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 第2632节
说到这里,宇文维城见宇文维民举手,便让对方提问。
宇文维民的问题是为何先修襄阳入汉中的铁路,而不是先修襄阳经樊城、穰城走武关道入关中的铁路。
他看了兄长方才发的资料,得知汉中到襄阳的铁路,预计里程超过一千二百里,而从襄阳(樊城)到长安的官道,里程也是千余里,在此基础上修的铁路,长度应该差不多。
“道理很简单,好刚要用到刀刃上,既然铁路急切间只能选重要的线路来修,那么,就得从全局考虑。”
宇文维城如是说,让弟弟们仔细看舆图,看看汉中的位置,让弟弟们想想,对于蜀地和关中来说,汉中的作用是什么。
宇文维礼和宇文维民听父亲讲过课,明白汉中的重要性:关中是蜀地的门户。
一旦有人据蜀地自立,其首要目标就是控制汉中,关上入蜀的“正门”,再挡住长江峡口这个“侧门”,此人就可以关起门来偏安一隅。
那么,对于朝廷来说,为了掣肘、监视蜀地,将汉中地区牢牢控制住是非常有必要的,所以,汉中必须通铁路。
若蜀地有变,朝廷可以从关中派兵经汉中所在的梁州入蜀。
或者,让荆襄兵沿着汉水逆流而上抵达汉中,然后入蜀。
但是,汉水中、上游地区难以走大船,荆襄兵入蜀就得走陆路,若有了铁路,那就省事许多。
而通了铁路,汉中地区的发展会加快许多,来自荆湖地区的粮食,也可以经由这条铁路运抵汉中,进而运入蜀地。
那么,当蜀地发生饥荒时,不仅关中、陇右地区可以调拨粮食救援,已经成为大粮仓的荆湖地区,同样可以调粮入蜀赈灾。
若没有这条襄梁铁路,荆湖地区的粮食只能走长江水路,逆水行舟经过长江峡谷入蜀。
这不是不行,但是有了铁路后,从汉沔地区运粮到蜀地,其成本虽然比从江陵装船走水路入蜀高,但还是很值得的,毕竟多一条路,多一个后备,而且这条交通线还不怕雨季长江发大水。
宇文维城介绍,等襄梁铁路建成,朝廷会考虑从汉中或者安康之中选一个地方为“落脚点”,修建从关中出发、横跨秦岭的铁路,以便让入蜀的铁路多一个备用线路。
而这样的铁路,就能承担关中和荆襄地区之间人员、物资铁路运输的重任。
相比之下,连接关中和荆襄的武关道铁路,其重要性就低一些。
现有的武关道经过多次拓宽,已经满足陆地交通需要,而黄河航运的畅通,使得关东物资可以很方便的输入关中,不需要靠武关道铁路来救急。
宇文维礼和宇文维民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何为“好钢用在刀刃上”。
朝廷要确保长安有充分的粮食、物资供应,就得修建关中铁路,确保关东运来的物质抵达渭口(东端)后,便利的运抵长安;确保蜀地、陇右地区运来的物质抵达洛邑(西端)后,便利的运抵长安。
将来还要用铁路连接长安和洛阳,让两京之间的交通便利起来。
朝廷要解决东突厥,那么就得修并州到丰州的铁路,修跨越太行山的井陉铁路,确保冬季黄河冰封、航运中断时,朝廷兵马依旧能够从关中、河北快速抵达阴山防线。
朝廷要解决吐谷浑、控制西海地区,就得修关陇铁路,让关中、蜀地兵马能快速抵达兰州,再前往河湟谷地集结,对西海展开攻势。
朝廷要解决解决西突厥、经营碛西,就得在关陇铁路基础上,修建河西铁路,让铁路延伸到鸣沙(敦煌),极大减轻后勤压力。
朝廷要让黄河、长江之间的交通更便利,所以在开凿通济渠后,现在又把光黄铁路延长,经由亳州小黄,一直延伸到黄河南岸的白马津,让长江中游地区和黄河下游地区连接起来。
朝廷要对高句丽用兵,还要为收复汉时故地后长期经营做准备,所以修建徐莱铁路,方便人员、物资的输送。
这是最要紧的几条铁路,所以优先修,至于襄梁铁路....
“你们看。”宇文维城指着铁路规划路线图,向弟弟们解释:“等襄梁铁路修好了,河西、陇右、西海地区的物资要输入荆襄,就不需要经过长安。”
“火车拉着这些地区的货物出了渭水峡谷后,经由洛邑往南走,过汉中,入襄阳,就不用走关中铁路,缓解关中铁路的调度压力,反过来也是如此。”
“将来,长安可是天下铁路的枢纽,关中铁路会很繁忙,能有这样一条铁路分流货运、客运压力,那可是很有必要的。”
宇文维城说到这里,愈发兴致勃**来:“铁路好,但修铁路很费钱,所以一定要克制,不能滥用民力,得分阶段、分主次慢慢修。”
“不然,若为了修铁路逼反百姓,那就得不偿失了。”
铁路的修建里程越来越长,宇文维城也跟着高兴,因为这可以说是他的心血,眼看着一条条规划中的铁路慢慢变成现实,宇文维城的成就感愈发高涨。
作为太子,宇文维城的处境有些尴尬,表现太好不行,表现太差不行,接触政务过多不行,接触少了也不行。
现在好了,他负责火车的研制、改良工作,负责铁路线的规划并参与建设,既能有表现的机会,也能锻炼能力,还能选拔人才,真是再合适不过。
宇文温见太子全心全意投入到修铁路的工作中去,心里也很高兴,见太子热衷修铁路之余,不忘体恤民力、避免急于求成,心里更高兴。
历史上的隋炀帝,热衷挖运河、大搞交通设施基础建设,目的算是好的,却操之过急,不恤民力,弄得天怒人怨。
如今,可不能为了修铁路,也来个重蹈覆辙,若为了赶进度逼得百姓家破人亡,那可真就是做死了。
第六百四十九章 蜀道难
纷纷扬扬的大雪下了一尺多厚。天地间雾蒙蒙的一片。我顺着铁路工地走了四十多公里,只听见各种机器的吼声,可是看不见人影,也看不见工点。
一进灵官峡,我就心里发慌。这山峡,天晴的日子,也成天不见太阳;顺着弯曲的运输便道走去,随便你什么时候仰面看,只能看见巴掌大的一块天。
目下,这里,卷着雪片的狂风,把人团团围住,真是寸步难行!
但是,最近这里工作很紧张,到处都是冒着风雪劳动的人。
发电机、卷扬机、混凝土搅拌机和空气压缩机的吼声,震荡山谷。
点点昏黄的火球,就是那无数的电灯。看不清天空里蛛网似的电线;只见运材料的铁斗子,顺着架在山腰里的高架索道,来回运转。
宇文温睁开眼,将思绪收回,看向眼前案上的资料。
这些资料,是关于洛邑通往成都铁路的资料,虽然只是梗概,却依旧很厚,宇文温看着这些资料,看着资料里描述的地形,不由得想起了一篇自己学过的课文。
《夜走灵官峡》。
《夜走灵官峡》这篇课文,始终在他记忆里留有位置,倒不是因为好学,而是因为在那个时代,他的长辈和宝成铁路有交集。