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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异世界求生手册 第12节

  “当靠在柳树边回避的张养序听到踩过落叶的脚步声,以为踏着落叶走向他的鬼是上完厕所回来的谢思凝时,它就真的是了。”

  当越多认识谢思凝的人产生认知上的谬误,认为披着人皮的鬼是谢思凝,它所扮演的谢思凝便越发完整。

  完整到一定程度,甚至可以骗过蛇神。

  “这就是这只鬼的规则。”

第22章 悠悠思君

  冯玉漱将视线从宁哲身上移开,久久没有言语。

  在弄清楚鬼窃取身份的媒介是‘认知’后,之前的很多事情都得到了解释,比如谢思凝与顾云清的死,比如张养序的经历,又比如……宁哲之前对叶妙竹刻意的挖苦与冷嘲热讽。

  想通的事情越多,冯玉漱的心中的恐惧与寒意便越是难以抑制,她以现在所知的一切回望过去,发现宁哲几乎每一个莫名其妙的举动都有着完善的逻辑、明确的目的,每一次看似冒险的决定背后都是十拿九稳的笃定。

  宁哲此人似乎从不知道什么是恐惧,什么是迷茫,他用超然的视角审视每一个人的死亡,他以绝对的理智思考每一次看似无厘头的事件发生,从一团乱麻中找出解开死结关键的那条线,在一片黑暗中勾勒出房间里的大象。

  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越是思考,冯玉漱便越是觉得宁哲对自己来说是如此陌生,陌生得不像是一个17-8岁的青春期男生,甚至不像一个‘人’。

  “你故意刺激叶妙竹,让她情绪失控,进而被鬼盯上。”冯玉漱压低声音,轻声问道:“你在用她的命试验你对规则的猜测?”

  “不然呢?”宁哲微微一笑:“如果我是鬼,为了触发我的杀人规则,我的首选便是挑选落单的人,特别是情感上头的蠢货,这种人最好下手。”

  不想办法把大家打散,任凭警惕的众人一直聚在一起的话,鬼便很难找到下手的机会,宁哲也就无从验证自己对鬼杀人规则猜测了。

  好在叶妙竹足够感性,也足够愚蠢,她用自己的死亡为宁哲的猜测盖棺定论。

  “谜题已经解开,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按部就班地破解这里的规则了。”宁哲说着,松开拉着冯玉漱的手,轻轻拍了拍她带着泪痕的脸蛋,转身朝民房中走去。

  看着他悠闲的背影,冯玉漱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所谓规则,是死板的,绝对的,没有模棱两可和阳奉阴违的,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从没有夹缝之间的灰色地带,这整个世界都遵照着非黑即白的既定规则在运行,遵守规则是在这个世界存在下去的先决条件。

  “神也不例外。”冯玉漱喃喃说道:“是的,任何存在都要遵守规则,哪怕是神也不例外……”

  她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早晨7点多,不到8点,距离午饭时间还有很远。

  宁哲信步走进了供奉着蛇神画像的室内,这一次,冯玉漱的心中不再疑惑,她已经明白了宁哲正在做什么,而宁哲自己从来都知道。

  试想一下,如果宁哲继续这样挨家挨户地疯狂偷吃蛇神的供品,会发生什么?

  等到中午时分,那一家家、一户户的村民按照惯例在午饭前盛出一小碗饭菜,来到蛇神的画像前,他们会看见早晨时供上的饭菜已经被吃过了。被谁吃过了?

  那时的他们会怎么想?是野猫偷吃?是不懂事的孩子?还是……

  宁哲无法控制人的思想相信什么,鬼也一样,因此他只能不断扩大样本量,马不停蹄地挨家挨户疯狂偷吃蛇神的供品,将‘那件事’发生的概率放到最大。

  “只要一户,不……只要一个人,哪怕有一个人在看到被吃过的供品后,认为这可能是蛇神吃的,那么……”

  宁哲抬头注视着画像中的飞扬蛇神,用筷子夹起一截豆角,放进口中咀嚼:“那么,我就有了赢的可能。”

  这当然是一个很理想的状况,他无法确定自己这样做究竟有无意义,这个方法能否奏效也是未知数,然而他别无选择,在这个被规则支配的诡异世界,能找到一条‘可能会赢’的路已经非常难得,哪怕这条路的前方是无底深渊,他也必须走下去。

  临渊夜行,如履薄冰。

  宁哲的神色平静,空洞的眼神如一潭凝固的死水般死气沉沉。

  但是下一刻,他的脸色骤变,双手不受控制地扼住自己的喉咙,看上去十分痛苦:

