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灾 第4节

　　陈启张了张嘴，想大喊出声，却发现自己喉咙干涩无比，喊出的声音嘶哑低沉，像是重症者气若游丝的呓语。

　　其实纵然他喊出声，喊得再大声，母亲也大概率是听不到的。

　　随着车门一关，车内车外仿佛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陈启急忙咽了口唾沫，让自己喉咙湿润一些，可还没等他再喊出声，就见红色的polo迅速驶出停车场，转眼进入了他的视野盲区。

　　陈启嘴唇翕动，本就没有血色的双唇似乎更加苍白了。

　　“老妈她明明来了，却没来看我，直接走了，为什么？”

　　陈启不能理解。

　　他宁愿母亲根本没来医院，那可能是被什么事耽搁了。

　　但据他观察，早在八点半之前，红色polo车就停在了停车场内，直到九点之后才驶离。

　　这中间起码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母亲都没有上四楼来看他一眼。

　　陈启想不通缘由，但能感觉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

　　在苦苦等待中，时间来到了下午。

　　陈启第一时间要来了自己的手机，发现有一条来自“老妈”的未读消息。

第3章 又捡到饭了

　　老妈：乖儿子，学校里临时有事，妈今天不能去看你了「摸头表情」

　　陈启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消息，目光微滞。

　　消息发来的时间是早上9：08，也就是在他母亲离开医院后不久。

　　“我在医院停车场看到你了。”

　　陈启在手机上打出这句话，但随后又删了。

　　他从小到大和父母一直关系亲密，要放在以往，他可能会直接戳破母亲的谎言，然后追问缘由。

　　可这次，他感觉到不同寻常。

　　母亲说好来探望他，但放了鸽子，这能理解。

　　但明明来都来了，却没来看他，这就有问题了。

　　事后更是撒谎隐瞒，更说明问题严重。

　　如果母亲打从一开始就决定不来看他，那应该在来医院之前就发送这条消息。

　　可实际是她来到医院，待了起码半个小时，在九点钟离开之后才发来了这条消息。

　　“老妈是打算来看我的，不过在到达医院之后改了主意。”

　　“那么她在医院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她决定不见我，并且对我撒谎？”

　　陈启从不怀疑母亲对自己的爱，但正因如此，他才更加困惑。

　　究竟有什么事能让一个母亲放弃探望自己的孩子？

　　陈启按捺下心中的疑惑，平复情绪，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般，打字回复道：

　　“张女士，那你打算哪天来看我？”

　　这个点是陈启一天中，唯一一段可以用手机的时间，所以除非有课，不然母亲张琴都会守在手机前和陈启聊一会儿，消息几乎都是秒回。

　　但今天不同以往，陈启等了好一会儿，才等来母亲的回复。

　　老妈：刚开学，学校里事情特别多，等老妈安排好工作再去看你。

　　老妈：乖儿子，你要加油，好好配合医生治疗，早点好起来！

　　陈启眉头蹙起，越发感觉到母亲的反常。

　　母亲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没有明确告知哪天来看他。

　　身为小学老师的母亲，业余时间还是比较宽裕的。

　　即便是下班之后来一趟医院，也完全来得及。

　　而且后天就是周六了，就算再忙，双休日总能抽得出时间。

　　可母亲却压根没提这事。

　　陈启略微沉吟，直接语音回复道：“老妈，我想出院回家，我感觉身体已经好多了。”

　　老妈：你这孩子，又不听话是不是！

　　老妈：妈就你这一个儿子，不想你出任何意外。你身体没养好就回家，妈天天担惊受怕，上班都不安生，生怕你有个好歹。

　　老妈：你在医院里听医生的话，配合治疗，早日康复，妈到时候和你爸一起接你回家。

　　陈启心中越发奇怪，母亲今天和昨天的态度判若两人。

　　昨天他提出想出院回家时，母亲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只能退而求其次，道：“张女士，我想你了，不出院也行，周末你把我接回去待两天吧。”

　　这并不算什么过分的要求，开放式病房本就比较自由。

　　但陈启没想到，母亲竟然直接拒绝了。

　　老妈：这周末老妈要出差一趟，只能等下周了。

　　这么巧吗？

　　陈启印象里，母亲从小到大出差的次数屈指可数，周末出差更是从未有过。

　　有一个谎言在前，陈启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这也是一个谎言。

　　他滑动手机，回看今天的聊天记录，发现了一点算不上异常的异常。

　　在今天短短几条消息中，母亲两次提及让他“配合治疗”。

　　这看似正常，但以前从未有过。

　　“难道是医生和她说了什么？”

　　陈启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早上老妈来医院，最有可能接触到的就是医护人员。”

　　“她昨天还说要和医生聊聊我的病情。”

　　“若是医生说，减少探望对我的治疗有好处，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想到这里，陈启发消息问道：张女士，医生是不是和你说了我坏话？

　　老妈：没有的事，你为什么这么问？

　　陈启：因为你一直让我配合治疗。

　　老妈：我只是想让你早点康复。

　　尽管母亲矢口否认，但陈启还是感觉自己猜得应该没错。

　　医院不让他进食腐败食物，他能理解。

　　但现在竟然阻止亲人探望，他理解不了。

　　陈启心中生起一股无名火。

　　他只是病人，又不是犯人！

　　同时也越发坚定了要出院的决心。

　　这医院不能待了！

　　他住院是为了治病，结果不但病治不好，还要将他软禁起来，阻止他见家人父母。

　　目前来看，他住院的唯一意义，就是每天通过静脉输液来获取营养。

　　但只要他能进食足够量的野生食物，完全可以摆脱对营养液的依赖。

　　“想说服老妈，让她接我出院，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身体恢复健康。”

　　“一旦身体恢复健康，即便没有父母帮我办理出院手续，医院也没理由再阻拦我出院。”

　　“所以，还是要进食更多的野生食物！”

　　陈启很快明确了目标，多吃野生食物，才是能帮助他尽快恢复身体状态的最好方法。

　　陈启看了眼输液架上悬挂的营养液，已经所剩无几。

　　他打开“过客”软件。

　　不出意料，昨天发布的那条动态又得到了momo评论的一句“加油”。

　　陈启照例回复了一句“谢谢”，随后发布了今天的新动态：

　　“对抗厌食症的第二十九天，想放弃治疗了。”

　　锁上手机，他按响了呼叫铃。

　　不一会儿，小茹护士过来帮他摘掉了输液针。

　　在小茹护士走后，陈启从床上爬起，悄悄溜出了病房。

　　早上因为母亲的事，他没有出去“觅食”，打算趁现在补上。

　　要是今天找不到野生食物，他就要饿肚子，身体也会更加虚弱。

　　一般来说，病人是可以自由在整栋住院楼内行动的，只要不离开住院楼，不会有保安阻拦。

　　但陈启特殊，因为有几次“偷吃”的前科，护士和巡逻的保安对他格外上心。

　　一旦他离开病房，被护士或者保安发现，就会被重点关注。

　　不过陈启挑的这个时间点很好，现在是下午集中玩手机的时间，往常这时候，他和其他病人都安安静静躺床上玩手机。

　　所以这也是护士和保安最松懈的时候。

　　陈启拖着虚弱的身体，以最快速度穿过走廊，拐入楼道内。

　　他眼神快速扫视，没有在楼道内发现野生食物，随即下到三楼和四楼之间的楼梯平台。

　　透过被封死的玻璃窗，他看向百米开外，医院门诊部后门附近的一座花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