

  “绝对有兴趣,我去哪里跟您见面?”

  对面编辑回复道:“我们来见你。”

  王子虚说:“你们不是在天京?”

  编辑说:“我们坐火车过来。”

  王子虚小心翼翼地抠字:“我这篇稿子能发表吗?”

  屏幕上断断续续显示“对方输入中”,这种情况一般是对方输入了又删掉重新输入,过了会儿,对方才回道:

  “您对发表没有什么额外要求吧?”

  “什么要求?”

  王子虚疑惑,输入道:“没要求。”

  说完他就后悔了。

  按照文人的矜持,他应该提几个优雅的要求出来,这样可以自抬身价,另一方面也给对方拒绝的台阶,这样就算被退稿了,面子上也好看点。

  对方说:“有几个地方想跟你讨论一下,也不是有意见,是我们编辑部想更清楚地把握你的思路。”

  王子虚问:“只要能发表,怎么改都行,我没意见。”

  对面编辑呆了片刻才回复:“不不不,也不是要改,是想结合你的思路改,我们还是很重视作者本人的表达的。而且不管改不改,这篇作品我们已经确定要发表了,就是还有些问题有待商榷。”

  王子虚感觉到两边都很焦灼,主要他没受到过这么热情的接待,那边也没料到他脾气这么好,两边都有些受宠若惊,没对上频道。

  就在王子虚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有很好地执行文人的矜持时,他不知道的是,对方编辑实际上对他的好脾气感到意外,并且留下了优良印象。

  那位编辑看过他的稿子后,惊为天人。一口气掏出60万这种质量的稿子,要么敏感得惊人,要么自大得可怕,王子虚这么好说话,已经超出预期了。

  ……

  “干杯!”

  众人喝完轰然坐下,宁春宴吨吨吨喝完啤酒,抹嘴问旁边的陆清璇:“他真说有希望登《获得》?”

  陆清璇点头:“我看他的样子,好像很有希望。”

  “不能高兴太早,不能高兴太早。《获得》在国内杂志里属于最顶尖那一批,小心观望,谨慎期待。”

  话是这么说,宁春宴嘴角已经压不住了,像是翩舞少女在风中压不住的裙角。

  刁怡雯语气有点酸溜溜地:“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早就能登上《获得》了,而且还是这么长的长篇,属实让人有些……意外。”

  陈青萝冷冷看了她一眼:“他那么努力,这不是他应得的吗?”

  刁怡雯摆手道:“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他第一篇稿子发了《长江》头版,第二篇稿子拿了西河文会首奖,第三篇稿子登上《获得》,有点一鸣惊人的感觉,谁想得到,他以前只是个籍籍无名的中年人?”

  陈青萝说:“这只是浮名而已。没有名气的30岁中年男性也好,一举成名的大作家大文豪也好,对我来说,王子虚只是王子虚而已,没有什么分别。

  “是非荣辱总是伴随著人的一生,有时候前一秒还名满天下,下一秒就人人喊打。记住自己是谁,记住自己最初想要什么,时时回顾来路,是自我救赎的关键。要像石头一样,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

  说罢,她闷闷地举起酒杯:“我话多了,我喝酒。”

  刁怡雯有些尴尬地赔笑,不知该说什么。宁春宴转头,看向看向一旁的绿毛少女:“同学,你是陆清璇的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杜可竹。我不是陆清璇的朋友。”

  “啊?”宁春宴有些尴尬。

  “是朋友,是朋友,她嘴硬。”陆清璇说,“她非说一起吃饭不算朋友。”

  杜可竹翻了个白眼:“只是一起吃个饭就算朋友吗?那你以后毕业了,工作了,出去应酬吃个饭,一桌子人,项目老张,司机老李,程序小王,接待小刘,都是你朋友了?”

  “你只是个大学生而已,为什么举的例子这么社会?”

  宁春宴借机问道:“杜可竹,你有兴趣来当我们社的编辑吗?薪酬很丰厚哦!”

  “没有。”杜可竹吃烤串,“我有副业了,太忙,不好意思。”

  宁春宴有些失望:“我们现在严重缺人,如果你有爱好文学最好有一定审美能力的朋友,请务必介绍给我们。”

  刁怡雯说:“老板,我们要不还是招几个男性吧?光王子虚一个男的,他还不来上班,我们换个水都费劲。”

  宁春宴沉思:“你说得对,确实,确实应该招几个男的。”

  陆清璇开口:“那个……算了。”

  “怎么了?”

  “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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