  “我草,好他妈辣。”

  几分钟后,宁哲走出了供奉着蛇神的斋堂,叫上冯玉漱一起往下一户人家走去。

  女人的心思是细腻的,冯玉漱注意到宁哲的眼眶有些微微的发红,看上去好像刚哭过,但又迅速将泪水抹去。

  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的冯玉漱的心中反而感觉到一种久违的‘安心’感觉,或许是因为自己终于捕捉到了宁哲软弱的一面,或者说,像人的一面。

  原来他也会害怕,也会恐惧,也会在无人的角落里暗暗哭泣然后把所有情绪压下去,装出若无其事的坚强……

  “原来伱也会哭吗?”冯玉漱心中轻声自语,望着宁哲肩膀的目光也变得柔软下来。

  与此同时宁哲正嘶嘶地吸着凉气,因为刚才吃的那玩意根本就他妈不是豆角,是一段伪装成豆角的青辣椒。

  “我要是蛇神,高低得判你个渎神……”宁哲心中骂骂咧咧。

  两人各自怀着不同的心思,放轻脚步穿过何家村的大街小巷,挨家挨户地偷吃着蛇神的供品,虽然每一次吃的量并不大,但不菲的次数堆积下来,宁哲还是不可避免的吃到有些撑,正在长身体的少年也经不起这么个填鸭法。

  但为了尽可能扩大样本量,宁哲仍强撑着没有停下脚步,一家家一户户地继续吃了下去。

  在偷吃供品的同时,宁哲与冯玉漱两人也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始终不让对方离开自己的视线之外。

  “不知道通过什么方式,但那只鬼曾表现出可以在何家村的范围内‘瞬移’的能力,不可不防。”冯玉漱紧张地想道。

  她不敢让宁哲离开自己的视线过久,谁知道下一次推开门的就一定是他?

  而宁哲思考的则是另一个问题。

  “何家村的两个谜题,只有关于鬼的那一个得到了准确的解,而我关于蛇神的猜测还没有得到验证。”

  “……如果我错了呢?”

  再者,鬼真的会任凭自己一直这么下去而不做出任何应对,只是坐以待毙吗?

第23章 但问君来,不问君归

  日上三竿,氤氲的水汽沉积在盆地的上空,将灼人的太阳遮掩得朦胧了,化作细雨飘洒下来。

  人在有事做时总会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冒着细如牛毛的雨丝,宁哲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已是中午11:49,接近午饭的时候。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究竟吃过了多少户人家奉给蛇神的供品,原本被食物撑满的胃袋也不再觉得胀痛,好像之前吃下去的所有东西从来就不存在。

  “时间差不多了。”宁哲将手机放回口袋,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

  他能做的事情到此为止,再过不久,何家村的村民就要开始准备午饭,自己破解何家村规则的尝试能否取得进展,就看接下来这决定性的几十分钟了。

  “我们走吧,回祠堂。”宁哲带着沉默的冯玉漱穿过人来人往的大街小巷,一起往祠堂走去。

  如果说晚上的何家村空空荡荡,给予人一种落寞的死寂感觉,那么白天的何家村则完全相反,走在青石铺就的街道上,宁哲能够看到一家家铺面开门结灯做生意,从中医的药材到小孩的玩具,从推着板车卖菜的小贩,到吆喝声不断杂家酒肆,整个村庄充溢着喧哗的人气。

  但这热闹的景象丝毫没能驱散冯玉漱心中的担忧与恐惧,因为那行走在街道上的人群无论是男是女,无论高矮胖瘦,每个人的脸上都被一张方方正正的枯旧黄纸所覆盖,看不到表情和五官。

  每个人脸上的纸张所写的内容都不一样,其共同之处便是这些都是人的名字,且都以‘何’字开头。

  整个何家村的所有人,都各自用一张黄纸将自己的名字贴在了自己脸上,在遮住眼耳口鼻的情况下照常生活。

  这些看不到五官的人做起事来的动作十分迟缓,关节的转向也滞涩而卡顿,看上去就像一台台缺乏维修的老旧汽车,在街上三步一回头地跑动着,模仿着这里曾经川流不息的繁华样子。它们的生活场景看上去越是正常,反而越是给予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感觉。

  这种感觉并不致命,却让人感到十分难受且压抑,仿佛时刻都有什么东西即将到来,却又始终未曾到来。

  细如牛毛的雨丝斜斜洒下,两人冒着雨回到了祠堂。

  冯玉漱站在门口往里眺望,祠堂仍是那座祠堂,蛇神仍是那尊蛇神,但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看见了吗?”宁哲轻声道。

