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修的老物件成精了 第172节
沈乐表示,他有丰富的调教器灵的经验……
端坐,冥想,运用灵眼,升腾热流。
这么长时间的修复下来,沈乐终于明白,为什么妆奁盒上,会有如此复杂的气息——
那轻盈、绚丽而明媚的气息,想必来源于佩兰的青年时代。
来自她对爱情的憧憬和向往,来自小夫妻幸福甜蜜的婚后生活;
而那深沉厚重的气息,则来源于丧夫之后漫长的人生。
来自她为人母亲、为人祖母的经历,来自之后几十年的惊涛骇浪,家国变故……
“所以,在阿新离开以后,又发生了什么呢……
是什么让老人家收养了林教授,是什么让她收养林教授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了人……
你还记得吗,你……可以告诉我吗……”
妆奁盒默然无声。
盒盖上金银平脱轻轻闪光,盒壁上螺钿花纹绚丽却内敛,内壁上、小箱子上,金粉百宝富丽灿烂,与盒内的斗彩瓷器交相辉映……
众多光芒升腾摇曳,气息越来越强,终于,形成了肉眼都能看见的光柱。
五颜六色,金碧辉煌,偏偏,又有一种内敛深沉的味道压住所有富贵气息,并不显得暴发。
“这大概就是,五彩斑斓的黑吧……”
沈乐默默叹息。他什么时候能有这种深沉感觉啊,按说他现在账上也有一个亿了,也不缺钱了,可他还是压不住这么多钱……
揩金粉的时候,筛金箔碎片的时候,他手还抖!
光柱扑面而来。沈乐还没来得及躲闪,就被卷进了一片光影当中。
光影流动,他又回到了佩兰一家的居所,那栋小小的石库门房子。
只是时光荏苒,佩兰的头发已经花白了一大半,琳琳已经长成了身材高挑的十几岁少女。
而她们的家境也有了极其明显的下降:老人的袖口,胳膊肘,衣襟边缘,满是补丁,少女的衣裙,显然也是改了又改,接了又接。
而另外两个孩子……
“婷婷……婷婷啊——”
凄厉的哭嚎声刺破寂静。沈乐心里一揪,三步并作两步奔到楼下,转进前客堂。
厅堂中央,一个已经不年轻了的妇人,整个身子俯在软绵绵躺着的小身体上,哭得抬不起头:
“婷婷——妈对不起你,妈害了你啊——妈就不应该让你出门……婷婷,我的婷婷……”
她左手边,一个十几岁岁的小男孩板着脸站着,双拳紧攥,脸色阴沉愤怒;
右手边,一个四五十岁的大婶紧紧扶着她,不停安慰:
“不是你的错……这是命……这就是命……现在这个世道,大家活着都难……婷婷是突然走掉的,没受多少苦……”
啊……
小姑娘出事了吗……
沈乐心里一冷。阿新奔赴理想,最大的期待,就是希望家人平安;如果知道他的女儿出事,他该多难过啊……
怎么出事的?
是意外事故,还是被人害了?!
沈乐绕着她们转了一个圈子,又转了一个圈子,这才看清楚当前的状况。
婷婷,那个上一段记忆里,还是抱在手里的周岁女婴,这时脖子奇怪地歪在一边,已经无声无息。
她稚嫩的脸颊侧面,凝固着一大片污血,已经发黑,仍然看得出下面的青紫;
做母亲的轻轻扳开她手指,小手当中,死死握着半片碎布,指甲翻卷,应该是和人经过了猛烈的争夺,到死都不肯松开。
母亲一边落泪,一边亲吻她的手指,慢慢抽出碎布。
布片上面,还残存着一小粒一小粒的大米,有些深深压在掌心,有些甚至嵌到了指甲缝当中。
很显然,小姑娘是去买米——买一小袋米回来,路上遭遇了抢劫。她拼尽全力,还是没有保住珍贵的粮食,甚至自己也随之罹难……
“妈对不起你啊!妈不该让你去啊!”当母亲的还在嚎哭:
“妈应该自己去的!碰到抢劫,也应该是我死在你前头啊!!!”
沈乐默然。几斤大米,何至于就闹到抢劫,闹到杀人的地步?
那个时候,外面的局势,已经那么乱了吗?
明明阿新还信心满满地说“她们住在租界,只要小心谨慎,安全能保证的……”
但是沈乐一点也帮不上忙。他看着一家人寻了块小小墓地,沉默地为孩子举行了葬礼;
看着她们去报案却毫无结果,一个老警员叹息着告诉她们,“现在这世道,别指望了”;
看着物价飞涨,一斤大米的价钱,从三万涨到五万,再涨到十万,甚至一天内连续上涨五次……
这日子,要怎么过啊……
配的那个螺钿镶嵌文字的图,是写这个故事的初心……
当时被这张图的美丽慑住,心想“好美啊,我一定要把它呈现给大家看”
可以说为了这碟醋包了这盆饺子……
求订阅,求月票,求书评……
第183章 我们终于,可以白发齐眉了
沈乐想来想去,都不知道这日子该怎么过下去。
看报纸上的日期,这时候是48年,物价疯涨的48年——还没涨到极限,还在疯涨,距离滨海迎来曙光,至少还有一年时间……
这一年,要怎么过?
有银元,有黄金,有外币,或许能顶住通货膨胀,顶到社会秩序回复的时日。
可是啊,三个女人,一个14岁的少年,不断拿出这些硬通货来,在社会秩序渐渐崩坏的滨海,犹如小儿持金过闹市。
没有过硬的关系,没有强者护持,总有一天会出事的!就连婷婷出事,她们到现在,都没能给孩子讨回公道……
终于,淑兰忍无可忍,拉着两个孩子,站到了婆婆面前。
“妈,我们还是去投奔我娘家吧。”她握着最新收到的来信,身躯微微颤抖,脸色惨白,神情却坚定:
“这日子没法过了。我们去乡下吧,有我娘家护着,至少,不会让孩子为了几斤大米……”
她又落下泪来。老人深深凝望着她,许久许久,无奈长叹一声:
“去吧,你们去吧。把琳琳带走,把阿立也带走……去吧……”
她娘家,婆家,都是当地名门,不是名门,也不会有这么煊赫的嫁妆,也不会带着孩子逃到滨海,还能买下独栋的小别墅。
然而世易时移,这些年来,动荡尤为剧烈,多少名门都渐渐衰落,包括她的娘家和婆家——
阿新的父族,早已风流云散,族人天各一方。当年还能为阿新娶到名门闺秀,现在,已经护不住她和孩子们。
但是,儿媳母家,却乘风而起,已经是当地有名的大族。寄人篱下,孩子们固然不好过,却仍然能保住安全……
“妈?!”淑兰惊叫。她上前一步,急切地拉住老人双手,在婆婆面前蹲跪下来:
“妈,你不走吗?我娘家——我娘家说了,欢迎我们一起过去的!您放心,我娘家是有规矩的人家,绝不会不尊重您的!”
“我知道啊。”老人微微笑了起来。她拍拍儿媳的手掌,再抬起手,为她整理一下发鬓:
“但是我老啦,我不想走了。阿新还没回来——我要守着这里,他回来了,才能找到我们,才能找到家……”
“妈!”
“再说了,这个国家,是阿新愿意冒险奔赴,为它浴血奋战的国家。”老人微微笑着,望向西北,望向儿子应该在的方向:
“他现在不知道在哪里,我想等着他,我也想好好看看,他想要看到的那个新国家……我自己看,也替我的亲人看……”
淑兰摇摇欲坠,两个孩子上前一步,一左一右扶住母亲,脸上都浮现出了明显的犹豫。反而是老人笑着推她:
“去吧,去吧。带着孩子们走,好好过,把他们抚养大……只要活着,未来总会有相见的时刻……”
她起身打开妆奁盒,抽出一个个抽屉,把里面的东西全都拿了出来。
金簪,银簪,手镯,戒指,所有值钱的首饰,打了一个小包,塞进儿媳手里:
“拿着。到你娘家去,手里总要有点傍身的钱。妈手里的钱不多,只能给你这些了……”
淑兰惶恐推拒。老人家却坚持把首饰塞给了她,又把那些木梳,篦子,脂粉盒,一样一样全拿出来,专门找个盒子放好:
“这些你也带着。咱们一家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相见,这些东西你留个念想,以后看到了,就知道是一家人……”
淑兰带着两个孩子,在三天后踏上了回娘家的道路。
三天时间,她们除了收拾东西,还给妆奁盒拍了照,请人画了画,两边各执一份,以免记忆在时光中黯淡;
那时候她们约定,只要国家太平了,生活好转了,就返回滨海,一家团聚……
但是淑兰和她的儿女们终究没有回来。老人收到的最后一封信,是次年年初,儿媳匆匆由临安发来:
她的娘家人做了决定,即将跟随大队人马,渡海而去。而她,被家里人裹挟着离去,已经来不及。
那包瓷盒、木梳、铜镜,被她留给了远支族人,嘱托他们送还给婆母,却最终未能成行;
而海波茫茫,隔断两岸,从此杳无音信。老人家再也没有得到过孩子的消息,不管是她的儿子,还是她的孙儿孙女……
收到信件之后,老人枯坐一夜,发丝全白。一周之后,她收养了一个流落街头,已经快要饿死的小女孩。
抚育,教导。以她曾经毕业于女子师范、当了几十年老师的经历,教导一个小姑娘,那是绰绰有余。
教她读书识字,教她历史地理,教她琴棋书画……唯一不提的,就是自己的过往,自己的家人,自己的儿子、儿媳和孙辈。
有什么好提的呢?
那个时代,家里有那边的关系,并不是什么好事……
她的养女,清清白白的一个人,何必从小沾惹麻烦和危险?
就让小丫头以为,让所有人都以为,她的儿媳,孙辈,已经在战火中失散,再也找不回来好了……
小女孩轻轻松松,毫无困难地考上了初中,高中,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