  “看见什么?”冯玉漱不解。

  “蛇神。”宁哲轻轻掸掉肩上的雨珠,走进祠堂,抬头望着莲花台上的蛇神:“蛇神的样子跟之前不一样了。”

  冯玉漱仔细一看,果然,眼前的蛇神与之前的确不太一样:它身上的腐败与溃烂变得更加明显,扎在鳞片根部的霉斑积了厚厚一层,乳白的菌丝肆意生长……像是病入膏肓的老人,只剩最后一口细若游丝的气,迟迟没有咽下去。

  “蛇神的病更重了。”冯玉漱看着宁哲,轻声道:“是因为你……吗?”

  “谁知道呢?”宁哲摊手,慵懒地将肩膀靠在蛇神左侧的柱子上,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

  他能感觉到,那个决定性的时刻就要到来了。

  完成一项工作后对出成果的等待总是最漫长的,就像一局游戏结束后的分数结算已经很快了,玩家却总是希望它能快一点再快一点。

  沉默的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缕缕炊烟从何家村的楼房屋舍中飘出。

  宁哲知道,‘某件事’发生了。

  他鬼使神差地抬起头,望向莲花台上的蛇神雕像,只见祂的身姿依然飞扬,似乎和几分钟前没有什么两样,但宁哲凝神一看,却发现了异样:

  ——蛇神的右眼也瞎了。

  蛇神木雕的右眼在短短几分钟内便被乳白的菌丝填满了眼窝,祂彻底瞎了。

  “成功了……?”

  这个想法刚刚产生,宁哲的双眼一黑,毫无预兆地失去了对周围世界的一切感知。

  他感觉到一团浓重如墨的黑暗将自己的大脑包裹,没有一丝可见的光,他有太多的词汇可以去形容这片黑暗:广、大、深远、浩瀚、恢弘……但这每一个词汇却又是那样的不准确。

  在深远寂静的黑暗中,宁哲听到了一段异样声音。

  这飘飘的声音轻柔得仿佛从远方飘来的风声,又像是现在祠堂外面淅淅沥沥下着的那场雨,每一点雨滴都是一朵清冽的字句。

  如果说之前聚在一起祭祀蛇神的村民们,它们所念出的是一堆腔调古怪、意义不明的复杂祭词的话,那么此时在宁哲的脑海中响起的声音,则更像是一位身段清缄的名伶压着嗓子在给心上人哼曲儿。调子婉转而悠扬,寄托着淡淡的哀思:

  【悠悠思君,叹兮叹兮泪满眶。】

  【脉脉怀君,盼兮盼兮雾满窗。】

  【久久念君,缘兮缘兮花满房。】

  浅浅的哼唱声飘入耳中,令人目线迷离。

  似水的烟云中,宁哲朦朦胧胧地看见了一扇打开的窗,窗外下着一场濛濛的细雨,窗内坐着一个娇媚的姑娘。

  她穿着一袭大红色的宽松衣裙,却掩不住玲珑浮凸的身段,慵懒地倚在窗边望着窗外濛濛的细雨,肤若凝脂的双手比腕上的玉镯还要更加莹润,看不清五官的一张脸上苍白如雪,浅浅一点红梅缀在雪上,是她娇艳欲滴的唇,含着一缕若有若无的幽怨。

  她鲜红的双唇微微开合,哼出幽幽怨怨的婉转曲儿,像是受气的小媳妇蜷在丈夫怀里撒娇,红润的小嘴儿诉说的尽是幽怨,眉眼间却只有盈盈似水的温柔。

  【但问君来,不问君归。】

  【但为君故,不闻君悲……】

  那温柔的视线落在宁哲身上,令他不寒而栗。

  明明是没有五官的一个人,为什么会有那样明确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宁哲带着满头的冷汗从幻觉中醒来,面前仍是那年久失修的祠堂,莲花台上供奉着病入膏肓的蛇神,冯玉漱面带忧色地蹲在自己身边,紧张地扶着他的肩膀。

  “宁哲,你怎么了?”

  “我……”宁哲闭上眼睛,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我刚才好像看见了什么东西?或者是什么人?我很确定我看到了,但是我忘记了……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刚刚醒来的宁哲的意识仍是模糊的,他感觉自己得到了非常重要的信息,但却怎么都想不起来那信息的内容了,只有一段哀怨的曲子仍在脑海中回荡,含蓄着如水的温柔,温柔而致命:

  【但问君来,不问君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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